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


    唐慕清也並未遲疑,一見徐安逃走,翻身上馬就緊追而去。


    而駱姿帶領的廷尉黑甲兵也才剛剛起程回京,官道上黑壓壓都是全副武裝的甲士,茹男小姐想要快速追上徐安,怕是沒那麽容易。


    留在後麵的龐奇二人不由對視一眼,啞然失笑起來。


    龐奇看了看天色,眼見夜幕即將降臨,便扭頭對李琪說道:“二小姐,天色不早了。你也快些起程吧,趕上廷尉的隊伍,想必一路不會遇到什麽危險,你可安然抵達京都。”


    李琪微微蹙眉,“你不走?”


    “龐某還不能離開,這白雲鎮上畢竟死了人,牽涉命案,好歹得有人留下與當地官府處理善後。二小姐並非官身,自然是我留下比較合適。”


    “哦...那龐寺丞萬事小心,李琪先行一步,咱們京都再見。”


    李琪聽此,倒也幹脆,立馬就策馬離去。


    龐奇拱了拱手,目送李琪離開後,便從酒館內搬出一張椅子,坐在大門口處倚著門板閉目養神起來。


    他先前發出的那一支響箭,除了能招來在附近搜索蕭安兒下落的黑甲兵之外,倒也能引起當地縣衙的注意。


    縣衙官兵趕到此處,是遲早的事。


    龐奇留下的目的,便是要就酒館死傷的那九名山賊與當地官府交接。


    半個多時辰後。


    終於是等來的當地縣衙的官兵,意外的是...徐安竟也在其中。


    一隊大約數十人的衙役舉著火把來到酒館前,一馬當先的居然是去而複返的徐安。


    龐奇走過去,不禁疑惑道:“大人,你不是先回去嗎?唐中丞火氣可不小,她沒追上你?”


    徐安笑了笑,道:“本官要是這麽容易被人追上,那還是你家大人嗎?”


    “嘿嘿,那倒也是。隻是,大人因何回來?”


    “等楊宣!”


    徐安簡單一句後,便示意龐奇往白雲鎮深處走去,邊走邊說道:“咱們成功奪得孫大夫留下的證據,通敵案的真凶已鎖定是齊郡王蕭無晟。但時局微妙,未免過早抓捕而打草驚蛇,陛下又有將功勞轉嫁給新儲君的意思,那麽京都之事便可以先放一放。”


    “至於參與禦史案的第二主謀,他恐怕也藏不了多久。本官有預感,陛下確立新儲君之時,他便會跳出來。而那位最有可能被冊為太子之人,仍需兩月才到。咱們不急著回京,且等楊宣趕到,從長計議。”


    龐奇聽後,卻微妙道:“大人所言甚是,但...你拖延回京,當真隻是為了等楊校尉?就沒有其他的原因?比如說,暫時躲避唐中丞的怒火...”


    徐安臉顯尷尬,但嘴硬道:“胡說!本官何須躲她,她還能吃了本官不成?”


    說完,便加快了腳步。


    龐奇偷笑一聲,笑而不語。


    次日清晨。


    二人在鎮上的客棧休息一夜後,與當地官府做好“命案”交接,便騎著馬不緊不慢地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此前,龐奇已傳信給楊宣,讓他轉到隨州匯合。


    雖說後來突發蕭安兒失蹤一事,徐安等人連夜奔赴白雲鎮,與楊宣錯開。


    但楊宣趕到隨州城後,必然會從隨州府衙中探知徐安的去向,並迅速趕來。


    以禁衛的行軍速度,估計不出半日,便可趕上他們。


    果不其然!


    正午之時。


    徐安二人正在官道上策馬緩行,當聽到身後傳來陣陣鐵蹄之聲時,便知道禁軍趕到了。


    楊宣排在最前,與二人會合後,便笑著開口道:“大人神速啊,若非楊宣也有點斤兩,怕是難以追得上你。但,不是說咱們在隨州會合嗎?”


    徐安坐在馬背上,擺了擺手,道:“留下一支小隊即可,其餘人先行回京,我們路上邊走邊說。”


    楊宣點頭,隨即轉身下令。


    大批禁軍繞過三人,如金甲洪流般奔赴京都。


    鐵蹄塵硝落定之後,三人並肩策馬而行,身後隻跟了十餘名禁衛。


    徐安授意龐奇向楊宣簡單闡述了這幾天的收獲後,楊宣大為震驚,道:“什麽?當年構陷李將軍通敵之人,竟真的是齊郡王蕭無晟?他乃陛下十弟,且與陛下感情頗深。涉及皇室中人作案,朝中恐怕又要再起血雨腥風。”


    “當時大人傳令命我趕赴羌州拿人時,我尚且疑惑,打從心底並不認為齊郡王就是真凶。殊不知,孫大夫留下的罪證與曹知府都指向了他。但大人既有實證,卻臨陣將我召回。是有意在新儲君冊封大典上,群臣朝拜之時,再出手拿人?”


    徐安點點頭,“是!羌州實際上是六皇子蕭爾炎的封地,但六殿下自封王始,都未曾就藩過。相反,被貶到自己侄兒的封地內屈居郡王的蕭無晟,卻已在羌州經營多年。羌州就算是他的老巢,貿然前往捉拿,必會有所阻滯。”


    “還不如,等他自己來京時再出手擒拿。”


    大乾朝的爵位劃分並不複雜,大致分為親王爵、郡王爵、國公爵、侯爵...等等。


    親王與郡王,理論上都能擁有自己的封地,但並不一定。


    就好比蕭無晟,他身為先帝的第十子,當今皇帝的十弟,本該封賜親王爵。


    但因為曾被李放彈劾,被貶為郡王爵,便失去了自己的封地。隻有食邑之權,且後世子孫不可承襲,相當於邊緣化了。


    親王擁有自己領地內...官府六成稅收的支配權,等同私產。


    郡王卻隻有食邑的權力,每年固定的“花紅”而已,並無實權。


    所謂食邑,可以簡單理解為特殊津貼。


    京都食邑百戶,也就是說...你可以擁有京都百戶家庭平均年收入的“花紅”。


    京都一戶人家,一年均收五十兩,百戶就是五千兩,以此類推。


    同理,如果是幽州食邑百戶,那麽就按照幽州府居民的平均年收入來計算。


    而親王,卻擁有封地內所有稅收的六成支配權,與食邑郡王的待遇天差地別。


    蕭無晟被奪去親王爵,投閑置散到羌州,掛著一個郡王的虛銜,已算是對他極大的嚴懲。


    楊宣沉聲道:“此前大人曾猜測過,陛下有意冊立二殿下為新太子。而狼衛是覆滅台府的殺手,二殿下便可能是那個第二主謀。若此事成真,我們當如何自處?”


    徐安笑道:“那就看戲唄!先太子死後,從表麵上看,二殿下不論是從德行,還是功勳威望上,都無可挑剔。若由他繼任太子,倒也是順理成章之事。但凡事並無絕對,單說一點!如果二殿下做了太子,那有誰能頂替他現在的位置與漠北蠻夷周旋?”


    “站在陛下的角度,他要的是整個朝廷社稷的穩固,而不是簡單選一個太子!二殿下一旦被立為太子,便隻能駐守京都監國。漠北軍群龍無首,蠻夷必會伺機而動。換言之,二殿下確有被立的可能,但也存在變數。至少,在選出新的漠北王之前,陛下還不敢輕易下決定。”


    “再者,京中仍有七位皇子未就藩,儲君之位...花落誰家還不一定。涉及儲位之爭,必定有一場大風波。我們沒必要過早參和,且讓他們魚龍相爭,去搶奪那太子之位。待局勢稍微明朗,我們再做打算不遲。”


    龐奇也跟著笑道:“七子奪儲,暗地裏早已上演!六皇子牽涉黑幫,遇刺於城外梅莊,恐怕就是某位皇子所為。朝野輿論指向了三殿下靜安王,說是靜安王主導了六皇子遇刺一案。詭異的是,三殿下與六殿下是一母所生,按道理應該同仇敵愾才對。誰知,先鬥起來的卻是這兩兄弟?”


    “另外的五大皇子看似毫無動靜,實則背後怕也早有鋪排。大人故意使詐,引走唐中丞,拖慢回京進程,是有意要避開這場奪儲之爭?”


    徐安笑而不語,權當是默認。


    楊宣卻皺眉道:“那除了二殿下之外,大人以為...誰還有可能被立為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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