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


    龐奇小有收獲,捧著一大堆筆錄文書,笑嘻嘻地走到徐安桌前,道:“大人,夠咱們摸排一陣的了。若無意外,有了這些人的指認,我們定能挖出泰哥與東家。至少,不再對他們二人的身份一無所知。”


    他拍了拍放在桌上的文書,語氣中不無篤定。


    徐安沉吟了些許,臉上仍是不起波瀾,搖頭道:“無用!這些信息大多都是廢的,或者是假的。”


    龐奇一愣,詫異道:“無用?大人因何有此斷定?”


    徐安淺笑:“這些人已自知罪責難逃,如果你是他們,你會完全說實話嗎?換一個角度說,他們曝出的隱晦越多,身上的罪責也就越重。因此,若隻是為了免受刑罰,他們根本沒必要全盤托出,更不會道出重點!”


    “他們能說出口的,其實我們自己去查,也並不難查到。例如鄭鼎的三門小妾,私設的金庫,乃至鄭鼎之子買官...等等,大理寺緝捕隻需稍微用心走訪,便可查到!”


    龐奇微驚:“大人是說...這些人隻說皮毛,而不講重點?”


    “對!這些人在得知鄭鼎身死後,瞬間反水,看似知無不言。但當也知道即便此番我們不用刑,他們也無法安然無恙地走出去。既是如此,又為何要自曝太多隱晦,加重自身的罪名呢?恐怕...他們都在故意挑著爆料,隻求眼下不被用刑而已。再者,其實他們也不是毫無顧忌,鄭鼎雖死,但泰哥和東家仍活著。”


    “那...大人的打算是?”


    徐安想了想,道:“你不是還有招數未使嗎?繼續吧!但,那五個人先別動,其餘的...按你的方式來,直到有人願意說真話為止。”


    說著,他指向了黑幫人群中一直未曾開口的五人。


    說來倒也奇怪。


    鄭鼎等人的屍體一搬來,小頭目們都已破防,


    大部分人皆有開口。


    唯獨其中五人仍冷靜地跪著,閉口不言。


    不免讓徐安小有意外。


    龐奇點了點頭,隨後轉身而去。


    滿臉凶相,對著一眾黑幫頭目,大怒道:“他奶奶的,爾等竟敢敷衍本官?都挑著皮毛說,是吧?行!那就不必再說了。”


    “來人,都給我上刑架,挨個兒招呼!”


    話剛說完。


    一隊緝捕迅速圍了過來,二話不說便開始準備刑架,並將一眾頭目給押過去。


    眾匪當即大呼饒命,但龐奇不為所動,充耳未聞。


    於是,杏園後院處不覺又傳出了震天的哀嚎聲。


    隨著刑罰的加重,當中的某些人無法忍受,開始和盤托出。


    半個小時後。


    龐奇命人重新錄了一遍口供,再次送到徐安麵前。


    這一回,徐安倒是動了,但查閱了其中幾份後,卻也看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繼而朝龐奇搖了搖頭。


    龐奇領會,臉上一怒,回身喝道:“還是有人心存僥幸,藏著掖著呀。繼續打,打到本官滿意為止!”


    眾匪膽寒之至,嚷嚷著饒命。


    也就是在這間隙,其中的某人目光落在徐安身上,竟似乎認出了他,驚呼道:“你...你是...徐安?此前,鼎爺接到泰哥的指令,說要教訓一下揚州來的蘇家。我本想接下此活,但被喪天搶去了。不過,倒也在泰哥提供的資料裏見過你的畫像...”


    此言一出,瞬間引起了徐安的警覺。


    臉色一沉之間,他豁然起身走向那人,目光冷視道:“你認得我?”


    那人驚懼的神態,頓挫道:“認...認得...泰哥提供的畫像資料中寫明...你叫徐安,字七喜,出自禦史台...”


    徐安默然,腦中卻飛速思考起來。


    此人揚言曾在“泰哥”提供的資料中看過我的畫像和名字,而泰哥下達的指令是教訓蘇家。


    但泰哥為什麽要教訓蘇家?


    蘇家剛到京城,根基未穩,除了魏千裏這個遠親之外,並無朋友,也無仇家。


    那麽,泰哥為何要對蘇家下手?


    唯一的解釋就是...所謂的泰哥,就正是魏千裏!


    魏千裏的下線就是鄭鼎!


    而剛才那些小頭目之中有人爆料,鄭鼎之子曾買官入仕,且就在戶部當差。


    背後,恐怕就是魏千裏這個戶部右侍郎在運作!


    再者,也有人指出泰哥可能出自戶部。


    這幾條線索,無一不指向魏千裏。


    看來,泰哥便是魏千裏無疑!


    如是想到。


    徐安沉聲一笑,眼前這人突然將他認出來,倒是無意間讓他知曉了泰哥的真正身份!


    魏千裏此前脅迫蘇家與徐安退婚不成,加上徐安當眾對他喝斥,已然讓魏千裏心生嫌隙。


    私下意圖報複蘇家,並不見奇怪。


    想必...黑幫闖入梧桐小院之時,徐安也是“教訓”的目標之一,隻不過他恰好不在府中而已。


    清楚了這點,徐sir冷麵,剛想開口說話。


    眼前那人卻已驚聲喊道:“徐大人...不,喜爺,一切都是鄭鼎和泰哥授意所為,咱們做小的,隻是聽命行事啊。實際上,我們對您和蘇家絕無半點惡意。”


    “鄭鼎這個畜生,居然敢動到喜爺您頭上,


    簡直該死。還請喜爺饒我們一命!不瞞您說,鄭鼎雖死,但他的家產和勢力仍在。我們願和盤托出,將之家產交予你手,並奉你為主,幫你控製整個幫派。日後,您便是咱們的新老大了,可好?”


    “隻要喜爺您能高抬貴手...”


    說著,不等徐安表態。


    那人又立馬看向身邊的其他頭目,接道:“弟兄們,大家夥都看到了。鼎爺已死,泰哥與東家不顧咱們死活,不堪指望。而喜爺年輕有為,未來必然扶搖直上,位極人臣。良禽擇木而棲,我想大家都知道該怎麽選!”


    “不如,與我一道奉喜爺為主,求喜爺開恩。”


    在這種情況之下,隻要不是十足的傻子,就必能看出一點隱晦:


    雖說現場都是龐奇在發號施令,但每當龐奇下令後,都會前往徐安麵前匯報。


    明眼人不難看出,此間真正話事的人,乃是徐安。


    而這些小頭目要求饒,自然是求徐安比較有用。


    徐安聽此,卻是微微驚訝,沒料到此人能認出自己之餘,也意外於他們的臣服。


    喜爺?


    嘿嘿,這個名頭...好像不錯呀!


    關鍵是能掌控整個京城的黑幫勢力,取鄭鼎而代之。


    如果再能除掉“泰哥”和“東家”,那豈非就是“地下皇帝”了?


    徐sir尋思之間,難免有些心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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