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然乘著小白鳥一路埋頭狂飛。


    這小白鳥估摸著也有點心虛, 一路上翅膀扇得格外起勁,被斯然不小心扯掉了幾根絨毛也沒有破口大嘰,等他終於到了臨觀峰, 從鳥背上下來後, 它還格外諂媚地湊了過來, 蹭了蹭斯然的腦門。


    活脫脫一個為了好評而不擇手段的無良賣家!


    “嗬,早知今日, 何必當初,”毛絨絨的鳥頭蹭得斯然有點堅持不住底線, 伸出雙手憤憤地把這鳥從頭到腳狠狠rua了一遍,這才大發慈悲道,“行了,你走吧,下不為例啊。”


    被rua懵了的小白鳥立在原地好半天沒動, 頭頂幾片小絨羽落了下來, 它看著小絨羽,哽咽了一聲, 含著兩包淚哭唧唧地飛走了。


    臨觀峰的風景依舊美麗。


    修真界的植物經受了靈氣的洗禮, 生命力格外旺盛, 之前被雷電劈壞的那些樹木沒多久就重煥生機, 而邊緣那棵被劈焦了的,在砍去死枝後,也冒出了青翠的嫩芽。


    小白鳥飛走後,斯然沒有立刻回到洞府, 而是蹲在了一棵樹冠茂盛的大樹之下,撐著腦袋,望著地上辛勤勞作的螞蟻們發呆。


    臨觀峰上的綠頭蟻早就已經搬家到映日峰去了, 現在地上的這些都是其他品種的螞蟻,隻是或許螞蟻們內部也有交流,斯然總覺得這些螞蟻格外的怕自己,路過他的時候必定會繞出一個大半圓來。


    他在螞蟻圈內的名聲岌岌可危啊。


    纏在斯然手腕上鬼迷草今日又換了身裝扮,走的是紅配綠大花襖風,它伸出一根小須須往下慢慢爬著,須須尖開了朵小花,蠢蠢欲動試圖勾引過路的螞蟻。


    斯然垂眼往下一瞥,還真有幾隻蠢螞蟻被那朵小花勾引了過來,剛靠近一點,頭上負責感知外界的觸須一抖,就跟見了鬼一樣撒腿狂奔而去。


    “死心吧,你家主人早已經被螞蟻圈給拉黑了。”


    斯然把鬼迷草震驚的小須須給撥了回來,指尖滑溜溜的觸覺讓他一頓,想起了被自己拋在腦後的事情。


    小黃文還沒有撕。


    寶書說了,他的文字比較特殊,對於他人有超乎尋常的影響和感染之力,哪怕他現在實力低微,感染力不會持續太久,卻也在修真界掀起了一股短時間內的潮流。


    跳崖戒指重生之類的,感染感染也就罷了,反正過段時間就能消停下去,但這小黃文——


    寶書哼唧:【小黃文有什麽特殊的?】


    斯然沉思了片刻:“可能特殊就特殊在它會被和諧吧。”


    寶書:【這算什麽特殊?】


    斯然慢條斯理:“你的全名是什麽?”


    寶書:【口口寶書啊,怎麽了?你現在實力不夠,還看不到我的全名啦。】


    斯然悄悄挖坑:“你覺得你自己特殊嗎?”


    寶書理直氣壯:【特殊!當然特殊!我可是全世界唯一一本獨一無二之書,這世界上誰能……除了你之外,誰能比我特殊?】


    “那不就行了,”斯然伸手在懷裏掏著自己的小黃文,“被和諧的小黃文不也是一片口口,人家的口口還比你多,怎麽就不能特殊了?”


    寶書:【……】


    寶書憤怒地用鮮紅的感歎號刷屏!


    “哎,別鬧別鬧,開個玩笑呢。”


    斯然在懷裏掏了半天,也沒掏到自己熟悉的那幾頁紙,笑容凝固了,心髒緊跟著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顫聲道:“等等,書兒啊,你還記得我小黃文放哪了嗎?”


    這種感覺,就跟距離考試結束還有五分鍾,結果一翻麵發現還漏了道大題一樣。


    斯然麵色不顯,隻是腦子裏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單薄的小船在風雨中翻滾,風雨拍臉,瑟瑟發抖。


    冷靜。


    莫慌。


    他身上的這件法袍,款式都是當下最流行的那款,衣袍裏麵左右各縫了各口袋,這口袋就是普通的三麵縫一麵通的款式,並無多複雜,隨便掏兩下就能掏個底朝天。


    斯然在這兩個口袋裏扣啊扣,把邊邊角角的小線頭都要給扣出來了,這越扣他心裏頭是越涼,比起之前高空慘遭白鳥背叛時的寒冬臘月冰雪拍臉還要淒涼上幾分。


    寶書給了他最後一擊:【不就揣懷裏的嘛,還沒撕掉?還沒撕就給我看看唄。】


    斯然哆嗦著嘴唇:“沒撕。”


    寶書:【啊?】


    斯然閉目哽咽:“掉了。”


    啊啊啊啊啊掉了!


    掉哪了掉哪了?


    什麽時候掉的,掉多久了,被人撿到了嗎,被人認出來了嗎……無數個問題湧上心頭,斯然頭腦過熱卡機了一瞬,仰頭望天,一片葉子掉了下來,砸在他臉上,他一個激靈清醒了幾分。


    不要慌,問題不大。


    隻是一篇“並沒有署名”的小黃文而已。


    誰會知道這是他寫的?


    嗯,謝容卿應該能認出來他的字跡,不過以他的性格,看了也影響不大,作為同流合汙的話本合夥人,斯然可是知道謝容卿把山下出了名的小黃文話本都看了一遍,他心大,看了就看了,沒多久就忘得一幹二淨。


    至於另一個知道他字跡的人……雲漠。


    想到這小黃文要是被雲漠看到了,尤其是雲漠還是他小黃文裏臨月劍仙的原型,斯然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了,汗毛根根豎起,被這樣一個恐怖的可能性驚到恨不得去劍宗的跳崖聖地一躍而下,了卻生前身後事,安詳走人。


    糟了。


    斯然突然想到了什麽,整個人一躍而起,當即就想往映日峰的方向飛奔而去。


    草,該不會是剛剛從樹上往下掉的時候,落在映日峰了吧。


    他記得那時候鬼迷草在他懷裏鑽來鑽去,搞不好就是那個時候把這幾張紙給拱了出來,恰巧雲漠那時也在映日峰,這要是真被他給撿到了——


    窒息。


    他腳步剛剛邁出去,卻又想起來,自己之前是怎麽匆匆跟雲漠道了別,頭也不回地從映日峰離開,這回去要是不巧又和雲漠打了個照麵,豈不是更加的尷尬?


    斯然一隻腳往前踏,另一隻腳因為種種顧慮半天又邁不出去,整個人跟拔河繩子中心的那根小旗子一樣,兩方角逐,左右為難。


    要不,遲一點再過去?


    他在樹下來回踱步,眼看著日頭逐漸西沉,快到了傍晚的時候,才匆匆地租了隻小白鳥,往映日峰的方向飛馳而去。


    到了映日峰,趁著這天色還未徹底暗下去,他奔到那棵幻楠樹旁,幻楠樹熟練地給他弄了個幻境出來。然而此時現實或許比幻境更加可怕,斯然沒工夫搭理它,跟隻刨坑的土撥鼠一樣,低著頭把方圓五十米的區域仔仔細細地刨了個遍,連點紙屑都沒發現。


    寶書安慰他:【想點好的嘛,反正你現在再怎麽找,估計也遲了,真要有人撿了,早就撿了,要是沒人撿,估計後邊也不會有人撿。】


    這紙也就是普通的紙,風吹日曬雨淋個幾天,斯然來了都看不清上麵寫的什麽。


    斯然的情緒依舊消沉:“嗯。”


    寶書繼續道:【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斯然抬起頭:“什麽辦法?”


    寶書放了張圖片上來:【來,轉了這隻紅色錦鯉,可以心想事成哦!】


    斯然盯了眼前的圖片半天,語氣沉悶:“這是一條紅燒鯉魚,不是紅色錦鯉……”


    完了,感覺更沒希望了,鯉魚都被紅燒了,這難道不就預示著他的未來和這條鯉魚一樣,會被入鍋加蔥薑蒜辣椒紅燒煎炸燜香……


    有、有點好吃。


    斯然幹脆放棄,找是找不到了,再擔心又有什麽用,倒不如回去做幾條紅燒鯉魚吃吃,等到過上那麽個十天半個月,就算真被人撿到了,誰還會記得這檔子事?


    他拖著疲憊且餓的身軀準備往回走,卻聽到身後有人喊道:“哎,斯然啊,你今天怎麽用空來我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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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頭一看,原來是謝容卿。


    這映日峰是謝容卿的居所,當然,並不隻是他一個人的,在這劍宗內,元嬰期以下能夠獨占一峰的,也就隻有雲漠一人而已。


    見了謝容卿,斯然強撐起精神跟他打了個招呼,隨便聊了幾句。


    聊的內容無非是最近山下又出了什麽新話本以及這幾天又有哪些人跳崖被赤羽狐揍了等等,斯然聽著,想起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語氣頓時嚴肅了起來:“對了,有件事情,你可千萬別說出去。”


    謝容卿:“何事?”


    斯然壓低了聲音:“就是,別告訴別人,那幾本話本是我寫的。”


    話本風波還未完全過去,這段時間內,他要盡一切手段捂好自己危險的小馬甲。


    “明白明白,”謝容卿也壓低了聲音,腦袋湊了過來,神秘兮兮,“戚長老知道話本那事了,連帶著赤羽狐也知道了,它這幾日特別火大,每天都往山下跑,立誌要把這寫話本的人給揪出來。”


    斯然:“……”


    斯然和謝容卿兩個人鬼鬼祟祟地蹲在幻楠樹下,頭挨著頭,說話都用著氣音,跟地下黨交易一樣,就差沒打暗號了。


    謝容卿保證道:“放心,話本之事,我們倆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絕對不會把你供出去的。”


    整個話本從開寫到上市,斯然負責原稿,謝容卿負責錄入加銷售,真要被赤羽狐給知道了,恐怕謝容卿會更慘點,畢竟是新仇舊恨一起上。


    謝容卿從儲物袋裏掏出個小布袋,鬼鬼祟祟地塞了過去:“這是新出話本的分紅。”


    斯然也鬼鬼祟祟地把小布袋給揣好:“明白,多謝了。”


    謝容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回去了,保重。”


    斯然點點頭:“你也一樣,小心赤羽狐。”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隨後都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站起了身,地上踩出的鞋印都被特意撫平,弄出一種從未有人來過的偽裝。


    謝容卿大步跑回自己洞府去了,全程目不斜視,神情輕鬆自如,似乎隻是剛剛練劍歸來而已。


    斯然則是騎上了他心愛的小白鳥,按著鳥頭輕緩揉搓,也看不出來之前絲毫的緊張之意,好像隻是來映日峰看了看景色,現在準備回去了。


    圍觀了全程的寶書:【……】


    你們倆怎麽戲這麽多?


    時間回到三個時辰之前。


    映日峰上,陽光正烈,雲漠站在日光之下,脊背挺直,一身黑衣宛如吸收了所有光線一般,烏黑的長發被整齊地束起,露出雪白而修長的脖頸。


    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眼前的紙頁之上,表情似乎看不出太多端倪,隻是捏著紙頁的指尖卻一點點收緊,泛起了些許青白。


    雲漠知道斯然文筆不錯,他寫的那些話本,描寫生動而細膩,雲漠雖然沒看過市麵上其他的話本,但偶然聽話本達人謝容卿評價過,說是一字一句之間,充滿了畫麵感。


    當時,他並不太明白所謂的畫麵感究竟是何意。


    然而今日,他似乎明白了。


    手上的這幾頁紙分明不是劍仙的原稿,而是……而是一篇單獨的……


    雲漠知曉自己不應當隨意翻開斯然的物品,但修真者的閱讀速度本就快,斯然這篇又格外的流暢而富有吸引力,雲漠隻是掃了幾眼,那上麵的一字一句便湧入腦海之中。


    然後,將那一幅幅旖旎到了極致的畫麵悄然勾勒而出。


    雲漠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腰間的墨劍適時發出一聲有些高亢的長鳴,他按上劍柄,輕輕抬眼,眸中一片清明之色。


    紙頁邊緣被他捏得有些皺起,雲漠用靈力將其撫平,隨後把紙頁按照原來的順序歸好折起,放入了儲物袋中。


    斯然已經成年,寫出此文……並無任何不妥。


    修真界實際上比凡界要開放上許多,具體可見山下那些銷量極高的各類顏色話本,甚至還有如同合歡宗這般靠歡愛之事修煉的存在,隻要你情我願,不影響他人,便無需過於計較。


    隻是——


    雲漠緩步往平日裏練劍的地方走去,內心卻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平靜。


    有兩件事情,他還是有點在意的。


    這第一件事,就是原來男子與男子之間,也可……也可行此事,這點讓平日裏埋頭練劍的雲漠恍然間竟有種推開了什麽新世界大門的錯覺。


    這第二件事,就是……


    他之前糾正過有關靈劍靈智開啟程度的具體劃分以及可能出現的表現,但看此文的描述,錯漏之處仍然存在,並無任何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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