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然萬萬沒有想到, 謝容卿這一跳,就跟電視劇裏身上插滿了flag的角色一樣,去時意氣風發bgm伴身, 誰料一跳不回。


    劍宗雖然大, 但修士飛起來也快, 斯然先是耐心等了小半天,自己這邊的瓜子磕完了, 又悄咪咪地把謝容卿那邊的拖過來繼續磕,兩邊瓜子都磕掉, 出門跳崖的謝容卿依舊不見人影。


    斯然看著麵前一堆瓜子殼,不由得沉默了。


    冷靜,不慌,說不定是謝容卿覺著那個崖風水不好,多換了幾個崖跳跳, 還是再等等吧。


    斯然強行給自己塞了顆定心丸, 誰料眼看著這天色漸暗,日頭西沉, 月亮升起又落,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 還是沒見到謝容卿的人影。


    修士間可以用通訊玉符來交流, 隻不過是一對一的,斯然翻了翻儲物袋,發覺謝容卿好像沒給他留玉符,自己這裏隻有個顧淩的和柳思銳的。


    等等, 顧淩的……


    斯然倒吸了口涼氣,頓時明白這幾日那絲若有若無的不詳之感從何而來。


    他一把掏出顧淩的通訊玉符,顫巍巍地輸了一道靈氣進去, 霎時間,就跟登上幾百年沒登的企鵝一樣,玉符劈裏啪啦閃個不停。


    那閃爍著的白色的光芒,宛如天上即將砸下來的流星,宣判著世界末日的到來。


    要涼,顧淩這是給他發了多少消息。


    算算時間,自己差不多弧了他得有一兩個月了。


    現在回消息還來得及嗎。


    不對,現在去買個防禦靈器還來得及嗎。


    斯然木著一張臉,盯了這個玉符半天,內心在經受著極其劇烈的煎熬。


    要不要幹脆當作沒看見呢,反正這個玉符也沒個已讀功能,就當扔在儲物袋裏沒發現不就行了,哎不對,他本來就是扔在儲物袋裏沒發現啊,理直氣壯一點,別虛!


    片刻後。


    算了,還是回個消息報個平安吧。


    雖說現在他因為回頭拿鍋子而被雷劈到受傷臥床的消息恐怕已經流傳開來了,但顧淩聯係了他那麽多次,想必還是挺擔心的,回複交流一下安安心也好。


    斯然抖著手給顧淩那邊發了個消息,玉符微微一亮,隨即對麵似乎有靈力反饋而來,兩邊靈力互通,意味著可以開始交流了,就跟簡易版的電話一樣,可以做到聲音相通。


    他剛準備開口,就聽見對麵傳來顧淩頗具有標誌性的一聲冷哼,隨即玉符劈啪一下暗了下去,還未開始的通話直接被無情掛斷。


    斯然:“……”


    斯然故作鎮定地捧著玉符看了好幾秒,冷靜地把它收回了儲物袋,想了想,又拿出來揣在懷裏,畢竟他不像高階修士可以心神一動隨時關注各種細微情況包括儲物袋裏閃著的玉符,還是放個顯眼的地方好。


    不過,他這樣折騰了一番,清晨的天也大亮了,這謝容卿還是沒回來。


    正巧雲漠此時走了進來,斯然便趁機問了問謝容卿的情況,話音剛落,就看到雲漠的表情似乎有點古怪。


    片刻的沉默之後,雲漠才緩緩道:“謝師弟他昨日不知為何,跑到映日峰旁的斷崖處,一躍而下……”


    斯然板著一張臉,心裏虛的不得了。


    “這斷崖也不算高,以謝師弟的修為,哪怕不特意用靈力懸空停留,單憑肉身之力,也不會受傷太重,”雲漠道,“隻是映日峰崖下有片小樹林,戚長老的契約靈獸赤羽狐常在此處玩耍,正值春盛,靈獸發情頻繁,謝師弟他落入崖下之時,恰好……碰上赤羽狐與另一隻母狐正在交尾。”


    斯然:“……”


    “交尾被打斷,母狐驚慌而逃,赤羽狐氣惱之下,便出手揍了謝師弟一頓,隻是念在劍宗弟子的份上,沒有下死手,”雲漠按了按眉心,“饒是如此,卻也讓謝師弟吃了一番苦頭,赤羽狐氣極,爪子專對他臉上撓,短時間內,恐怕是出不了門了。”


    斯然:“……”


    雲漠又道:“不僅如此,戚長老也很憤慨,這赤羽狐是宗門裏出了名的單身靈獸,好不容易找到了個對象,甜蜜了幾日,結果——”


    後麵的話沒說完,但斯然已經明白了。


    這一時半會兒,他都不知道是該同情赤羽狐,還是該同情謝容卿了。


    “謝道友真的是太慘了,希望他能早日好起來,以後沒事別去跳崖了。”


    斯然語氣誠懇,目光真摯,隻是在雲漠走了之後,他把寫話本的紙翻了出來,把最上邊那行字給加粗框了起來。


    謝容卿這一傷,足足過了七日,才勉強踏出了洞府。


    其實赤羽狐揍出來的隻是些皮肉傷,看上去淒慘點,倒也沒傷到重要部位,隻是這狐狸心黑啊,專挑他那張臉下手,哪怕身上的傷不影響他出門,頂個豬頭網格臉,謝容卿也死活不願意出去見人,一直到了臉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才喪氣地跑到斯然那邊。


    本來嘛,有齊延這個八階丹師在,一顆冰肌丹下去也好了,隻是戚封心疼慘遭失戀之痛的赤羽狐,勒令不許給謝容卿提供丹藥,讓他好好長長記性。


    謝容卿生無可戀地在洞府裏躺著,覺得自己當時腦子絕對是進水了,才會義無反顧地往崖下一跳。


    謝容卿受傷不在的這幾天,斯然也閑著無聊,老是寫些金手指大開的升級流文也沒意思,主要是旁邊少了個討論劇情的人,思來想去,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暗搓搓地拿出了幾張空白的紙,打算寫點……有顏色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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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小黃文和寫正劇那可是完全不一樣的體驗,文思泉湧這四個字絕對不是說說而已,斯然才剛一拿上筆,鋪開紙,腦海裏就自動開始不可描述,靈感跟泄洪一樣噴湧而出。


    他本來還有點小心虛,但轉念一想,無論哪邊的世界,他都成年了,成年人有點小愛好怎麽了,他就寫寫自己看看,沒事沒事。


    這樣想著,筆下的文字也一行行浮現了出來。


    斯然寫小黃文重意識流,偏好營造那種令人臉紅心跳的曖昧氣氛,他圖省事,直接用了之前那個臨月劍仙的人物。


    美強慘的高嶺之花誰不喜歡磕呢,聽說最近那本合歡宗男修搞遍全修真界的文都開始對劍修下手了,說明大家的愛好還是共通的嘛。


    斯然耳尖熱熱的,眼睛卻越來越亮,這小黃文一般不長,這篇也就幾頁紙的樣子,沒寫多久就快要結束了。


    他在現代世界的時候特意練習過軟筆書法,這字也還不錯,幾頁紙寫下來,一行行小字排列整齊,粗看隻覺得端正清秀,細看內容也不會難以入目,畢竟是偏向意識流的唯美風,細節有,但不多,主要還是看氣氛。


    一篇寫完,斯然心裏正滿足著,抖了抖紙張舉在了麵前,剛想好好回味一番,卻被突然而來的輕咳聲嚇得一個激靈。


    他手忙腳亂地把小黃文往懷裏胡亂一塞,抬頭就看到雲漠立在床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二人四目相對,均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還是雲漠先開了口:“我剛剛敲門,卻一直無人應,擔心出了什麽事,所以擅自推門而入,還請見諒。”


    寫小黃文太過於專注導致沒聽見敲門聲還差點被逮了個正著的這件事情到底是誰的錯呢。


    斯然麵色不變,聲音略抖:“沒、沒事,你……你來多久了?”


    雲漠:“剛來片刻而已。”


    斯然:“……”


    幸好幸好。


    他定了定神,悄悄摸了摸塞進懷裏的紙,確認它們都藏得嚴嚴實實後,才鬆了口氣,隻是餘光輕輕一瞥,卻看到還有張紙飄落在了地上,白白的一張,格外顯眼。


    斯然的心又重重地跳了起來,默不作聲地伸著脖子看過去。


    還好,那張紙並不是用來寫小黃文的,上麵隻寫了作者名字,外加一行不要模仿書中行為的友情提醒。


    注意到斯然有些奇怪的動作,雲漠順著他看似隱藏得很好實則格外明顯的視線望過去,也看到了這張紙。


    他蹲下將其撿起,目光隨意滑過紙麵,卻被上邊明晃晃的作者署名吸引住了。


    雲漠頓了頓,問道:“原來這《劍仙》,是你的作品?”


    斯然:“……”


    斯然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個看上去那麽正直的人,怎麽也看起了話本?


    雖然他信誓旦旦說劍仙裏邊的那位劍修並無原型,但實際上嘛,還是難免帶上了一點雲漠的影子,平日裏私下裏說說也就罷了,現在這書一朝捅到了正主眼前,完全是一場公開處刑。


    斯然心虛得厲害,一咬牙一跺腳,幹脆先投案自首,語氣沉痛道:“我坦白,我確實拿你當了這臨月劍仙的原型,但是隻有一點點,一點點而已。”


    隻是問了句話的雲漠:“……”


    半天沒聽到雲漠說話,斯然又放輕了聲音:“也許、也許不止一點點,可能稍微多了一點點……但是不多,總體算下來還是隻有一點點!”


    被這一連串一點點弄得有點懵的雲漠:“……”


    見雲漠還是沒說話,斯然毅然從儲物袋裏掏出裝了一百多塊靈石的小布包,依依不舍道:“這是那話本目前賺到的靈石,和謝容卿三七分來著,都在這裏了。”


    雲漠:“……”


    雲漠不禁有些無奈,開口道:“不必如此,我並無任何責怪之意,你若想以我為原型寫話本,盡管寫便是,不必有所顧忌。”


    斯然頓時鬆了口氣,瞅了眼手裏的靈石:“那你要不要分成?”


    “……”雲漠道,“不必。”


    斯然飛速地把靈石給收了起來。


    外邊夜色已深,屋內點著幾盞靈火燈,這靈火燈用的是特殊染料,火焰溫和,照明範圍廣,但也比不上現代鋥亮的白熾燈,在斯然看來,還是有點昏暗。


    斯然縮在被子裏邊,床邊站著個雲漠,兩個人都沒說話,這氣氛怎麽看怎麽古怪。


    “那個……還有什麽事嗎?”斯然忍不住開口道。


    他本以為雲漠會順勢離開,誰料雲漠沉默了片刻,卻道:“確實有些事情,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說出來比較好。”


    斯然聞言,提起了精神,能讓雲漠如此鄭重的,必然是很重要的事情,他問道:“什麽事?”


    雲漠:“是關於話本劍仙的事。”


    斯然:“……?”


    這是來討論劇情了嗎?


    你們劍修一個個的,難道都是隱形的話本控?


    “劍仙這個話本,通讀了一遍之後,感覺劇情流暢,很是不錯,”雲漠的語氣聽上去格外認真,“隻是在第二章第三段的描述中,主角將靈焰礦淬煉過的本命靈劍收入體內,但實際上,靈焰礦屬性特殊,其內能量較為雜亂,用其淬煉過的靈劍,需得在月光下沐浴三日,方可正常使用。”


    斯然一臉懵逼。


    等等……這走向不太對啊。


    雲漠繼續道:“第七章第十二段的描述中,主角遠距離催動本命靈劍,以劍氣割裂山岩,將其一分為二,但劍氣在離體之後,尤其是遠距離操縱時,其內靈力會四溢而開,可以割裂山岩,但四散的力量會將其碎裂成多塊,極難一分為二。”


    斯然逐漸窒息。


    雲漠:“在第十一章第九段的描述中,主角昏迷之時,本命靈劍自主護住,但根據之前的描述,主角的靈劍靈智開啟程度尚在一階至二階之間,在這個範圍之內,靈劍可提供微弱的意識,但並不具備清晰的行動導向和自主運行的能力。”


    斯然緩慢鹹魚化。


    他完全沒有想到雲漠居然看得如此認真,那些細微的設定,精確到第幾章第幾行的描述,連他這個作者本人都沒意識到的地方,雲漠居然仔仔細細地給翻了出來,逐字逐句加以點評。


    直到最後一處點評結束,斯然已經完全神情呆滯狀態。


    雲漠輕咳了一聲,道:“如何?”


    斯然恍恍惚惚地鼓了鼓掌:“太……厲害了。”


    嗚,他以後都不敢寫劍修的話本了。


    又過了一個月,斯然的傷徹底好了個利索,渾身上下哪哪都舒坦了起來,伸伸懶腰劈個叉也毫無問題,當天就興奮地在屋內竄了兩圈。


    原來臨觀峰的洞府被劈沒了,不過臨觀峰本峰還在,聽說雲漠又開辟了兩個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洞府,裏邊的家具都去山下采購後盡量還原,斯然過去就能直接住。


    他把在床頭擺了許久的鬼迷草揣好,蹦蹦跳跳地回臨觀峰了。


    這一個月內,隨著謝容卿的歸來,斯然又出了三本話本,分別是戒指隨身老爺爺、跳崖奇緣和重生文,寫完這三本他也不打算寫了,本來寫話本就是養傷期間的消遣,這傷也好了,得開始好好修煉,做點正事。


    話本半個月前就已經投放到各大集市裏去售賣,在那之後謝容卿接了個任務出宗去了,沒人反饋銷量,斯然也不知道這三本反響如何。


    他走到半路,正好碰上了戚封,戚封知道他今日痊愈,特意趕了過來,見斯然氣色不錯,靈力也充沛,也放下了心,陪著斯然走了一段路。


    走在路上,斯然瞅著戚封有些破破爛爛的衣角和好不容易養長了點,卻東一塊西一塊禿了的頭頂,心裏格外納悶,還是沒能忍住,問了出來。


    戚封聞言,也是無奈,他一拍大腿,憤憤地譴責道:“唉!不瞞你說,這簡直……簡直就是無妄之災啊!你知道我養了隻靈獸,赤羽狐對吧?”


    斯然點點頭,同時心裏逐漸感覺不妙。


    “我為了這赤羽狐的終身大事,真的是操碎了心,這春天啊,它發情格外頻繁,我真的是費了老命的給他找母狐狸,上次好不容易找到了個,結果給謝容卿那小子一跳崖,給嚇跑了,氣得我啊——”戚封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複內心的怒火,“這也就算了,我連日又給赤羽狐找了個伴,眼看著它倆相處的不錯,打算找個角落交尾,誰料到,這、這又有人從崖上跳下來了!”


    “我這就不明白了,這懸崖有什麽好跳的?一個個皮糙肉厚的最多摔破點皮,跳一個還不夠,連番的跳,這整個劍宗但凡有個懸崖的地方都給他們跳了個遍!”


    “赤羽狐喜陰涼,尤其愛在懸崖下的岩石邊交尾,要是就謝容卿一人發瘋還好,結果這段時間,一群人接二連三,見崖就跳,赤羽狐都要瘋了!”戚封語氣格外痛心,“這交尾接二連三被人打斷,誰能受得了!你說說,這是人幹事嗎!”


    斯然咽了口口水,譴責道:“沒錯!太過分了!”


    戚封長歎一聲:“唉,這赤羽狐生氣了就喜歡撓人,它撓就撓吧,這幾天還把氣撒到我頭上來了,你看我這衣服,還有我這頭發,全是它撓出來,要命哦!”


    說罷,他看向斯然,憂愁道:“斯然啊,這跳崖不可取啊,那群臭小子皮實,跳跳問題不大,你要是隨意往下跳,還是容易傷到的啊。”


    斯然跟小雞啄米一樣連連點頭:“明白明白,我絕對不會去跳的!”


    戚封露出了一個格外欣慰的笑容。


    斯然仰頭,凝視著天空,眼神格外的深邃。


    不關他的事,他什麽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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