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昀宗。


    第十二峰峰頂。


    某個極其偏僻的角落。


    一堆混合有內門及外門弟子人群圍著一個身形單薄的少年,少年看上去有點狼狽,衣服上滿是血汙,露出來的肌膚上也布滿了傷口和淤青。


    聽了斯然的話,問話的弟子忙問:“搶走……打傷你的人是誰?”


    斯然舔了舔嘴角的傷口,舌尖上傳來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依舊低垂著眼眸,以免被人看到他眼裏的笑意,伸出手,直直地指向了張易飛和秦秋華的方向。


    “他們、他們也是十二峰的,”斯然慢吞吞道,“當時我碰巧路過這邊,就看到雷電劈下,剛想上前去看清楚點……就被他們不分青紅皂白地打了……東西也是他們拿走的,還把我丟到了坑裏。”


    秦秋華和張易飛都懵了。


    這是唱的哪出戲!?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還有這種騷操作,瞬間便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到了他們兩人的身上。


    張易飛又急又氣,怒吼道:“放屁!我根本什麽都沒拿!我連是什麽都不知道!怎麽可能拿走!”


    他說話的時候,情緒過於激動,或許還有點心虛,因而聲音也帶了點靈力,震得斯然這個煉氣六層傷患一陣胸悶氣短。


    斯然麵無表情地磨了磨後槽牙,微微瑟縮了一下,看上去格外得弱小、無辜、又可憐。


    旁邊的幾位築基期弟子皺起了眉頭,比起低頭垂眸站在一旁渾身破破爛爛得斯然,張易飛這個虎背熊腰的糙漢子的話明顯說服力不夠。


    秦秋華見狀,扯了扯張易飛的袖子,示意他別說話,自己開口道:“各位師兄,我認為,這件事情不能隻聽此人的一麵之詞,他身份不明,難保不是故意栽贓陷害,大家都是同宗弟子,還是不要被人挑弄,傷了和氣為好。”


    他形象不錯,長得可以算是清秀,頗有幾分迎風飄蕩的小白花的意味,說起話來也是柔柔和和,很容易引人好感。


    斯然輕輕歎了口氣:“秦師兄,你我好歹也是同峰弟子,相處了也有十多年,隻是為了件寶物,就把我說成是身份不明之人,未免也太讓人心寒了。”


    秦秋華一愣。


    ……同峰弟子?


    等等,你誰啊?


    之前問話的弟子又問:“你是十二峰的?”


    斯然身上的儲物器具被扒光了,不過十二峰的弟子身份牌是單獨拿出來的,沒被搜走。


    他從腰間取出身份牌,遞了過去。


    身旁修為最高的那位弟子拿著身份牌看了兩眼,掐了法訣,確定了身份牌屬於斯然後,就把它還了回去。


    斯然又歎了口氣,似隱忍似難過地看了眼秦秋華,道:“我叫斯然,一直都是十二峰的弟子,我父親……他是前任十二峰峰主,可惜我資質太差,到現在還是煉氣期的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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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麽一說,旁邊的人恍然大悟。


    他們對十二峰……前十二峰峰主那個廢物兒子的事情也是有所耳聞,不過大家都不在一個峰,平日裏也沒有交集,最多當個笑話聽聽。


    傳聞裏這位斯然陰沉木訥,像個傻子,不過大家也都知道,傳言之所以是傳言,就是它隻能當個樂子,成不了真。


    現在看到斯然真人,雖然修為確實差了點,性格也有點怯懦,但也沒有傳聞中說的那麽不堪。


    “我和秦師兄之間的關係,一直都不太好,”斯然抿了抿嘴,“父親死後……張師兄和秦師兄就一直視我為眼中釘,發生這次的事情,想來也是預料之中的了。”


    “你血口噴人!”秦秋華總算把斯然這張臉和記憶中對上了號,他來不及思考斯然為何變化如此之大,當下還是先洗清自己身上“拿走寶物”的嫌疑最為關鍵。


    “我和大家一樣,都是看到異象才跟了過來,根本沒有拿什麽寶物!”


    “幾位師兄已經築基,肯定要厲害許多,希望師兄們可以查看一下,我身上這些傷口裏殘留的靈力,是不是來源於眼前這兩人,”斯然道,“秦秋華和張易飛不僅打傷了我,還趁機拿走了我身上所有的儲物器具,那些儲物器具上都刻有我的名字,各位師兄一看便知。”


    秦秋華和張易飛慌了。


    他們搶儲物器具是事實,揍人也是事實,但……但這一切跟那個什麽寶物,半點關係都沒有!


    冤枉啊!


    “他故意的!”秦秋華見其他弟子眼中的懷疑之色漸濃,急道,“就是因為我們關係不好,他才故意陷害我們!那個寶物肯定就是他拿的!”


    說到這裏,他靈機一動,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接近真相:“那個寶物肯定就是在坑洞裏麵,斯然他為了拿寶物,才跳了進去,結果他修為不夠又出不來,看到大家都過來了,才故意陷害我們!”


    斯然無奈道:“我要是拿了寶物,能放哪?”


    他現在身上可是一個儲物器具都沒有,幹幹淨淨的。


    “在場的諸位修為都比我高多了,我要是真拿了東西,能藏哪?我要是真有藏東西的本事,還會困在坑底等大家過來?”


    “各位師兄,你們不是十二峰的,也許不知道,斯然這個人,品行極其惡劣,從小騙人就騙慣了,他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秦秋華直勾勾地盯著斯然,眼眸中充滿了陰森的怒意,“我看不如直接搜魂,這樣就能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斯然打斷了他的話:“各位師兄師姐,能否查明,我身上傷口裏殘留的靈力,確實來自於秦秋華和張易飛?”


    負責檢查的弟子點了點頭:“沒錯。”


    斯然又道:“那你們可以看一下他們二人身上的儲物器具,就秦秋華腰間那個白色儲物袋就行,袋口刻了我的名字,一看便知。”


    秦秋華下意識地按住了腰間那個儲物袋,心中一緊,背後一涼,已然冒出了一層冷汗。


    他修為不過煉氣九層,在築基期弟子麵前不堪一擊,很快便有人強橫地拿走了他的儲物袋,還道:“秦師弟,我們也隻是查看一下而已,如果真和你沒關係,肯定會還給你。”


    果不其然,這個白色儲物袋的袋口,清晰地刻著“斯然”二字。


    “這、這也不能證明,儲物袋就是斯然的,”秦秋華腦子有點亂了,隻有一個信念支撐著他,那就是死不承認,“儲物袋裏刻下的靈識是屬於我的,區區兩個字,能證明什麽?”


    斯然笑了,亂了陣腳就好。


    “你煉氣九層的實力,想要抹去我一個煉氣六層的靈識,簡單的很,”他緩慢道,“這樣吧,師兄可以打開儲物袋看一下,這個白色儲物袋是我用來放各種雜物的,我記得,五年前宗門更換過一次弟子身份牌,舊的那個身份牌,就被我放在這裏麵了。”


    在儲物袋被打開的功夫,斯然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給了秦秋華一個充滿嘲諷的笑容。


    秦秋華氣急:“斯然——”


    “怎麽了?”斯然似乎被嚇到了,小聲道,“難道秦師兄還想說,哪怕儲物袋裏放著我的身份牌,也沒法證明,這個儲物袋原本是我的嗎?”


    斯然垂眸怯怯的樣子看上去很是可憐,加上他現在渾身是傷,又頂著張好看的臉,很容易激起他人的保護欲。


    有人就站了出來,道:“別怕,大家都在這,想要顛倒黑白,也要看看我們同不同意。”


    秦秋華整張臉都有點扭曲了。


    呸!什麽顛倒黑白!明明是斯然這個賤人顛倒黑白!


    你們一群人都被他耍了!


    儲物袋裏那塊舊的身份牌很快就被找到了,不僅如此,還發現了不少刻有斯然名字的破舊靈器和丹藥瓶子,更加證實了這個儲物袋的主人,就是斯然。


    秦秋華陰沉著一張臉,看著麵前眾人低聲商量著什麽,眼底劃過一絲陰狠。


    斯然心頭微動,他直覺到了一絲危險,皺著眉頭看向秦秋華,就見此人嘴唇微動,卻沒有出聲。


    傳音入密。


    這是一種簡單的秘法,類似於一對一的私聊,將想說的話用靈力壓縮,傳到特定人的耳邊。


    傳音入密有距離的限製,秦秋華傳音入密的對象,就是他旁邊的張易飛。


    金丹期以上的修為才能截獲傳音入密的內容,因而斯然並不清楚秦秋華說了些什麽,隻能看出,張易飛整個人臉色越來越差,眼底的怒火和殺意也越來越濃。


    斯然心想,不妙。


    張易飛是典型的空有一身蠻力不長腦子,秦秋華估計在他耳邊慫恿了幾句,多半是慫恿他趁眾人不備出手,直接弄死自己,來個死無對證。


    這樣一來,始作俑者張易飛肯定會被宗門查處,但秦秋華很容易就可以脫身,畢竟他並沒有實質性的動作,隻是說了幾句話而已。


    而斯然要是死了,寶物的事情也失去了唯一的“證人”,不管這群弟子內心再怎麽猜測,也不好違背門規,真對秦秋華做出些什麽。


    群眾的記憶都是短暫的,秦秋華隻要避過這風頭,縮在十二峰安分了幾年,照樣沒事,還弄死了個眼中釘斯然。


    斯然實在是不明白,他和這兩人到底是哪裏來的深仇大恨。


    而且說實話,他弄出個子虛烏有的“偷拿寶物”的事件,純粹是見到這兩個人也在現場,一時興起,想著之前十八年這個身體被欺負的這麽慘,總得拿回點利息。


    於是隨手便扣了個鍋。


    當然啦,也有先下手為強的想法,順帶著把自己給放到眾人麵前,免得秦秋華見自己沒死,又暗中下黑手。


    而秦秋華,哪怕他就站在那裏一句話不說,這些弟子也不會真對他做什麽。


    看來是日子過得太順風順水的,坑人的事情做多了,心靈太過於脆弱,才被別人坑一下而已,就已經憤怒到壓抑不住了。


    就在秦秋華傳音入密結束的那一瞬間,張易飛動了。


    他是雷火金三靈根,擅使大刀,也巧了,他這刀的刀身裏就加了雷火礦,輸入他的靈力之後,雷光和火光交錯,看上去格外嚇人。


    張易飛尋了個空擋,在眾人注意不到的角落,抽出大刀,腳一蹬便飛身而上,一柄大刀高高舉起,帶著灼熱的火光,朝著斯然的胸口,狠狠劈下!


    斯然倒吸一口涼氣,在腦海裏大喊:“書——小——!”


    寶書恰到好處地浮現了一行字:【烈火刀法,二階武技,適合擁有雷火靈根之人,刀法大開大合,重力量而輕技巧,力度有餘而靈活度不足。施展者對武技領悟度一般,靠著肉身力量強行施展,未能領會到其中的精髓所在,評價:亂七八糟。】


    斯然腦內尖叫:“人家亂七八糟的烈火刀法很快就能把精致的斯然給砍成兩半了!”


    寶書加粗紅色大字:【我能怎麽辦!我隻是一個沒有實體的可憐小,連撲上去糊他一臉都做不到——!】


    危險來臨的關頭,斯然的思緒反常地平靜了下來。


    他調動了體內為數不多的靈力,附著在雙眼之處,細致觀察張易飛刀法的軌跡,又飛速地掃過寶書提供的關於烈火刀法的詳盡知識,計算出其刀鋒的落點。


    最後關頭,斯然往旁邊踏了一步,微一側身,避開要害之處。


    就像寶書所評價的,張易飛的刀法確實亂七八糟,力量四處逸散,刀身不穩,用力過度,容易打滑。


    斯然這一身衣服,實際上也是件靈器,就是破爛了點,款式也醜,胸口那裏突兀地蓋了塊金屬,材質特殊,硬且脆,表麵光滑。


    他眯了眯眼睛,腦海裏已經將刀砍下後的一切走向預測完畢。


    隻是——張易飛畢竟也是煉氣九層,哪怕刀口沒有直接砍傷自己,單純的靈力震動就夠受的了。


    估計得受點內傷。


    思維的速度足夠快,這一番思考下來,也不過幾息的時間。


    張易飛也已經飛身到了斯然的麵前,大刀已經舉起,繼而劈下,距離斯然的心口不過幾寸,張揚的雷光和烈火燒焦了斯然一縷頭發。


    “小心——!”


    離斯然最近的一位弟子反應了過來,驚叫道。


    千鈞一發之刻,一道瑩白的劍光劃過。


    張易飛隻覺得巨大的阻力傳來,他漲紅著臉,眼球突出,布滿血絲,雙手青筋浮現,死死地攥著刀柄,硬是下不去一分一毫。


    一道大力撲來,他手中的大刀被輕而易舉地挑飛,在半空中碎成了兩半,而他本人也猛地倒飛了出去,撞在地上,揚起一陣沙土。


    本來準備承受大力撞胸口的斯然都愣了。


    “嚓——”


    這是收劍入鞘的聲音。


    斯然身旁,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身著黑衣的人.


    抬頭看去,此人比他高了半個頭,眼窩很深,眼眸純黑,一張臉麵無表情,隻是看了一眼,就感覺寒風撲麵而來,好看且……凍人。


    這人手裏拿著劍,正在緩緩歸入鞘內,劍身居然也是純黑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


    斯然喃喃道:“你是……”


    “劍宗,雲漠。”來人道。


    斯然……斯然看著雲漠,一種無言的感動湧上心頭。


    麻麻啊。


    他遲來的保鏢終於到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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