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麽一說,徐安倒也知道在昨日七大皇子被刺之時,蕭爾沁或許也遭遇了某種不測。


    可能同樣被刺,又或許被皇帝定為謀刺七子的凶手。


    但徐安沒給楊宣說下去的機會,立馬就擺手阻止道:“哎,見仁。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二殿下天生自帶護身符,不會輕易死去。再者,以殿下的民望和權勢,京中此時能動他之人也就陛下一個。”


    “但若是陛下針對的話,他便不會有性命之憂,無需慌張。隻要漠北四十萬大軍仍在,二殿下就穩如泰山!”


    楊宣一愕:“可是...”


    徐安卻已無心與他拉扯,再次擺手打斷道:“不必多說。二殿下之事不急,目前最重要的是入宮確認一個問題,七大皇子被殺一事是否與禦史案有關!”


    說完,便敲了敲車板,提示車頭的馬夫加速趕往皇宮。


    根據楊宣所說,七大皇子已被禁衛嚴密保護起來,外人萬難見到,更不必說能從幾人口中得知什麽線索。


    但凶案現場卻能“說話”,且不會隱瞞撒謊。


    七人遇刺案中,有六處現場是在宮外,唯獨皇後與六皇子是在宮內遭遇襲擾。


    鑒於預知到皇帝可能會親查此案,徐安便想趕在皇帝留出空閑之前,走一遍六皇子與皇後遇襲的現場。


    至於...其餘六人都是在宮外府邸遇襲,相對來講比較好接近。


    確認這兩樁案件之間是否存在關聯,或者是否出自同一夥人的手法,將大大有助於破解禦史案主謀行凶背後的真實動機。


    微妙的是,吳應雄剛剛提示徐安想要的線索在後宮,轉頭後宮就發生了行刺事件...


    不久後。


    來到宮門口,雖說案發後,宮城已實行了封禁。


    但徐安身上有禁衛腰牌,又有楊宣帶路,想入宮倒也不難。


    但在深入後宮後才發現,這裏的防衛級別提升了不止一星半點,莫說能貿然進入昨夜的案發現場,就連靠近百米範圍之內都得遭遇禁衛的驅趕。


    縱然是徐安手中的腰牌都無法特例,皇帝的指令是...除他之外,任何人不得接近後宮女眷,包括剛剛遭遇行刺負傷的七大皇子。


    如今整個宮城內,尚對徐安這樣的“特權人物”開放的地方,就隻有禦花園和各大宮女太監的居所。


    令徐安大失所望,但也並未灰心。


    幕後之人能派遣刺客入宮對六皇子下毒,並斬殺內侍監正驚擾當朝皇後,背後肯定有一番縝密的鋪排。


    當中就有可能利用到宮女太監的身份掩飾,雖然刺客必然會做出一定的鋪排以擾亂偵查。


    但天下沒有任何完美的犯罪,或許可以在宮侍的居所處查到一些貓膩。


    徐安寥有耐心,帶著楊宣一頭紮進了宮女太監堆裏,事無巨細的問詢起來。


    但結果卻令人失望,直到日暮西山之時,二人也沒有查到什麽實質性線索,更別談能斷定是否與禦史案有關。


    徐安不免鬱悶,微歎一聲後,苦笑著離開了眾宮侍的居所。


    而此時的皇帝還在軍機閣中與眾大臣密談,也不知接下來會有什麽動作。


    出宮的路上。


    徐安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一旁的楊宣卻開口道:“大人,既然宮禁加嚴,陛下不準我們私自接近昨日的案發現場,宮中侍者身上又查不到貓膩。不如,咱們去六大皇子宮外的府邸看看?那裏雖也有禁衛守護,但總歸沒宮裏那麽嚴。”


    滯留京都的七大皇子中,六皇子蕭爾炎因被綽號“喪天”的龍天行刺在前,早就被帶入宮中照料,另外六大皇子的案發現場卻是在宮外府邸。


    聞言。


    徐安抬頭,剛想說話。


    忽聽身後傳來了一段語氣粗暴的嚷嚷聲:“都讓開,都讓開,沒長眼睛嗎?驚擾了尊駕,爾等都得掉腦袋!滾開!”


    二人回頭一望,卻見一隊禁軍風風火火而來,沿途推搡著路過的宮女太監,凶神惡煞之色。


    即便是來到徐安二人麵前,亦不斂囂張氣焰,警惕地看著兩人。


    領頭的禁軍校尉似乎認得楊宣,此時稍作留步,對楊宣說道:“楊宣,聽說你最近不必入宮當值啊,因何來此?同僚一場,別怪我沒提醒你。最近宮中多事,沒事別往宮裏跑。”


    “陛下早上剛下令砍了第三隊全員的腦袋,你不會不懂吧?趕緊走吧!”


    說完,便回身一擺手,示意身後之人快速通過。


    楊宣客套一拱手,“謝崔兄提醒。”


    那人卻毫無反應,自顧指揮著手下人快步而行。


    隊伍之中除了有禁衛之外,另外還有幾名宮人抬著一頂宮轎。


    路過徐安身邊時,轎中傳出一道抽泣的孩童聲,透過被風吹起的簾子看去,可見一個哭得麵紅耳赤的半大孩童正幽幽喊著“父君”“母君”。


    身側一名半老侍婢正小心嗬護著,但似乎作用不大。


    待隊伍遠去之後。


    徐安皺眉,這才問道:“轎中之人是誰?能讓禁軍如此嚴密守護之人,身份定然不凡。但陛下最小的兒子也已有十五,轎中人卻看似隻有六七歲,那應該就不是皇子。是哪位皇孫?”


    楊宣回道:“按照祖製,皇子成年後都必須獨立出宮開府,或是封王就藩。他們所生之子女,雖名為皇孫,卻也是到了定期禮拜之時,方可入宮。當然,除了宮裏的貴人特許和一人的子嗣除外,便是儲君的嫡子。”


    “剛才轎子裏那位,便是先太子的獨子,陛下的嫡長孫。”


    徐安聽後,稍顯訝然道:“嫡長孫?先太子的喪期雖過,但按照皇室的規矩,太子妃與一眾家眷仍需前往陵寢守靈半年後,方可回宮。皇孫身為太子遺孤,不是也該隨行嗎?怎會滯留宮中?”


    楊宣輕歎道:“大人有所不知。當朝皇後膝下隻有兩子,便是先太子和漠北王二人。而這位小皇孫生得乖巧可愛,又聰慧過人,儼然是先太子小時候的翻版,是極受陛下和皇後的寵愛。按理說,他是該與太子妃隨行,為先太子守靈的。”


    “但皇陵遠離京都,位於高山流水間,雖有行宮,但條件不比宮中。陛下與皇後念及皇孫年幼,不忍其受苦,便將之留在身邊看護。”


    徐安眉目一動:“那他們這是要將皇孫帶去哪裏?”


    楊宣淺笑:“大人是故意發問嗎?你豈會猜不到其中因由?小皇孫素來由皇後親自照料,但昨夜七大皇子遇刺,內侍監正被人斬首置於皇後台上,已然驚擾到了小皇孫。”


    “陛下未免皇孫也會遭遇不測,怕是想送到身邊,命禁衛統領親自看護。畢竟,刺客連皇後寢宮都能闖進,除了陛下自己身邊,哪裏還算相對安全?而且...”


    徐安聽著,驀然沉聲:“而且什麽?”


    “而且,先太子病亡後,如果二殿下不被立為太子,那麽新儲君就必然在七子當中產生。但...經過昨夜的行刺之後,七子已成廢人,還怎堪為君?”


    楊宣說著,臉上驀然泛起一抹深邃,接道:“其餘在外的皇子倒是還有很多,隻不過若是他們根骨俱佳,陛下又怎會早早讓他們就藩?刺客的這一舉動,無疑打亂了陛下立儲的計劃!那麽,站在陛下的角度,若膝下之子再無可用之人,他會怎麽選擇?”


    聽了這話。


    徐安幡然驚愕,麵色微變,顯得有些陰鬱起來。


    楊宣之話,已然隱喻得非常明顯。


    七子遇刺,朝中再無儲君之最佳人選,那皇帝接下來會立誰?


    總不會立自己的弟弟為太子吧?


    雖說不能排除這個可能,但蕭無忌大概率不會這麽做,隻因...皇子不可用,還有皇孫可立。


    而這個小皇孫是先太子留下的,可算嫡出之孫,皇子無力,立皇孫為儲...也不算悖逆祖製!


    故而,皇帝此時將小皇孫帶回身邊看管,除了是要確保他安全之外,恐怕也有另一個目的,那就是有意立其為儲!


    國不能一日無君,也不能一日無儲君,這是常態!


    否則,皇帝一旦駕崩,而未立太子。


    朝野必然動亂,傷及社稷。


    徐安此時的心思都放在驗證行刺案與禦史案有無關聯,卻是忽略了這點。


    眼下,經楊宣這麽一提示,瞬間陷入了某種思緒中。


    目光陰晴不定,原地駐足了幾分後,像是領悟到了什麽關鍵性的因素。


    下一秒,便凝重發聲道:“原來如此...走,回杏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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