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沒確定,我也不想讓家裏人白白期待,明後天軍隊會來電話,到時候就知道了,一般能報八成九成,剩下也就大概八百塊錢需要自付。”盛遂行說話間條理清晰,看不出半分虛假。


    他偽裝起來確實臉不紅心不跳,從容淡定的模樣讓人不自覺地信服。


    盛家人沒見過世麵,也沒什麽依據去懷疑盛遂行話裏的真實性,畢竟這孩子他們從小看到大,為人很老實本分。


    不過他們看到的其實隻是盛遂行偽裝的表象,別人發現不了,也意識不到他在騙人而已。


    劉品蘭忍不住道:“八百塊也不少哩!”


    幾千塊錢他們是沒有,所以理所當然地不給,但八百是真有啊……


    這可咋整?


    盛忠遠敏感地察覺到家裏停滯的氣氛,冷聲問:“八百塊錢家裏也不願意出嗎?”


    盛老太太見他甩臉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心想這她這個大兒子屁用沒用,淨給她添堵,滿口全是要錢!


    “八百塊錢能是小錢?那裏麵還有二房三房的份兒,可不光是你家的。”


    盛老爺子敲了敲桌麵,“行了,能治就治,八百塊錢省一省能拿出來。”


    既然軍隊肯報銷,那人能治還是得治,不然村裏人肯定議論不停。


    但是他們老倆口也有私心,孫子這次是廢了,兒子沒個腎更是生活不便,更別提幹活掙錢了,按理說他們兩個老人該由大兒子養老,眼下大房指望不上,他倆也不願意去了。


    盛忠遠臉色剛緩和下來,以為爹還是講理的,下一秒就聽見爹聲音粗啞地開口道:“你娘說的也對,家裏的錢是你們三兄弟一塊兒賺的,不能光給你家,不然顯得咱當爹娘的不公平。”


    這話聽著不妙,盛遂禾緊急插了一句,“那我哥和我姐拿回來比二叔和三叔家多啊。”


    別人不敢講的話,盛遂禾仗著童言無忌隨口就講了,二房和三房聽了後,臉色此時都不大好看。


    盛老頭子斥罵道:“一大家子住在一塊,錢就是合一起用的,這兩年你家多,前幾年二房三房多,這哪兒算的清?你咋不想你家人口多,吃了多少糧食?”


    盛老太太幫襯道:“你個丫頭片子別給我插嘴!”


    大房夫妻倆是懂爹娘的意思了,這錢是不可能完整拿回來的,得摻在一起均分。


    盛忠遠累了,一臉疲憊地問道:“那爹的意思是出多少呢?”


    盛老頭子抽出了煙杆敲了敲桌沿兒,緩緩道:“咱們分家,各家單過,家裏的錢分三份,原本大頭給你家,你來養老摔盆子,但現在你負擔重,我跟你娘也不拖累你,讓老二負責養老,大頭得給老二。”


    盛忠遠怔愣住了,爹這話是啥意思,他隻是想要手術費,怎麽扯到分家的事情上了呢?


    還有養老,他作為長子從小就知道要給爹娘送終,這也是村裏約定俗成的規矩,輪到他了,爹娘咋就變了卦?


    盛忠文瞥了眼大哥,分家的事情是他跟娘商量的,他答應養老,主要是圖老人手裏的棺材本,還有生產隊是按人頭給糧食的,到時候他們一家子多兩個人頭,糧食也能多兩份,老人少吃一點,他們大人和孩子就能多吃點兒了。


    他嘴上跟娘保證得很好,說要盡心盡力給爹娘送終,小勇未來肯定有本事,人又孝順,爹娘以後兒孫繞膝,日子不知道多美,比在大房伺候缺了零件的兒子跟孫子好。


    盛老太太原本就偏心二房,聽了這話也就意動了,這個家不僅得分,她還得讓最孝順的二兒子養老,可不能落大房手裏,到時候說不定成老仆役了!


    勸完盛老太太,老太太轉頭再給盛老頭子吹耳邊風,分家很快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


    盛老頭子繼續道:“你家現在出了這個情況,分的錢不夠看病的,爹也為你著想,錢我做主先拿給你用,明個兒咱去找書記做個見證,你打欠條,你以後再還給老二家的。”


    盛忠文忙不迭附和,“對,大哥,這錢你先拿著,以後你有了再還我就是了。”


    一群人表現得多麽大方似的!


    盛遂禾聽完隻想冷哼,好心狠的爺奶和親人,二叔搶著養老就是為了多分財產,好把他們大房的錢占去,現在他們連取用自己的錢都得打借條了!


    盛忠遠好像明白了爹的意思,但又好像沒懂。


    家裏人生病,這本來是該人人關懷獻力的時候,可家裏卻個個自私,誰也不願意可憐可憐他家孩子。


    他以前為家裏人掏心掏肺,又出錢又出力,給二房三房頂工的時候從沒推脫過,還以為弟弟會領他的情,如今要個救命錢卻比求神拜佛都難。


    盛忠遠的目光掠過屋裏眾人,那一雙雙眼睛看似溫和,眼底卻暗藏著精明,所謂的親人都在算計著他兒子的救命錢。


    眼看爹陷入無望,似乎要哀慟地接受安排,盛遂行思索片刻,覺得火還是不夠大。


    盛遂行斂了斂眼神,慚愧道:“爺奶是因為我的事兒才打算分家,孫子知道連累了家裏……這個傷就不治了,別為我影響了家裏的和睦。”


    何秀英知道兒子是在做戲,可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睛,要是她兒子真受了傷,這會兒恐怕早就拖到沒命了。


    歲歲難過地抹著眼淚,知道家裏在發生不好的事情,可他沒辦法解決,隻小聲地乞求他們不要吵了。


    但是不行,這場架必須要吵,不然這個家沒法分得幹淨利落。


    盛忠遠看見大兒子孤零零地靠在門板上,受了那麽重的傷,能站著已經很吃力了,此時卻還強撐著懂事模樣,寧願不要命了,還全然為家人考慮。


    這孩子,怎麽能淨為別人著想……


    都是他教育出了錯,不該教孩子要大方、懂事,現在懂事得都快保不住命了。


    盛忠遠心裏疼得說不出話,此時終於壓抑不住地爆發了,他騰地從位子上坐起來,怒吼道:“分,大家都樂意分家,那就分,不願意出錢,那錢也不要你們出,我自個兒去外頭借!”


    最老實的人發了怒,屋裏的人還真有些嚇到了,麵麵相覷後,三房的勸了兩句,“大哥,俺們不是這個意思……”


    “都是一家人,大哥消消氣。”


    盛忠遠卻什麽也聽不進去,攙扶著盛遂行的胳膊往外走,還喊著媳婦兒和孩子們都跟著他離開。


    “走!咱們一家以後單過,哪怕餓死,也半分不會再求助家裏!”


    堂屋裏的人發了愣,不曉得為啥盛忠遠一個木訥的性子居然會發這麽大的火氣。


    大哥不是一向很能容忍嗎?


    他們說話藏著掖著的,又是說不拖累兒孫,又是說願意借錢,表麵裝得大方寬容,以為老實人聽不明白,反而會對他們感恩戴德。


    可盛遂行和盛遂禾插嘴說的幾句話早就將他們拙劣的心思擺在了明麵上,爹再遲鈍也該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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