最後的那個自稱仿佛一聲悶雷將扈爾漢猛的驚醒:“你、你才是王爺!”


    “正是。”


    “那他──”戍守邊陲立下功勳無數的扈爾漢哪裏還顧得上形象,那在戰場上高大威猛的身軀慈和卻是何等的滑稽,仿佛為了替自己找到合理的理由,病急亂投醫,伸手指向封玄柘尋求解釋。


    “在下封玄柘,是南陽王的朋友,或者直白點兒說,是南陽王府中的食客。”憋著笑,拐彎抹角用盡美言道出了自己不過一個吃白食的身份。


    “可是、南陽王怎麽會──”事實既定,可即便如此扈爾漢依舊難以接受,西涼塞外,百姓們以遊牧打獵為生居多,兵強馬壯是日積月累練就出來了,其本質自然不若地處中原的華朝富庶,長久的奔波在外,多的是身子骨強壯的漢子,可像納蘭軒這樣皮嬌肉嫩的實在少之又少,更何況還是如此一副傾國傾城的模樣,若用西北漢子的想法,這樣的人,無論男女,都該被擁在懷裏藏在家裏好好保護的,沒有任何歧視的意思,隻是單純的、所有人對美好的事物的嗬護和憐愛。


    “若是將軍沒有異議,還請動身進城。”什麽樣的目光沒有見過,可也正是因為見多了這樣那樣的或鄙夷或不屑的目光,納蘭軒才知道,扈爾漢的目光中沒有任何非分之意,更沒有絲毫的褻瀆,隻是難以置信,因為價值觀的差異。


    一路在扈爾漢的陪同下入城,雖貴為王爺,西北塞外比起中原來說民風淳樸的多,不是沒有勾心鬥角,隻是百姓對於這個空降的王爺來說,沒有絲毫排斥,行走於城內,百姓們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隨即是驚豔,沒有任何人質疑,更沒有任何人反對,那是一種尋求庇護的託付,每每迎上這樣的目光,即便是他這個對世事冷了心的納蘭軒,也避無可避的感覺到肩上無形的擔子以及責任。


    “哥哥,”倏地,一個不及腰高的小女孩兒掙脫了母親的懷抱,一股腦兒的紮進納蘭軒的懷抱,抱著納蘭軒的大腿輕輕搖晃著,仰起頭,笑的一臉稚氣的童真,仿佛得到了天底下最寶貝的東西,“你真漂亮!阿媽說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的王了,是這裏最偉大的人,是不是以後就不會再打仗了?是不是哥哥也可以從戰場上回來陪我玩兒了?”


    同樣的情況,若是放在華朝,一個賤民別說是靠近王爺了,就是路過想看一眼也會因大不敬而論罪,這點心思還來不及動,就早被周圍擁護著的無數人給扣下了,連同她的父母也是在劫難逃,而放在西涼,卻是那麽稀鬆平常,納蘭軒身邊的人也不少,可卻沒有一個貿然上前將女孩拉開的。


    到最後,還是看似粗獷的扈爾漢上前,蹲下身,將女孩兒從納蘭軒身上接手過來,輕聲細語,細細安撫,十足的慈父模樣。


    動搖隻是剎那,來此,納蘭軒的目的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藉助西涼的兵力給予封玄奕迎頭痛擊,讓他不得安生。納蘭軒從來不是一個會顧及他人感受的人,相較於自己的得失,旁人從來就沒有存在的價值。可此刻,麵對女孩兒清澈明亮閃爍著期待的光芒的眼睛,自己竟無法直視,殘忍的話到了嘴邊,最怎麽也說不出口。


    我是來將你們帶向戰爭,讓戰火燃遍天下、生靈塗炭的。


    曾有人說,女人的憤怒是可以讓人痛不欲生的,而一個男人的憤怒卻是可以毀滅國家的。此刻,納蘭軒心心念念想的,怕是與這也差不離了。


    “怎麽,心軟了?”封玄柘優雅的坐著,喝著地道的奶茶,唇齒留香,心情愉悅的挑著眉,“當初算計的時候連自己都不放過、連自己都給搭進去了,那樣心狠手辣,那麽現在呢?決定回頭是岸往事皆非了?”


    看著手裏的資料,那是自打納蘭軒入住南陽王府後第一時間向扈爾漢要來的邊防軍力部署圖和地形圖,在他心中,沒有什麽能動搖他為子復仇的決心,對於那樣一個狠心的父親,就算拿刀活剮了也不為過,腦海中有無數的對策,而此刻需要的是耐心的等待、安靜的部署,才能有收網的那一日。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納蘭軒當過華朝的平西將軍,更帶領著千軍萬馬同西涼對峙過數月,對於華朝的地形、兵力部署以及各個將領的用兵習慣和性格特點多多少少還是有所把握的,知彼,納蘭軒已經做的很充分了,西涼國中若他納蘭軒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了,所以當下要做的,便隻有知己,不驕不躁耐著性子,將一兵一卒一糙一木都刻在腦子裏。


    忙著查看手裏的地形圖,納蘭軒連頭都沒抬眼都沒眨的開口道:“您要是閑著沒事兒,不如好好想想怎麽奪回你所求的,雖說養您這一個食客白養也不嫌多,但勞煩您別總見到我就隻知道說這些有的沒有的成麽?”


    “真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封玄柘不鹹不淡的冒出這麽一句,似感慨,似嘆息,卻沒有意料之中的憤懣,仿佛隻是一句玩笑,“得了,我也該走了,你那遠近聞名英雄蓋世的副將來了,我再待在這兒就顯得有些多餘了。”


    納蘭軒不吱聲,一副隨你便的模樣,可封玄柘臨走到門口了,突然一臉似笑非笑的撂了句:“聽說當日城外你豔驚四座的美名已經流傳千裏了,且那位副將大人也是這傳言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11鮮幣)第十二章 剿匪 上


    第十二章 剿匪 上


    自打那日在城門前鬧了那麽一出烏龍後,扈爾漢見到納蘭軒就比較尷尬,而這一出烏龍的消息還不脛而走,竟到了街頭巷尾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老人孩子們茶餘飯後的一則笑話、一句閑言,納蘭軒倒是無所謂,心思不在這些事上,聽聽也就過了,而扈爾漢在戰場上叱吒十幾年哪裏見過這種軟危機,頓時沒了主意,明明一五大三粗的彪頭大漢,如今在納蘭軒麵前硬是化身小腳女人,侷促的手足無措不知道擺哪裏,漂亮的小麥色的臉上更是無時無刻漂浮著一種可勘被稱為臉紅的異色,納蘭軒是可以視若無睹、問心無愧,本想等著扈爾漢慢慢習慣,卻不料放任不管的結果卻是愈演愈烈,現在是連頭都不敢抬了,一進屋就耷拉著腦袋,好像做錯了什麽事要被懲罰似的,怎麽看怎麽“楚楚可憐”。


    一如此刻,侍者稟告扈爾漢有事求見,可人進了屋除去最開始的請安外就這麽一言不發的杵著,就算不曾抬頭,納蘭軒也猜的出扈爾漢現在窘迫的樣子,別看那人人高馬大還挺有那麽點兒遮風擋雨的塊頭,可心智卻單純的像個孩子,性子直來直去從不拐彎抹角,看不過去的就算你是他的頂頭上司他也會不分場合的給你沖那麽一句,所以為了總是在他嗬護的目光下、被扣著脆弱的帽子。


    一日軍中操練,納蘭軒便提出當著眾將領的麵和他比劃比劃的意思,而此言一出,別提出現在扈爾漢臉上的表情有多驚悚了,仿佛正在腦補自己在他的攻擊下不堪一擊的慘狀,那眼神,那一個痛惜,站在校場上的那個表情,那叫一個壯士斷腕,知道告訴他全力以赴不可掉以輕心也是枉然,所以當納蘭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眨眼之間一招之內將人當眾撂倒在地時,不止扈爾漢,連同周圍所有圍觀的兵將們都是一臉的難以置信瞠目結舌,同時,納蘭軒也成功的在軍中樹立了自己的威信。


    可雖然成功的讓所有人親眼、甚至親身體會到了實力的懸殊,可自打出生起便根深蒂固的思想觀念卻難以扭轉,但往往也是這樣直白卻執著的人最有意思,捉弄起來也最有效果。


    想著,一抹算計一閃即逝,放下紙筆,起身,一步步緩緩走到扈爾漢麵前停下,納蘭軒知道,這種隱約知道危險在靠近卻無法躲開,且還這麽磨磨蹭蹭的沒個痛快的落在一個急性子身上是有多折磨人,納蘭軒眼尖的捕捉到在自己行走間扈爾漢下意識縮了縮脖子的動作,臉上的笑意更甚,卻是那麽真摯美麗,對於這副皮囊的作用,納蘭軒可謂是爐火純青,否則當初也不可能讓她堂堂王妃、一國之母也心甘情願的成為自己計謀中的一個棋子。


    納蘭軒個子不矮,可扈爾漢更甚,那種自小放養長大的身子骨和他們終日被關在府裏嬌生慣養的公子哥自然大不相同,差了近半個頭的海拔距離讓納蘭軒每次不得不抬頭看他,而此刻納蘭軒幹脆來了個一不做二不休,膝蓋微曲,半蹲下身子,揚起頭,眨巴著秋水一般溫潤明亮的鳳眸,說不出的可憐。


    “怎麽,本王就讓你這麽不待見,連看一眼都覺得噁心?”故意放輕了聲音,還配合的在句尾眨了眨眼,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不到沒有一絲違和感,反倒是十足的我見猶憐。


    “不、不是!末將、末將隻是,隻是突然有些愣神,並沒有絲毫嫌惡之意,王爺切勿誤會!”


    果然是一點就爆的急性子,看著扈爾漢一副手忙腳亂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模樣,納蘭軒心裏暗自憋笑,封玄柘那些瘋言瘋語帶來的陰鬱也多日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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