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秀英隻是又驚又喜,一時被錢衝昏頭了,反應過來便是滿臉止不住的笑容,趕忙將錢藏進衣服裏,顫著手打開盛遂行寄來的信。


    兒子一定是晉升了!不然哪來兒的這麽多工資,就是不知道現在當了多大的軍官。


    何秀英拆開信封,想找工作人員幫她念念信,盛遂禾急得慌,直接將信拿了過來,“哎呀娘,我來念吧!”


    “你認得字不?”何秀英怕二閨女認不全,她爺奶說女娃兒上學沒用,不許遂禾往上讀,硬要孩子回家幹農活,讀到三年級就停了。


    “認得認得。”盛遂禾迫不及待地展開信紙,依舊是嚴謹工整的字跡,仿佛可見寫信之人總是鄭重其事的神態。


    “娘,結婚一事不用當真,是我猜到您和弟弟妹妹在家裏處境艱難,用這法子為你們解解難,不過這樣忍耐下去不是長久之計,若您願意分家,切記咬死為我準備彩禮一事,二叔二嬸定然不願,若爺奶和二房態度堅決,那您隻作委屈模樣便可,不必爭執,也切記決口不提分家二字,好讓爹看清爺奶與二房的態度,其餘瑣事您不必費心為我爭取,一周左右兒子就能到家,分家一事自然水到渠成。”


    盛遂禾讀完心裏一驚,她以前怎麽不知道大哥這麽有手段,比她還會裝綠茶耍心眼子呢!


    結婚生子是人之常情,為孩子出彩禮嫁妝在盛棠村更是約定俗成的規則,盛家出錢是理所應當,隻是彩禮太高確實不太顧慮家裏,大哥這舉動顯然就是故意在盛家掀起驚濤駭浪,把矛盾全部引出來。


    明明是他們大房招惹矛盾,結果大哥讓娘裝委屈不提分家,完全一副為兒為女且孝順公婆的好女人形象,因此爹便怪不到娘身上,等到二房情急之下露了馬腳,爹就隻能怪不通達理以及不願奉獻的二房和爺奶了。


    畢竟爹是很愛奉獻的,他覺得其他人也應當像他一樣寬宏大量,如果不能,他會覺得遭到了背叛。


    這確實能讓爹對家裏失望,也讓爺奶與二房更看不順眼他們一家,不過單單這件事能讓他們考慮分家嗎?


    大哥說一周後到家,應該是另有盤算的,盛遂禾隱隱激動起來,她正愁不知道要在家裏忍耐多少年才能帶家人離開,這下好了,大哥居然早有計劃!


    “結,結婚是假的……”何秀英聽了信的前一句很是失落,後麵的內容都有些無心再聽了。


    盛遂禾恨鐵不成鋼道:“還管什麽結婚的事兒啊,哥說他有辦法分家呢!”


    說完她立馬看向一旁,盛遂林聽呆了,腦子正在緩慢加載著大哥這項“陰謀詭計”,歲歲更呆,大眼睛瞪得溜圓,小手抓著娘的衣服一動都沒動,直接被硬控了。


    盛遂禾看向盛遂林,“這事兒不許說出去,聽到沒!”


    盛遂林緩緩點頭,啥都沒聽懂,算了,就當沒聽到吧。


    盛遂禾又看向歲歲,小家夥抬起眼睛傻乎乎地和她對視,盛遂禾語氣柔和了許多,“歲歲隻要記得大哥要結婚就行。”


    歲歲也點點小腦袋,瞬間拋棄了思考,回答道:“好!”


    大哥考慮得很周全,信裏還有一段如果娘不願意分家的對策,但盛遂禾沒有念出來,娘的性子溫吞,被這世俗教化成了三從四德的好兒媳與好母親,前幾天回娘家已經是娘嫁進來二十年裏最有勇氣的一次,可婆家和娘家的雙麵夾擊讓娘猶如水麵上的浮萍,有家卻像沒家,稍有差錯就會無處可歸,她的內心是極度不安的。


    孩子能給予她堅持下去的勇氣,卻沒辦法成為她的後盾,畢竟她還有三個沒成年的孩子,她一招不慎就會直接讓孩子麵臨困境。


    或許這就是大哥無奈之下還給了娘一條退路的原因,他怕娘心裏自卑懦弱,在壓力之下會選擇退讓。


    盛遂禾默不作聲地疊起這一部分,她絕對不會讓娘在這個家裏繼續忍讓受苦,娘不明白的地方,她來解釋指導,娘害怕的地方,由他們三個孩子給予娘全部的勇氣和信心。


    盛遂禾神色堅定,“娘,聽哥的,咱們分家!”


    何秀英呆愣,孩子他爹最孝順,怎麽會願意分家呢,提出分家是不可能的,隻有她和孩子他爹離婚才能離開這家,可是她的娘和哥哥不許她回家啊……


    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吃什麽喝什麽,又能住在哪裏?不,盛家怎麽可能會讓她帶著孩子走呢,她隻能淨身出戶,什麽都帶不走,包括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


    盛遂禾摟住娘的腰,溫言細語,又無比認真,“娘,我們在這個家裏過得很不好,很不好……其實我之前做了個夢,夢見你帶著歲歲回來那天,奶和二嬸一直指責你,壓迫你,你受不了,就跳河死了。你死之後,我們仨就成了奶的眼中刺,總是責罵我們還不給飯吃。


    盛遂禾看著歲歲,眼睛裏滿是哀傷,“後來天熱起來,小勇帶著歲歲去玩,不知道怎麽回事,歲歲就溺死在娘跳的那條河裏了。”


    “再後來,大哥參加對越反擊戰,中彈死了。遂林不願意在家裏呆,長大以後就遠走他鄉,誰也打聽不到他的消息。”


    何秀英已經淚流滿麵了,因為她那天確實想過投河自殺,閨女說的那些事情都太真實了,就好像真的發生過似的,她不知道她這一死能讓整個家支離破碎,她這麽疼愛的孩子們啊,怎麽能都和她一樣不幸……


    她滿眼淚水地看著自己身邊的孩子們,最後嘴唇蠕動,哀傷地看著盛遂禾,出口泣不成聲:“那你呢,你大姐呢?”


    盛遂禾眼裏也噙著淚水,搖了搖頭:“大姐沒娘家了,她夫家總是打她,後來離了婚,孤苦伶仃的。我,我也嫁人了,先是嫁了個瘸子,瘸子死了又嫁了個二婚頭,給人當後娘。”


    聞言,何秀英崩潰大哭,大閨女無依無靠,二閨女花一樣年紀的女孩兒卻嫁了個殘疾,她的五個孩子竟然沒有一個能過上好日子,全都被殘害了!


    這是個什麽家,這分明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戰場!


    歲歲撲在何秀英的膝蓋上,淚眼汪汪地跟著哭,聲音裏已經滿是哭腔,卻努力安慰著娘,“嗚嗚嗚,娘不,不哭,歲歲陪著娘,歲歲保護娘!”


    何秀英把歲歲抱起來,緊緊摟在懷裏,眼淚像開了閘的水龍頭,再也止不住了。


    盛遂林再怎麽感情遲鈍也被感染了悲傷,他不想讓娘死,不想讓兄弟姊妹都落得那樣的下場。他緩緩趴在娘的背上,無聲地流著眼淚。


    郵電局的整個營業大廳靜默下來了,所有人都看著這娘幾個抱作一團,哭聲震天,路人的眼裏不禁流露出同情。


    唉,該不是收到親人的死訊了吧,真是可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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