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戳破了氣的孔明燈,虞苓整個人都頹廢了,軟焉了下來,低低地轉動著眸子,緩緩朝床前一步一步走去。


    一步一步走去的腳印極其沉重。


    連帶著她的呼吸都沉重下來。


    更別提緊繃著的神色了。


    虞苓輕輕地坐在床榻邊,定定看著離樾透明的身子,顫抖的手終是摸在了上麵,感受到的是沒有生命般的冰冷器物一般的溫涼,想到他這透明身體之下沒了仙骨,沒了靈力,全都給了她,她一眨眼,眼角嘩地便滾出了一滴淚水。


    然後像是打開了洪水閘閥,淚水潰不成堤,一滴連著一滴洶湧而下。


    每一滴都啪啪啪地落在他透明的身體上。


    “他失了仙骨,散了靈力,可為何身子會透明呢?”她一邊嘩啦啦的流著眼淚,一邊問道。


    元魘從未見過虞苓如此軟弱的一麵,沉默良久才緩緩搖頭:“這個泵本王倒是不知道了”


    眸光搖曳,他下意識地又想上前時,看見離樾的手指動了動,便硬生生停下來,轉過身朝外走去,吩咐人靜靜合上了房門。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離樾掀開了沉沉的眼皮子,一眼便看見摸著他透明身子在哭的稀裏嘩啦,一如百年前那個什麽都不知道,善良天真的小女孩。


    “哭什麽?”


    他抬起手摸在了她臉上,用他的手給她擦拭著眼淚,安慰道:“你看,我不是沒事麽?我這條命可要留著讓你殺”


    虞苓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住,神色一凝:“你的仙骨是不是給我了?”


    536 你恨我...至少也是記得我的


    離樾的手倏然一滯,眼神低斂:“你聽誰說的自然不是。”


    “你除了這個還騙了我什麽,可否給我一件件一樁樁的說明白?”虞苓含著淚,朝他痛苦地吼道:“你的身體為何會是透明的,為什麽?”


    看著虞苓如此瘋魔地逼問,離樾卻也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並未回答。


    從窗戶吹進來的風,極為緩慢地吹拂著,細細吹動著搭在案桌上的薄紗,也吹動著他們彼此心裏的漣漪。


    良久之後,離樾掀唇清冷道:“你不是恨我麽,巴不得我早死麽,我的身體如何,與你也是無關的。”


    這樣一反常態的冷漠回答,讓虞苓微愣一瞬,繼而走近他,伸手抓著他的衣領,眼神狠狠:“怎麽與我無關,你的命必須由我結束,我讓你三更死,你便不能提前死!”


    即使她很生氣,可是離樾也表現的很冷漠,竟然掙脫開她的手,薄唇旋起一笑:“放心,我會等著你把我殺死的那一天,我不會食言的,這是我承諾過給你的,便不會提前死。”


    看著他嚴守的嘴型的秘密,她十分痛心,也不給他好臉色道:“你是死有餘辜,不要以為你變成了這樣,我便會可憐你,同情你,捨不得殺死你!”


    離樾抬起眼來露出一絲像是小孩子天真無邪的笑:“阿苓,這是我欠你的,若是這樣你會好過,我也不會有怨言的,你要恨就恨吧。”


    看著他這般態度,虞苓恨得一拳擦過他的臉側,重重地打在身後的屏風上,震得支離破碎:“我自然是要恨你,可若是連恨你都覺得浪費時間又該如何?”


    他下意識地出口:“不能!”


    神色裏掠過一絲緊張和惶恐,若是連恨他都沒有了,那她便是真的會忘記他,於是又補充一句:“你必須恨我。”


    “我以為愛一個人很難,到現在才知道恨一個人也可以到一種懶得去恨的地步了,離樾,你於我而言,沒有什麽可留戀的,我不想再讓自己如此痛苦和糾結,所以那便連恨都不要了吧?”虞苓神色現出濃濃的疲倦感,覺得活著很累,帶著恨更累,而眼前的這個人


    到現在都還無法與她坦誠相待,那麽,便連恨都不要了吧


    所有的一切都讓它結束吧


    既然他承受著身體的痛,那她便帶著這些痛和自己的恨一刀了斷!


    眼神一凜,她幻化出長劍,執劍而起,對準了他的胸口。


    而此時的離樾卻因為她的那句連帶著恨都不要了,打擊的十分慘烈,目光晃蕩不停,所有的沉穩都被慌張擊破,他喃喃開口:“阿苓,你要恨我,你該恨我。”


    “為何要恨?隻因你傷過我,害過我?”虞苓冷笑著反問。


    他卻說道:“你恨我,至少也是記得我的,若是連恨都沒有了那你便是將我忘得幹幹淨淨了這天地之間,六界之中,我不想讓誰記得有過我,但我卻不想讓你忘記我”


    “惦記你的人有,忘記你的人也有,但是忘記你的,我定是其中一個人,離樾,你我之間發生了這麽多事,到現在我覺得很累了”她真的很累了,不想再繼續了,感覺過多的糾纏也是無用的。


    離樾渾身一震,然後垂著頭,抬起手抓住那把長劍往他自己胸口狠狠一刺而去,紮進心口裏!


    她始料未及,卻也來不及了,既然想要斷了他們之間的一切關係,那便不要再猶豫下不了手,然後咬牙狠心一抽,帶著刺目的血珠子漫天濺灑而出。


    然而


    說好的絕情,卻在抽出劍的時候哭了


    一切都結束了,連帶著她的心也枯萎死了


    “這是我欠你的,你要就拿去吧。”離樾任由心口的血嘩啦啦流著,整個身子都搖晃不已,像是已經抽幹了所有生氣,枯黃了所有生命的秋天裏的枯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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