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晶瑩的眼淚硬是從她的眼角擠著滑了下來,還沒等淚珠滑進鬢角就已被一隻溫柔的手給抹走了。


    然後,聽到他對她說。


    “我會對你好,是因為我跟黑焰的目的是一樣,所以你不必還。”


    室內再也沒有了任何的聲音,隻剩下兩人均稱的呼吸聲,誰都不再說話。


    隻因兩顆同樣傷痛的心,就這樣互相安慰著彼此。


    這種感覺太過於怪異,卻又讓她異常的心安。


    ************


    一夜幾乎無夢,她睡到天亮醒來的時候,剛想動一下身子,卻發現手上有阻力,眼睛往旁邊一看,紅影趴在床沿,緊緊的握著她一隻手,眉頭深皺的睡著了。


    閉著雙眼的他依然那樣的妖冶,沒有那抹邪肆的笑,反倒讓他看起來邪魅俊氣多了,一頭紅得火豔的長發垂在他的身側,有幾縷還掛在他邪美的臉上,隻是那緊鎖著的眉頭仿佛滿懷著心事,連睡著了都有種不安輻射向四周。


    感覺到她的異樣,紅影立刻就睜開雙眼,對上她睡醒後惺鬆的眼神,然後一笑道:“發惡夢了沒有?”


    “有,夢到一條吃人的蟒蛇窮追著我不放。”香薰衣頑皮的笑著回他,看到他因為她的話而低笑出聲,她也跟著笑了起來。


    本來安靜的房間一下子充滿了笑聲的生氣。


    “我說過我要吃活的,你現在一副要生不死的樣子,令我胃口不佳,還是先養著?快起床,多吃點,養肥了,我好下手宰你啊?”紅影笑著從椅子上站起來,手輕挑了下垂落到胸前的紅發,妖冶的他又開始對她放電了。要香她讓。


    “反正我都逃不掉,你還怕宰不著我嗎?”麵對紅影毫不掩飾的話,香薰衣反倒有跟他打哈哈的樂趣,哪怕早已知道他是有目的,居然她一點畏懼也沒有。


    反而是他,他到底還隱瞞了她多少事?


    一想到黑焰,剛才嘻笑的臉轉瞬就黯然了下來。


    原來所謂的競賽,不過是一個局,一個設人跳進去的局,妖孽們互相爭搶的藍魂附體,代價是必須付出生命,她一個微不足道的人類,就這麽短短幾十年的壽命,對妖精們來說,真不算什麽,難怪黑焰會說:事情變得如此有趣?他倒要看看藍魂選了個什麽樣的人。


    他一開始就利用她,現在隻等著收網了。


    “如果你想他,我是不反對,但如果你是想回去,那我勸你還是別作無謂的掙紮,我沒打算放你走。”


    紅影霸道的話剛說完,寬袍大袖輕輕撫過桌麵,桌子上馬上布滿了豐富的青粥小點,就像變戲法一樣。


    “誰說要回去啦?我正打算賴著你不放呢?畢竟在妖界沒個強硬點的後台,那是活得十分艱難的事,我才沒那麽笨呢?”雖然這話答得有點口是心非,都隻限於第一句,至於後麵的都是實施,誰讓她是女人,女人就有這特權,。


    說著下床走到桌邊,看著一桌子的早點,側頭看向已坐在她身邊的紅影,指了指桌上的東西問道:“你變出來的出來能吃嗎?”


    原來在千紫殿的時候,都是粉嫣或者紅菱每天送膳食過來,至於是變的還是做的,她還真沒深究過。紅影此刻在她麵前露了一手,她臉上的驚喜參半。


    “我就是當你白老鼠來嚐嚐到底能不能吃的?”


    香薰衣一臉黑線的盯著紅影那張笑得無害的臉看,這麽現代的話他也會說,那是不是代表——qq1v。


    “紅影,你能帶我回人間一趟嗎?”


    她有聽紫穎和小男孩說過,三界本來就是並存於一個時空之中,隻是互相之間不會去幹擾,否則就會亂套了。


    “不能?”正在勺粥的手沒有遲疑繼續著手上的事,然後將將碗放到她麵前,不加思索便拒絕了她,口氣嚴肅得連商量的餘地也沒有。


    “為什麽?”香薰衣還是不死心的問道,拉著他的衣袖,像個討不糖的小孩。


    “你不能回去。”紅影終於放下手上的活,正眼看著他,一字一句的清晰道。


    “就因為我身體裏有藍魂嗎?”紫穎也是這樣說過,可紫穎是一抹靠別人的法力和曼珠沙華供給生命的鬼魂,自然跟紅影不一樣,所以她仍然抱著一絲的希望望著他。


    “既然知道就別做異想天開的事。”紅影輕輕撥開她揪著他袖子的手,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我不想一輩子呆在妖界。”她蹙眉,麵帶委屈的垂眸說道。


    “這不是你想跟不想的事,既然被藍魂選中,你早已沒有了自己的選擇權,難道你不知道嗎?”


    紅影發現自己與這個女人相處越久,麵對她央求的時候,居然能如此耐心的解釋和平心靜氣的說話已經難得,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身上的幽香左右了,看著她的臉,腦子裏就會不期然的浮現許多往昔的畫麵,雖不遠,卻讓他在思念中生出痛來。


    “我知道我會死,但我想在我死之前回去見我父母最後一麵,難道這樣還有錯嗎?”


    當殘酷的事實再次擺在眼前的時候,她的心跟著一陣的抽痛,淚水再一次蒙上了她的雙眼。


    原以為倚仗著黑焰的寵愛,可以支撐著她往後留在妖界的日子,熟不料在知道事實的真相後,過於單純的想法早已被她掩埋在心底。


    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她不敢再奢望些什麽,隻想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回去人間再見父母最後一麵,畢竟白頭人送黑頭人,是一件十分悲慘的事。


    “三界之內雖相通,但亦有其不成文的規定,無論是作為哪一界的人都不能隨便越界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否則就……”


    “那我呢?我是人,你們是妖,為什麽我卻這麽倒黴要被逼留在妖界,還得巴巴的等著死亡的來臨。難道這樣對我來說就公平嗎?我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你們是妖,沒有什麽倫理道理的情操也就算了,可你也不能抹殺了我該有的自由。”


    “抹殺你自由的不是我?”


    “這有區別嗎?”香薰衣一雙忿忿不平的雙眼,瞪視著紅影無奈的臉。


    一句不屑的反問將紅影給徹底的俘虜了,他不知道自己發了什麽神經,抽的是什麽風,反正他竟然帶著她冒著危險回到了人間。


    “你還好嗎?”抱緊了懷中軟成一團的香薰衣,紅影低頭看著她那張蒼白的臉擔憂的問道。


    “還行,你送我上去一下,行嗎?”香薰衣抬頭,帶著霧氣的雙眸看向他時總是帶著乞求的光彩,令他無法拒絕,他輕點了下頭,不加思索的縱身躍上了十二樓。


    哪怕被紅影保護得很好,但胃裏的翻湧仍然讓她難受,香薰衣硬是把那陣幹嘔給逼了回去,心中的期待讓她更加的勇敢。


    當紅影帶著她穿牆而進的來到昔日依然未變的房間時,胃裏的難受都被驚嚇給噎住了,想發作都找不到出口。


    她這是——


    “我都說過你不能回人間。”將她放在椅子上休息,紅影蹙眉的臉別向另一邊,語氣中哪怕有責備的成分,但仍然抵不過心中的擔憂。


    剛才在穿過妖界與人間通道的時候,不斷纏繞著他們的旋渦差一點就將一點法力都沒有的她給撕碎,這是一個非常冒險的決定,稍有不慎,他們兩人都會埋葬在時空的黑洞裏而灰飛煙滅,要不是她體內有藍魂保護著,憑他再高的法力都不可能護兩人周全。


    “可你沒告訴我已經不是人了啊?”香薰衣都快以為自己已變成鬼了,才不過一個多月時間而已,她怎麽變成了跟鬼沒什麽分別的,居然都不用走門進來,直接穿牆了。


    不會是剛才穿過通道時落下了什麽毛病?低頭檢查著自己的身體和四肢,沒有變透明,她很確定她自己還是人而不是鬼,卻怎麽已經提前具備鬼的本領的呢?


    “準確點來說,你勉強還算是人,隻是……有點不同了而已。”


    紅影斟酌著用詞,眼角餘光突然瞥到梳妝台上的一對碧玉耳釘,擔憂的眸光倏地變得淩厲而陰暗,一個箭步衝上去,抓起耳釘轉身盯著還沒從疑惑中回過神來的香薰衣問道。


    “這個——你是從哪得來的?”


    紅影緊張的神色,抿緊的雙唇,幾乎是顫抖著打開手掌,剛才淡雅自在的神色已蕩然無存,盯著她的眼神充滿了渴求和焦急。


    “是我姑姑留給我的。”香薰衣緩緩用手撫著胸口,一直觀察著紅影的臉上細微的變化慢慢的說道。


    “她人呢?”紅影一下子扣著她的雙肩,緊擰的眉頭,神色更為焦急的晃了她兩下追問道。


    “死了。”香薰衣有點懊惱的拍開紅影緊緊鉗在她肩上的雙手,然後看到他本來俊邪的臉一下子震驚得失色,顫抖的唇張張合合了好久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香薰衣不明所以的看著他,紅影怪異的行為讓她不解,姑姑的死雖說離奇了點,當時家人就一度懷疑姑姑是不是得了怪病所致,那時候她還很小,根本什麽也不懂,隻是聽到隻字片語。


    可眼前紅影那失去了焦距的瞳孔,剛才她的話給他的打擊有這麽大嗎?


    莫非——


    “你認識我姑姑的嗎?”她皺了下眉頭猜測的問他。


    紅影震驚得不能言語的樣子已經告訴她所有的答案。


    “她還是沒有等我……我說過我一定會回來找她的,她怎麽可以不等我呢?藍魂我已經找到了,而她卻不在了,我努力了這麽久……一切都變得沒意義了。”


    紅影痛哭的哽咽讓香薰衣一下子懵了,紅影認識姑姑,還承諾過回來找姑姑,這到底又是怎麽一回事?


    “她埋在什麽地方?”紅影痛苦的聲音幽幽的傳來,讓香薰衣的心倏地跟著一凜。


    ********


    站在姑姑的靈位前,來來往往的在她身邊飄著許多白影,個個均用怪異的眼光盯著她看,看得香薰衣的雞皮疙瘩是一層接著一層的在身上抖落著。


    開了鬼眼,來到人間竟然能看到這麽多的孤魂野鬼,說不怕那是假的,下次得告訴那小屁孩,別一天到晚就隻會盯著她死了沒有,老惦記著她的魂魄也不能把人間的事給忘記啊,這裏還有許多他該做的事而未做呢?


    “嗚……”


    “別哭了,衣衣都走一個多月了,你再哭她也不會回來,哭多了傷身啊,讓衣衣泉下有知,也不希望我們過得不好。”


    這是——爸爸媽媽的聲音。


    他們剛才說什麽,泉下有知,難道她在人間真的是死了嗎?


    “人有生老病死,這是命定的,但衣衣還這麽年輕,她才十八歲,怎麽說消失就消失的呢?警察也隻找到她的手機,卻連個屍首都沒找到,這讓我怎麽……”


    “別說了,我們先回去?你在這裏呆一天了。”


    “我想在這裏再多陪她一會,衣衣她……”


    香薰衣再了聽不下去了,淚早已流成河,瞪著一雙杏眼,看著瘦了一圈的父母互相扶持著擁抱在一起,手裏握著她新買的手機,麵前擺著一張她的黑白照,看到那張照片讓她的心下一窒,她是真的死了麽,可剛才父母不是說沒找到她的屍首麽,怎麽可以當她死了呢?她現在就站在旁邊,他們居然看不見,她的心比刀割還要難受。


    胸口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直直的向她壓來,本來捂著雙耳的手,緊緊的壓向胸口,蒼白的臉開始變得死灰,眼看看著要轉成青紫,一口氣都提不上來了——


    忽然腰上一緊,瞬間便消失在光線讓她倒在紅影的雙臂中。


    “都說過你不能回人間,偏逞強,現在知道了真相,該死心了?”紅影喋喋不休的責話伴隨著風聲傳進她的耳朵裏。


    是啊,真該死心了,什麽都該死心了?


    將最後的一絲壓抑力氣都吐出胸腔,她感覺自己像飄浮在空中一樣。


    “香薰衣,你不能死,我還有話要問你?”紅影的聲音突然讓她感覺很吵雜,她不耐的蹙起眉頭,不願意睜開雙眼,隻奔著自己的感覺走。


    “香琳兒是怎麽死的,你快說?”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香琳兒是姑姑的名字,可姑姑死的時候,她才隻有八歲,記憶模糊的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麽事,隻是聽父母說過,姑姑好像是愛上了一個男人,後來那個男人不知道因為什麽事說要離開一段日子,還千叮萬囑的讓姑姑要等他回來,可這一等就是二十年,人與心都備受煎熬,離開的人音信全無,更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他們之間的約定,等待的日子越漫長,心理要承受的壓力便越大,直到她八歲那年,姑姑年芳三十五歲就抑鬱而終了,這是她後來斷斷續續知道的事。


    “好,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們就一起去冥界尋她的魂魄,她說過會等我回來的,她是絕對不會食言的,哪怕到了陰間,她都絕對會等著我去找她。”


    “紅影,你瘋了?”咆哮的聲音將兩個同樣混沌的人給瞬間扁了一巴掌一樣,一下子都失了聲,看向咆哮著站在離他們不遠的紅顏。


    “你還有完沒完?那個女人死了二十年了,早投胎轉世再為人,你再去冥界鬧也於事無補,要是把冥王都給惹怒了,咱們吃不了兜著走。”


    終於睜開雙眼的香薰衣知道自己再次回到妖界,回到紅影的魅影寒宮,看著紅顏怒極的勾魂眼,裏麵腥紅一片,憤恨的目光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想殺她一樣。


    隻是讓香薰衣想不明白的是,紅顏怎麽知道姑姑已經去世了二十年,紅影都不知道的事,她竟然脫口而出,這裏麵分明就有不可告人的隱情。


    “你早就知道她死了,對不對?為什麽還要騙我說她還在等我,為什麽……?”


    “你一天到晚瘋瘋癲癲的說要去找她,就連蛇王之位都可以為了香琳兒而舍棄,你知道族人對你這樣癡情迂腐的行為有多麽的敢怒不敢言嗎?要不是我一直替你安撫著,你還能有安生的日子過嗎?香琳兒是人,她不是妖,不可能成為蛇後,更不會被蛇族的所有人承認,就像她一樣……”紅顏指著紅影懷裏的香薰衣,咬牙諷刺道:“最後不也是死路一條嗎?”


    紅顏陰狠毒辣的話如萬箭穿心般狠狠的穿透進她的身體,一個趄趔,香薰衣差點就要軟倒在地,紅影一把將她抱得更緊,如貓般的瞳孔寫滿了擔憂。


    “轟……”香薰衣被紅顏的話轟得腦袋突然間一片的空白,她不知道該怎麽接受這個掩蓋了多年的秘密,姑姑的死雖離奇,可從來沒有人想過跟妖精有關,難道姑姑的遭遇跟她一樣,都是要以生命為付出代價的嗎?


    “是你害死我姑姑的,對不對?”香薰衣暗啞的話凝聚著殺氣,一直低垂著的眼眸速度的抬起,黑色的眸底冷光一片,對上紅顏灰黃色的勾魂眼。


    四目相對,在空氣中碰撞著殺氣騰騰的電光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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