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達——”傑西卡焦急地跑上去,抱住女兒,然後又仔仔細細地檢查她的全身:“你沒事吧?受傷了沒有?受驚嚇了吧…”


    王蘭與是個25、6歲的年輕女人,有濃密的長發和細長的眉,一對丹鳳眼,長得很清秀幹練。她一上來,就向龍翔和其他人問了好,很落落大方。


    戴琳:“王副部,今天叫你來,是想要問一問,關於盧部長之前對你父親王福的指示…”


    “我知道您想問什麽。”王蘭與也是很識趣,而且她早就知道事情會有這樣的走向了:“從我父親入職安全部一線工作時,他便長期與盧部長保持聯絡,並為他監視和監聽汪洋小組的小組會議。十年前,我父親王福用錄音裝置獲取了汪洋將和葉輕聯手向龍氏集團虛報軍火數量的消息,並報告給了盧辭。幾天後,葉輕就離奇死亡,汪洋也失蹤了。


    我想,任誰看待此事,都會覺得葉輕之死與盧部長有關。”


    盧辭陰沉著一張臉,帶著怒氣對王蘭與說:“王蘭與,你可知,當年是我破格錄用你父親在龍氏集團工作的,也是我多年照拂你,讓你走到副部長這個位置——你今天這樣說,可是同時害了我和你父親!”


    “我父親有過錯,那就讓他去承擔責任。”王蘭與表情堅定,並且看都不看盧辭一眼:“不過,無論是我還是我父親,都不想再因你這樣的惡人給的一些小恩小惠,而做虧心事了。”


    “你…”


    “盧辭,閉嘴。”


    龍翔一發話,讓盧辭明白了大勢已變。他眉骨上的青筋清晰可見,卻憋著氣一句話也說不得。


    龍翔雙手合十,十分沉穩且認真地詢問王蘭與:“你說,你和你的父親都跟了盧辭很多年,你也稱呼盧辭為惡人,那你應該知道很多事情,麻煩你說明一下。”


    王蘭與一句廢話也沒有,把手中的文件夾遞交給龍翔:“這是我這些年來,跟在盧部長身邊所了解到的,他在各個部門、各個係統安插的眼線,以及一些經常被他安排去做醜惡勾當的下屬。”


    一份長長的名單,後麵都跟著寫明了那些人員的個人信息、做的事情…王蘭與是非常一絲不苟的性格。


    東方末朝後麵的希文遞了個眼神,又說:“龍總,我和希文,也收集了一些信息,希望您能過目。”


    希文把文件放到辦公桌上:“這是聯合請願的20多個安全部部員所遭受的不公的確切事情經過。雖然並不是件件都有證據,但細節都指向了盧辭及其下屬。”


    龍翔把這些文件一一拿到眼前來看,然後又把希文拿上來那份給了王蘭與:“這些事情,你了解嗎?”


    王蘭與表示:“盧辭並不會做任何事情都讓我知曉。不過,我認為,如果把我提供的那份名單與這些事情一一對應並調查,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


    盧辭震驚地看著王蘭與,又看看希文和東方末:“王蘭與,你這是和東方末聯手了?嗬,可笑…龍總,這些都是東方末挑撥的,他一定是承諾王蘭與,除掉我之後,她就可以上位做正部長,所以王蘭與才會願意替他胡說…”


    “夠了!”


    事到如今,龍翔再信盧辭,那才是真的傻。其實,從東方末拿出艾達和盧辭下屬的親緣關係證明時,他心裏就有判斷了。畢竟這個事是沒辦法造假的。他隻是在等,等東方末他還能拿出什麽樣的證據指認盧辭的罪行。東方末也確實拿出了很多,讓他大開眼界。


    “盧辭,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龍翔直麵盧辭,目光冰冷:“你身居高位,卻辜負了董事會和龍武族對你的信任,把心思用到了爭權奪利上,背棄作為集團成員的職業綱領…我剛剛看了那份名單,你連我的身邊都有安插眼線,真是好細心、好能力啊…這些年,你搞出來的人命可不少吧?”


    “龍總,這些都是誣陷…”


    “盧辭,別狡辯了!”希文義正言辭地硬剛了上去,有一點點無傷大雅的衝動情緒:“我遞交給龍總的文件裏,每一條信息每一個事件都是我親自走訪受害成員所得來的:


    這麽多年,你控製安全部基層的升職選拔,把那些向你賣好、贈予錢財的人升職,任由他們欺辱有真才能的成員;你把那些試圖舉報你的成員逼死,並給那些成員加上罪名,強行封他們家人的口;你還收受賄賂、挑起基層成員內鬥以達成你的目的、在安全部塑造為虎作倀的不良風氣…”


    “你胡說!希文,你一直跟著東方末做事,東方末又對我有成見,你說的話哪能算數——”


    王蘭與強硬地回應盧辭:“你不必擔心他們二人對你有成見:龍氏集團自會另派人去調查這些信息是否屬實,到時候,你就百口莫辯了。”


    戴琳也淡淡地開口:“這些信息如若屬實,那按照龍氏集團內部章法和龍武族憲法,輕則無期關押,重則處死,還要昭告全族。盧部長威立20多年的名望,大概是要粉碎了。”


    盧辭憤恨且震驚地看著那邊東方末、希文、王蘭與、戴琳四人…沒想到,真沒想到啊…真是好手段,拉攏起這麽多人,合力要扳倒他…


    東方末也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自嘲地笑了一聲,呼吸有點顫,眼圈還是紅的,目光卻很堅定。他說:


    “盧辭,你該感到榮幸:為了今天的局麵,我付出了十年…”


    當年,他放棄了大學,直接應邀進了龍氏集團,走上了這條顧勳師兄百般勸說他不要走的路。他為了一個真相大白,一個罪有應得,一頭栽進了在昏暗緊閉的龍氏集團內部…從此,呼吸一下室外空氣、去和藍天畫約會、看她演的電影都成為了一種奢求。


    除了他自己,沒人能細數他為今天付出了多少。選擇法律部是因為不能進入盧辭管轄的部門受他製約,而法律部的工作是沒完沒了地整理各種起訴、審判、定罪事宜,每天是忙不完的工作,他還要抽出時間去找盧辭的罪證…日日夜夜循環往複的工作,他幾乎沒有任何娛樂,也很少見天畫…


    當霍金司長老知道他做了這個決定時,他並沒有阻止他,而是為他做了兩件事:


    一是去了龍氏集團,和董事會成員聊了聊東方末入職龍氏集團的事情,明裏暗裏地暗示龍氏集團高層,為的就是如果東方末未來做了什麽事情,違反了集團條例,龍氏集團可以賣他一個麵子,留下東方末。


    二是把希文派到東方末身邊。希文也是孤鬥星門的,是霍金司優秀的徒弟,東方末優秀的師弟。這些年,他幫東方末做了太多事情:拉攏安全部對盧辭有意見的成員、調查傑西卡、調查盧辭罪證、幫東方末排除身邊的細作…希文剛到東方末身邊時才15歲,那麽年輕,但很聰明又很能幹,富有正義感,唯一不足的是他身上有東方末和顧勳共同擁有的缺點——偶爾有些小衝動。還好,在東方末的管教下,並沒有惹出事。


    而王蘭與呢?她是在東方末與王哥對談時,和他們聯絡上的。


    “葉輕和顧勳的事,我一直很後悔…”夜晚,在老舊的早餐店裏,王哥十分愧疚。“是因為我的告密,葉輕才會被殺,顧組長才會被牽連的…”


    東方末當時也是從集團大樓裏偷跑出來,正常情況下,他這個龍氏集團內部管理層人員想要離開集團大樓,是要上報的。他告訴王哥:“我這樣違規地離開集團大樓,來找你,就是想給你一個誠意:如果你願意幫助我實現真相大白,也算是你的贖罪。我可以向你保證,會一次性扳倒盧辭,不會讓他報複你們的。”


    王哥歎了口氣,答應了他,並把自供書交給了東方末:“這個供認我為盧辭做的事的文書,我早就寫好了。就算您今天不來找我,我也會讓我女兒帶去給你的。”


    “你女兒?”


    這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東方末還不知道王哥的女兒也在安全部工作。王蘭與那時候還不是安全部副部長,東方末也還不是法律部副部長。


    隨後王哥就把王蘭與叫出來和東方末見麵。當東方末了解到王蘭與深受盧辭提拔,並且王蘭與和王哥一樣想要擺脫盧辭之後,非常驚喜。他和王蘭與搭上了線。當王蘭與問他,她需要做些什麽時:


    “你最需要做的事,就是努力獲得盧辭的信任,走到更高的職位。你要幫我打探盧辭的羽翼、人脈、眼線,並傳信兒給希文。不過記住,一切以不暴露你自己為第一要務。”


    東方末搞了那麽多操作,他的直接領導戴琳肯定不可能不知道。戴琳是非常聰明的人,當她稍稍了解到顧勳和東方末的關係後,就猜到東方末加入法律部乃至入職後的一切詭異舉動都是衝著報複盧辭去的了。她把東方末叫到辦公室:


    “做這些,有必要嗎?”


    “也許您會覺得沒必要,但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東方末的目光很堅定,像是沒人能夠改變他的決定。


    戴琳雙手合十,是在思考。而東方末也暫時難以辨別她是敵是友。不過既然她發現了,肯定是要解決掉這個事的。


    戴琳又說:“盧辭在集團建立之初,就加入了集團。多年來,他在集團人脈廣布、勢力龐大,集團無數人與他有利益瓜葛。你真的覺得,憑你一己之力,可以成功嗎?”


    “確定。”


    “憑什麽呢?”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東方末說。


    “他積攢了罪惡,終有一天,會得到受害者們的報複。我一人之力薄弱,但聚集所有受害者的力量,還是可以一試的。”


    “嗬…”


    她的一笑,讓東方末覺得討厭。他一向討厭嘲諷道義的自作聰明的小人。不過除了拉攏她,他現在確實沒得選。


    “其實,相比‘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戴琳笑著說:“我更相信,‘利益趨同’…”


    “好吧,那就‘利益趨同’”東方末懶得與這個和他三觀不同的人多費口舌:“就像你說的,盧辭資曆深、人脈廣,而且不是什麽好人。如果他在未來和你有什麽利益衝突,競爭起來,那你肯定不好受。所以從利益的角度上來講,他下台,對你百利而無一害。怎麽樣,這還不夠說服你站在我這邊嗎?


    我也不用你幫我做什麽,就是別管我,當你什麽都不知道就行。如果未來有機會,幫我打打掩護。如果我自己搞砸了、暴露了,我也不會拉你下水。怎麽樣?”


    沒過幾天,東方末就在職位上受到了戴琳的提拔,這算是她的一種承諾。後來東方末晉升也一直很順利,一路走到了副部長的辦公室。


    接下來就是等,等希文拉攏起了聯合請願的成員,並整理清楚所有能找到的盧辭的惡劣行徑;等王蘭與獲得盧辭的信任,把盧辭的全部黨羽匯報給他;等藍宸那邊申請並建立好血液數據庫,得到盧辭指揮強暴傑西卡的證據…


    “10年,不短的時間…”東方末眼睛布滿血絲,直視著盧辭:“但就算要我花費更久的時間,20年、30年或者更久,我也不會放棄——我一定要你付出代價。”


    “荒唐…”盧辭震驚地看著東方末,真是沒想到他能付出這麽多去報複他。他現在怕了,也知道這次自己可能沒辦法翻身了。


    東方末閉目,像是平複心情,不過半刻,他又回過身去麵對抱著女兒的傑西卡:“現在,我隻想讓你回答我這個問題:當年,盧辭到底做了什麽,去坑害顧勳師兄——”


    “傑西卡——”盧辭還在垂死掙紮。他的話充滿威脅意味:“你可想清楚,艾達她隻有16歲,而且沒有繼承星象力量…”


    希文很憤怒,他指著盧辭喊:“你這是威脅——龍總,盧辭這麽赤裸裸的威脅,已經證明他心裏有鬼了!”


    不怪希文生氣,盧辭的話就是威脅。傑西卡的女兒艾達是龍武族與人類的混血,她沒有繼承星象力量,並且未成年。這代表著,如果傑西卡因為過去效力盧辭所犯的罪而入獄,就失去了監護權,艾達會被遣返回六越山。而自小在人類世界長大且沒繼承星象力量的艾達獨自在六越山生活,是怎麽都過不好的…


    果然,傑西卡有些猶豫了,低著頭遲遲說不出話。


    東方末在此時忽然告知眾人:


    “其實,艾達在上個月,就已經參與了我們法律部的特招,以第一名的成績通過了。傑西卡,她是我們法律部的人了,不用被遣返回六越山。”


    盧辭一怔,傑西卡也愣住了。半跪在地上的她抬頭看看艾達稚嫩的臉,又不敢置信地看向東方末:“原…原來,你早就…”


    “是的,早在半年前,我就聯絡上你的女兒了。不然,我怎麽會有她的血液數據呢?”


    東方末走到她們母女麵前。


    “你應該感到驕傲,傑西卡:你的女兒那樣的懂事、理智。這半年來,她沒有把她知曉一切的事情告訴你。你應該放心,因為她像你一樣聰明,並且有機會不像你那樣走入歧途…


    所以,你還不打算說嗎?”


    傑西卡止不住的流淚,艾達在此時抓住了她媽媽的手,用溫和的語言說:“媽媽,你就說吧。你放心,我已經長大了,我不需要你一直在我身邊保護我了…隻是,咱們,都不要再為這惡毒的人做事了,好嗎?媽媽,別哭…”


    盧辭攥緊了拳頭,自知無力回天地轉過身去,絕望地閉上眼睛。


    “我說…”


    傑西卡含著哭腔,顫抖的聲音,將一切說清:


    “當年…顧勳偽造軍火單…的確是盧辭授意的…”


    屋內一片寂靜,真相比任何喧鬧要明耳。


    “…我在盧辭的授意下,與軍火部的細作串通,在顧勳的軍火單上進行了修改…支出的十顆炸彈,實際送到顧勳手上的隻有九顆。第十顆,被盧辭的手下用來炸死了顧勳了…


    顧勳唯一能夠證明軍火單乃盧辭批準的證物,就是和盧辭的通話錄音,但也被一同炸毀了。盧辭做這一切,就是為了把責任都栽到顧勳頭上,同時也除掉跟自己一直不對付的顧勳…


    還有葉輕,也是我在他的授意下槍殺的。”


    龍翔對她發問:“有證據嗎?”


    “為盧辭做過的大多數醜事,我都保留了證據,以備他日不時之需。您如有需要,我隨時可以送來…”


    “好,很好。”龍翔雙手合十,身體向椅背後靠,這就是一切查明,應該下決斷的意思:“盧辭,你還有什麽要辯駁的嗎?”


    盧辭冷笑一聲,什麽也沒說,緊攥的雙拳,指甲紮出了血,像是在無聲地發出恨意。


    事到如今,他能說什麽呢?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把他帶下去——”


    幾個安保人員走進辦公室,抓住了盧辭的雙臂,摁住他的脖頸。龍翔走上前,直視這個共事多年,他一直都很信任的下屬…他很失望,失落的情緒很明顯。他將手伸進盧辭的口袋,拿出了那枚獨屬於安全部部長的身份牌。無多言,安保人員押住盧辭往門走去。


    走了幾步,盧辭與東方末的目光對上。他的目光很狠厲,而東方末的麵色是大仇得報的仿徨感。


    “東方末…你以為你贏了嗎?不!顧勳他終究是死在我手裏了,你就算做這一切,他也複活不了…你覺得你做這一切很有意義嗎?哈哈哈,時間會告訴你,你隻是在白費工夫罷了…”


    “帶他下去!”


    瘋魔般狂笑的盧辭被帶了下去。後半場一直默不作聲的牆頭草安泰滿身虛汗,趕緊說:“龍總,我也是被盧辭的虛偽欺騙了。其實我跟他交情很淺…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安泰逃也似的離開了。


    龍翔離開了座位,走到傑西卡和艾達麵前。他把手放到傑西卡肩上:


    “傑西卡,多年來,你為盧辭做了很多錯事,應當受罰。但,念在你被盧辭威脅控製,又及時供認,法庭會酌情減少你的刑罰的。”然後他對旁邊的安保人員說:“帶她下去吧。”


    傑西卡終究不舍地鬆開了艾達,在安保人員的押送下離開了。王蘭與輕柔地扶住艾達的肩膀,安慰哭泣的少女。


    事情走到這一步,終於算是有了個交代。東方末閉上雙眼,顧勳師兄那意氣風發的模樣又出現在了腦海裏,像是在讚揚他,又像是在指責他。


    “東方末,你小子——”


    手拍在他的肩上,有點沉重,像是顧勳師兄當年戲耍了他後大笑著拍他的肩,也像是霍金司得知顧勳死因後沉重地把手拍在他肩上。睜開眼後他才反應過來那是龍翔的手。


    龍翔拍了他的肩,卻沒有說話,算是在思考,又有點意味深長的感覺。後來他麵向辦公桌後的牆麵,上麵有兩副書法作品,一副寫著“公正”,一副寫著“秩序”。東方末並不知道龍翔的目光具體落在了哪副上。


    “龍總…”


    “十年…這十年不好走吧?”


    “嗯。”這個回應很小聲。東方末其實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麽走。他有點迷茫,不過也看開了。


    龍翔歎了口氣,始終背對著他們。艾達哭的很傷心,王蘭與和龍翔說先把艾達帶下去,龍翔也默許了。


    辦公室裏隻剩下了龍翔、東方末、戴琳和希文。


    “我忽然有點好奇,”龍翔突然開口:“顧勳,是個什麽樣的人呢?他是一線的人,我之前很少跟他見麵。我在想,那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值得你去為他花費十年的時間…”


    “沒什麽。其實,挺一般的個人…”


    東方末說著說著,嗓子也就沒聲了。


    龍翔回頭看向他,東方末的麵色依舊挺沉重的,大仇得報似乎並不能讓心頭暢快起來。


    顧勳師兄具體是什麽樣的人呢?


    其實,要他具體說,倒也說不準確。他們認識的時間太短了。


    就是一個好人吧。


    好的有點不真實的一個人。


    也許是因為認識他的時間太短了吧。時間長了,可能就發現這個人身上有處處不是。


    可能會發現這樣的人,不值得十年青春的消耗。


    東方末心裏忽然笑出了聲。是苦笑。


    當然值得了…顧勳師兄…


    “我曾經也有像你這樣,把所有心血砸在一件事情之上。隻是,沒有你那麽舍得上。”龍翔說:“十年,我都有點不敢想象了…不過,你有想過未來要怎麽走嗎?”


    東方末努力做出隨意的樣子:“隨便吧,反正想做的事都已經做到了…”


    “別這樣。”


    龍翔推心置腹地說:


    “東方末,別讓仇恨葬送你的一輩子…如果先前的十年,你將一切都放在仇恨上,是為了割去心中的肉瘤,那麽,未來的十年,別讓那個傷疤繼續阻撓你心髒跳動了。”


    東方末有點不明所以,龍翔此時的眸子很深邃,像是打算鑽到他的心裏去…隨後,他將東方末胸前“法律部副部長”的徽章取下來,又將“安全部部長”的身份牌別了上去。


    “這…”


    “既然你還沒有想好,那麽就暫且由我替你做決定了。”


    “龍總,”東方末也有點驚訝:“我以為,您一定會處置我,我知道您最討厭的就是集團內鬥了。”


    “你是在搞內鬥嗎?”龍翔臉上忽然帶有一點驚訝的色彩,表演痕跡很重。


    東方末還沒反應過來,戴琳就接上了話:“調查龍武族公民包括龍氏集團成員是否有違法亂紀現象,檢舉違法人員的違法行為,使其付諸相應的責任,是我們法律部的職責所在。東方末作為法律部副部長,做了一件完全正確,且合規的事情。”


    “這就對了。”龍翔很滿意地點點頭。


    東方末愣了一下,然後淡然地笑了一聲,摸摸胸前的身份牌,這就算是接受了。


    “那,龍總,顧勳他…”


    “我明白,我明白你的意思。等調查清楚一切之後,我們會洗去顧勳身上的冤屈,為他刻碑立傳,在集團內部舉行祭奠會來說明他的功績。”


    “謝謝。”


    “你還有什麽請求嗎?現在提出,可以考慮滿足你。”


    “沒有…嗯…”東方末回頭看了一眼希文:“我可以把希文帶去安全部嗎?還有艾達…”


    龍翔表示:“這兩個人都是法律部的人,得看戴部長的意見。”


    話權轉到戴琳手中,戴琳並沒有猶豫一點點:“沒問題。”


    她又不傻,希文是東方末的親信,東方末又於艾達有恩,她是有多想不開要把這兩個人留在自己的部門當個眼線呀?


    “那,”東方末又說:“給希文一個穩定的人類世界身份,把希文安排去一線,可以嗎?”


    “他這個年紀有點大了,有一點困難…嗯…不過,他是你的部員,想要怎麽安排是你的事。”


    “謝謝龍總。”


    當天中午,盧辭的辦公室就被大致清理了出來。東方末在法律部的東西,被一一搬到了盧辭原先的辦公室。東方末倚靠在門邊,看著幾個下屬來來回回搬東西時,特別沉默,像是不大適應這忽然的改變。


    嗯…變了什麽呢?辦公室的樓層嗎?


    好像也不是。


    大概是心境吧。


    他歎了口氣,走到桌前,忽然想起十年前,他在這個辦公桌的前麵對盧辭發了很大的脾氣。而盧辭就坐在辦公桌的那一頭,用很平和的態度,嘲諷他的無力。


    十年後,他坐到了這個辦公桌前。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反擊,畢竟無力到反擊之間,是十年的消耗。


    辦公桌的立牌上還寫著“安全部部長.盧辭”。希文不知何時進了屋,看見東方末在看這個立牌,立刻就把立牌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晦氣東西,趁早扔掉。”


    希文還沒來得及發表一些同仇敵愾的言論,門口就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是戴琳,正站在門前。


    東方末一見戴琳,就知她肯定不是來沒事找事的:“戴部長來了啊。希文,去泡我收藏的那盒日春。”


    “哦。”


    希文出去後,東方末請戴琳坐,但對方並沒有坐下,給了他一個很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是來賀你的。”


    “感覺不像。”


    “嗬…那就當我是來慶賀我們共同的敵人——盧辭——的掉馬吧。”


    東方末沒有過多的情緒變化。像是在應付她般說:“謝謝你,這麽多年對我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必謝,我們是合作關係。”戴琳說。話語裏透著一股冷氣。這個人辦事說話都有很深的商務感,但是沒有感情的機器:“隻不過,我沒有想到,你揭發盧辭的同時,敢把自己背後操作的那些勾當都告訴龍總…”


    她像是不滿這點,但這種情緒並不深,東方末也是隱隱感覺到的。


    “嗯,我本來就是為了給顧勳洗去冤屈才進集團的嘛…”那有什麽可在乎這些的呢?大不了就是被辭退。


    “你果然是很講道義的人呢。到現在還記著你曾經跟我說過的話:‘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不過,你看看,如今幫你把盧辭推下台的,到底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還是‘利益趨同’呢?”


    東方末不語。


    希文端著兩杯茶進來的時候,戴琳已經不在辦公室裏了。


    “走啦?果然…”


    東方末正坐在辦公桌上發呆,隨意又不正經的動作,一點都不像一個部長。希文更是跟他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把茶放在桌上後,也坐在了東方末旁邊。


    “師兄,戴琳剛剛過來幹嘛了呀?我在門口泡茶的時候,聽到你們說什麽…什麽得道者、什麽利益…”


    “沒什麽。很沒營養的話題。”東方末隻說。


    “切。沒營養,她上來找你說廢話呀?”


    “她可能覺著,她說的是大道理吧。反正,跟三觀不合的人,怎麽說都是廢話。”


    “什麽鬼…她到底上來幹嘛呀?看熱鬧嗎?”


    “嗯…”


    東方末覺得有點難解釋這一點。


    “戴琳之所以幫我們解決掉盧辭,完全就是出於利益。在她眼裏,顧勳也好,我也罷,都是個屁。不過是,盧辭這個老油條在位不利於她的工作環境,見我們和他有仇,於是順水推舟罷了。”


    “哦…”希文當然明白這個,但他還是很迷惑:“可這跟她上來找你說話有什麽關係?”


    “她原本以為,搞掉盧辭之後,我的各種暗箱操作會成為她手裏的把柄,用於拿捏我。結果我把我的一切操作都在龍總麵前自爆了,相當於把柄什麽的不複存在了。她當然就也明白了,日後集團內部高層如果在有什麽爭執,那我可能就是她的競爭對手了。”


    “難不成,她來你辦公室,就是為了宣戰?”


    “…差不多吧。反正就是兩清了,以後江湖再見的意思。”


    東方末實在懶得推敲戴琳的意思了。他揉揉眼,隨意地拿起旁邊的茶來喝,然後差點吐出來:“這不是你早上泡的那壺陳茶嗎?不是讓你去泡日春嗎?”


    “看戴琳那樣子,就不像是要久坐,幹嘛泡那麽好的茶?”


    “喂,那你師兄我就喝不起一點好茶了?”


    東方末要揪希文的耳朵,但被他閃開了。


    “切。話說,你幹嘛要替我做決定?為什麽要把我派去一線呀?我又沒說要去安全部一線,在那裏人生地不熟的…”


    “嗬。”東方末笑了一聲:“叫你去你就去,聽話。管理層的工作不適合你。”


    “煩人。”


    希文有一點小叛逆的感覺,白了他一眼。東方末覺得他很好玩。


    當初,霍金司把希文排到他身邊的時候,跟他打包票,說希文雖然看上去有點傲慢有點自大,其實心眼很好,很正義又很聰明,絕對能辦好事。


    東方末剛見希文的時候,內心還吐槽霍金司帶出來的人怎麽都這死出(啊對對對,包括他和顧勳)。不過,他和希文似乎也有點天然的親近感。兩個傲嬌意外地相處的挺好。


    他喜歡希文,一直覺得希文身上有顧勳師兄的影子。有次他帶希文去和藍天畫吃飯,天畫說希文和他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


    後來東方末還得知:從前霍金司最器重的弟子是顧勳;顧勳加入集團後,他最器重東方末;東方末去人類世界後,他便最器重希文。


    他覺得這事很可笑,人生真是荒誕:霍金司最初疼愛的弟子所蒙受的冤屈,要他們後麵兩位都把青春乃至下半輩子砸進去替他洗刷。


    這不值當,真的。如果有需要,那麽他一個人的人生就夠了,不需要把希文的人生也賠進去。


    就像顧勳師兄當年勸他說的那般話一樣:東方末一點也不適合在集團內部管理層和一群人精打擂台的生活。這暗無天日的樓宇,困住了他的一切理想主義。他將日複一日地繼續著看似有意義其實自娛自樂的集團內鬥,可笑的是那群“人精”永遠不會停止貪婪,把一切停留在安守本分上。


    顧勳師兄討厭這些,東方末討厭這些,希文也終將厭棄這些。他現在還很年輕,才二十出頭,還有機會去過自由的人生。


    “哎…”東方末的胳膊搭在希文肩上:“我知道你討厭別人替你做決定,但是:就聽師兄這一次吧——回頭我給你安排一個人類世界的身份,你去參加成人高考,選一個喜歡的職業…你這麽聰明,幹什麽都會成功的。”


    “嗯…”


    “對了,你不是有一個喜歡的人類女孩嗎?”


    希文臉一紅。


    “那個女生叫什麽來著?我忘了。好像是在龍氏集團外部工作,對吧?”


    東方末知道在龍氏集團外部,與龍武族無瓜葛的、正常商業運行的那部分裏,有一個中層職員——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希文每每有機會離開集團內部,到外部世界的時候,總是會故意在那個女孩工作的樓層走動,和她“偶遇”。可惜,遵從集團內部的規定,希文和那個女孩連微信都沒有加。


    “如果你在人類世界有了穩定的身份,穩定的工作,那就能好好和她談戀愛了。怎麽,這樣不好嗎?”


    希文故意把頭撇到一邊去,很煩他的模樣:


    “真羅嗦…”


    “喂喂喂,臭小子,你說什麽呢?敢不敢大聲點說?”


    “我說你真羅嗦!煩死了…”


    “嘿——臭小子,我看你今天是皮癢了,看我不揍你一頓——”


    ……


    深冬向春日蔓延的時分,一切生命體都顯得躍躍欲試。石碑縫隙的薄土微微透著青色,是蘚類的頭在品味冬日的足跡,到底是否遠去了…金色刻紋,油漆的顏色已經淡褪很多了,枯萎的花束象征著這裏許久無人光顧。


    東方末將枯萎的花束換成鮮豔的花束,又撫摸了石碑上的“顧勳”二字。


    已經枯成了淡棕色的花束,他能依稀觀察出,這不是之前他來上墳帶的那束。也許洛小熠不久前來過,也許是顧勳師兄的舊部。他上次來已經是幾個月前了,作為集團內部管理層,申請外出非常困難。他這次外出也是申請了很久。


    話說,來這兒有什麽意義呢?顧勳師兄的骨灰並不在這個石碑底下。這隻是一種象征意味,師兄在他的心裏。


    一陣冷風吹過,他的鼻子有點酸,並不適從地歎了口氣。看著遙遙天際,他在心中把盧辭掉馬的事情托給雲采,希望它們能把這些話帶給顧勳師兄。


    安息吧,師兄。


    我盡力了。


    站立了許久,他才意識到身後有人。回頭一看,是許久不見的藍天畫。


    “你怎麽來這兒了?”


    “不然呢?不然要我去哪裏找你?”藍天畫回懟。她也帶了花束,她把它放在了石碑前,與東方末帶來的並排。“我給你打電話,打不通,於是就打電話給了希文。希文說你離開公司了,我就猜你來這兒了。”


    東方末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沒電了啊,我都沒注意到。”


    藍天畫還告訴東方末,希文把今天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告訴她了。盧辭下台,東方末上任安全部部長…


    她站到他身邊,歪著頭看他:“我剛剛在你身後站了那麽久你都沒發現,到底在想什麽呀?”


    “嗯…就是,在和顧勳師兄說話。我告訴他,盧辭得到應有的懲罰了,我努力了這麽多年,沒有白費…”


    藍天畫感到心酸,好像大仇得報,不是什麽開心的事一樣。她輕輕低下頭,看著石碑上的名字。


    “如果顧勳師兄在天有靈,知道你為了替他報仇付出了十年的時間,他一定很不高興。”


    “是啊,他一定要罵我的。”


    沉默許久,藍天畫知道東方末心裏還是男生,於是抱住了他,把臉埋進他懷抱。


    東方末也緊緊抱住她,鼻尖滿是她發絲的清香。


    “…我好想你…這種在集團內部從早坐到晚的日子我真是有點過不下去了…”


    “嗯…”藍天畫小聲哼唧,然後在他懷裏問他:“所以呢?以後打算怎麽辦?”


    “嗯…我想,好好培養蘭與——王蘭與你還記得吧——差不多之後,我就辭職,讓她接手安全部。蘭與是個好人,反正比盧辭好多了。希文的話,我已經決定把他排去一線了。”


    藍天畫鬆開他,明亮的眸子與他對視:“那,你自己呢?”


    “嗯…沒什麽偉大的規劃。”東方末很隨意地說:“等我讓位給蘭與之後,大概就已經30多歲了,想要再安排身份,回歸人類身份,光是就業都很難辦…我在人類世界的學曆隻到高中,幹什麽呢,嗬…還是回六越山吧。”


    “沒事。”藍天畫像是安慰他又活躍氣氛般地錘他的胸口:“回去帶弟子也是一條好漢嘛!反正我也有點受不了當明星被管這管那的日子了。等再過幾年,錢掙夠了,我就息影,跟你一起回六越山去。現在六越山和人類世界的幣匯越來越通暢了,咱們回去就是有錢人,建個大house過土地主的日子去!”


    東方末在此時捧住她的臉,吻了下去。鼻尖相觸,極為曖昧…


    擁吻過後,藍天畫臉上滿是她紅暈。她仰著頭看他,兩人四目間滿是愛意。


    “…還不走嗎?今天和大家有約的…”


    “嗯…”東方末還不忘理一理她淩亂的鬢邊,並且調戲她:“今天晚上應該都在小洋房過夜吧?嗯…我覺得啊,咱們的性生活頻率實在是太低了…今天晚上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你個老色狼…”


    “怎麽,我對你不色狼,我對誰色狼呀?”


    “這裏是墓地,你在這說這話合適嗎?”


    “怎麽,難道怕鬼魂跟我們一路,到我們床邊看夜戰嗎?”


    “去去去,別瞎說!真不害臊!”


    “笨女人,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


    “就你聰明,就你聰明!”


    (評論熱情猛似潮,明天轉行寫h文[f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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