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溢:“當然是用你牽製你娘!你活著,穆妃才能乖乖的,不反駁我任何決定!”母子情深,縱使穆妃再狠毒再壞,對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怎麽可能不顧惜?所以女人太弱,隨便就能被牽製,兒子也沒什麽用,懦弱無能膽氣全無,果然還是得靠自己!豐溢盯著邾晏:“你現在全部都知道也晚了,我的人已經控製住皇城,京城街道也已大亂,你自己帶人衝進來是沒有用的,你贏不了!”“皇城,你已經控製不住了,至於京城街道,”邾晏淡笑,“你指的是你那靠坑蒙拐騙起家的娘娘教?你當本王這麽久才對付你,是為了什麽?”豐溢自看到邾晏,心髒就瘋狂跳動,早有不好的預感,方才不過是虛張聲勢:“連你的王妃都不要了?果然情深不渝也是假的,皇家哪裏有什麽真情!你放心,等我出去,第一個先殺了溫阮!”他突然上前,匕首抵住了太元帝:“王爺現在應該不想我立刻殺了他?你雖很想他死,但現在最應該做的,是維持穩固局勢吧?今夜太亂,民心難安,你需要他活著,起碼今夜,他不能死,是也不是?我現在便要出宮,你安敢阻我!”邾晏沉默了片刻:“就算你挾持他,也逃不了。”“那就是我的事了,現在命令你的人,給我退開!”豐溢匕首在太元帝頸間劃出血痕,“立刻,馬上!”太元帝咬著牙:“別,老六,救朕,朕不能走!”“父皇,兒臣不能拿您的性命開玩笑。”邾晏沉默片刻,手指往前一劃,身後人跟他一起,靜靜讓開一條路。豐溢得意,狠狠箍著太元帝:“你放心皇上,你在你親兒子那裏,沒準兒立刻就要死,在我這確實不用擔心,除非我要死了,你得陪葬,隻要我活著,你就有大用,我怎麽會舍得殺你?”太元帝連呼吸都提著氣,哪敢再說話。豐溢瞪向一邊傻著的三皇子:“廢物點心!還愣著幹什麽,快點滾過來!”三皇子很不想跟他走,但前邊沒有別的路,隻能跟他走。豐溢一路走出來,發現果然形勢不對,他的人已經被控製,京城街道形勢也沒有按他的想法發展,而且四下也沒那麽安靜,除了前方士兵,後麵竟然有一堆朝臣在圍觀……這些人都不怕死的麽!還是因為邾晏在,這些人就覺得安全了,可以到處蹦噠!當然他是不怕的,直接挾持皇上,退至人群邊緣。“……我就知道,太子殿下教出來的人怎麽可能暴戾叛逆,簡王殿下心還是正的,這種時候唯有他能力挽狂瀾!”“誰能想到呢,豐大人竟然也想造反……”“他還挾持了皇上啊!怎的如此狼子野心!”“皇上本就中了毒,時日無多,這樣可怎麽好喲!”大臣們不可能隻是觀望,在遠處竊竊私語,十分憂心,隻是憂心的人不一樣,有些憂心簡王聲譽,分明做了好事,卻不邀功,有些憂心皇上性命,是現在死還是晚點死,有人憂心豐溢的造反,到底是個什麽規模,今夜能不能結束。豐溢陰著臉,如果今夜一切順利,這些大臣現在該朝他下跪,山呼萬歲才對!他咽不下這口氣,在等待馬車的間隙,讓一直跟著的心腹端來準備好的碗:“簡王殿下,飲了這碗酒吧?”邾晏看了眼這碗酒,則氣味都十分明顯,這是屠蘇酒。豐溢直接要求他喝,想來很知道這酒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麽。“好。”邾晏竟然直接端起碗,屠蘇酒一飲而盡。“王爺不可!”“你不知道自己什麽體質,不能喝這種酒麽!”藍田和方銳攔都沒來得及攔。也正是因為他們這一攔,朝臣們才想起,自十三年前,簡王受到皇後太子相繼離世的打擊後,再也不能飲服蘇酒,否則怎麽會有那麽多的放肆失態,那麽多的罵名?“姓豐的今天就是要整你,讓你在全京城人前丟臉,讓所有人繼續罵你,讓你怕立了功也沒有未來,你怎麽敢喝!”方銳氣的眼睛瞪圓,差點把手裏刀都扔了。豐溢倒是哈哈大笑,滿意的很:“不錯,是個男人!簡王殿下,今夜無月,風攜雨濕,大好的天氣,莫要辜負,好生享受啊!”他挾持太元帝進馬車,奔馳而去。他並不害怕這點挫折,手裏還有籌碼不是?他今天本來就是要篡位,隻要贏了,仍然能稱帝,至於這些略有些丟麵子的小插曲,無傷大雅,史書都是勝利者寫的,等他站到那個位置,有什麽不能解決!“這可怎生是好……”“天子被挾持可是大事……”“簡王殿下好難……”朝臣們一邊竊竊私語,一邊小跑著朝邾晏圍去,似要商討策略。邾晏卻直接翻身上馬:“今夜宮闈有異,勞諸位幫忙穩住,大曆雖姓邾,卻不是父皇的一個人的大曆,也不是哪個皇子的,是所有人的大曆!”鞭子在空中甩出清脆響聲,邾晏一如既往眉目清淡,沒太多表情,似盈著血色殺意,但今夜的他並不令人害怕,他像一柄寒劍,刀鋒所向是遠方,是敵首,而非自己人,他的後背永遠向臣民敞開,任何時候隻要需要,他就會像今日一般,站在所有人麵前,守護背後的一切!這是乾坤之責,帝王之威!朝臣們齊齊跪下:“敢不從命!”“王爺隻管去,這裏有我們!”“吾等靜待王爺凱旋!”邾晏驅馬向前,箭一樣離開。一碗屠蘇酒而已。沒人知道,他的毛病早好了,因失去產生的心結,被得到滋養填滿,他早就不再害怕,不再午夜驚夢,不再想死了。“阿阮……”夜色晦暗,無星無月,天邊將白,新的一天快要來了。纏綿雨霧裏,某人呢喃似歎息。馬蹄聲中,簡王殿下越過某個巷道,吹了聲長長的口哨。“汪嗚汪汪汪!”身材細長,身姿矯健的黑狗穿越長夜而來。他為什麽敢答應阿阮身入險局的提議,除了隻要他不死,別人就不會動阿阮的預判,阿阮本身的價值和能力,還做了其它應對,比如抓溫瑜,是為了營造一種無頭蒼蠅沒處找辦法的無奈,混淆別人視線,再比如狗子的嗅覺。他養的狗當然跟別人不一樣,除了狩獵,還會經受其它的訓練,溫阮這些日子日日沐浴都要用一種特殊的香料,人聞不到,狗能聞到,無論多遠,都能循跡而至。“刀刀,走,咱們去找阿阮。”“汪!”黑狗在空氣裏嗅了嗅,立刻確認了方向,直接狂奔。溫阮不會離娘娘教太遠,豐溢逃跑,除了大本營,還能去哪?“汪!汪汪汪!”不知過了多久,黑狗突然叫了,躥過來衝邾晏搖了搖尾巴,來不及刹車,又興奮轉身,汪汪汪地朝前跑去,很快不見了狗影。邾晏便知道,是這裏了。他騎的太快,身後人還沒跟上,便揉了揉馬頭,慢慢往前走,經過一處牆頭時,突然聽到了風聲他下意識伸手,有人落到了他懷裏。暖暖的,軟軟的,帶著熟悉的氣息,是他的王妃。溫阮抱住他脖頸,衝他微笑:“不能怪我,牆頭太擠,十殿下長大了,那裏站不下我們兩人。”“汪汪汪汪!”狗子在牆頭另一邊叫,頗有些委屈,分明自己先跑到了,卻沒能第一個貼貼,又便宜了主人!十皇子從牆頭探頭,滿臉驚喜:“哥!”邾晏把溫阮抱好,慢條斯理:“嗯,如何了?”“還能如何,你弟弟在這呢,自然十分順利!”十皇子脫離危險,就敢大聲說話了,“你可太壞了,算計親弟弟!”邾晏低頭,看了眼溫阮,溫阮一臉無辜。今日所有,不過都是他們的計劃。溫阮在天牢附近巷子口遇到十皇子時,看到的那個略眼熟,但不覺得見過的女人就是穆妃,當時不知道,回來和邾晏細細講一遍,對對年紀細節什麽的,邾晏憑著記憶畫出了當年的穆妃相貌,再與娘娘教裏所有線索一一比對……事實就已經浮出了水麵。但他們隻能確定娘娘教的大概計劃,並不知具體什麽時候進行,經過暗線得到的消息總結,對方似乎很想從溫阮下手,溫阮便提議主動入彀,順水推舟,不說十皇子被套路了,連南星都被要求上最強演技,在少爺被擄那一瞬間演出無力無奈又難過強撐的樣子……當然,安全是第一位的,他們做了很多應對,隻是邾晏低聲:“也沒告訴他?”溫阮清咳:“你不也是想曆練他?”“下雨了。”“嗯,不過我已經不怕了!”溫阮環著邾晏脖子,鼻子輕動,“你飲酒了?屠蘇酒?”邾晏蹭了蹭他的鼻尖:“怕不怕?”“……我說你們!有沒有在好好檢討!你們倆怎麽好意思的,欺負活潑可愛,還沒長成的弟弟!”十皇子在牆頭大聲控訴,“給我分開,不準裝聽不見!”邾晏:“你不是一直想找刺激,遇到一回大危險,好看看好不好玩?”溫阮笑眯眯:“如何,可還想要?”十皇子:……算了算了,他再也不想嚐試了。邾晏不再理蠢弟弟:“接下來……”溫阮指了個方向:“那邊!”穆妃在那裏,娘娘教也在那裏,時間不夠,邾晏來不及與他細說皇宮發生的事,但邾晏既然出現在這裏,也就是說,豐溢暫時沒抓到,能往哪裏跑,隻能是這裏!……穆妃的娘娘教所在據點,豐溢驅車,挾持太元帝到了。這是他最後的本錢,最基本也最忠於他的力量,如今太元帝在手,他可以威脅整個大曆,一國之君的用處可多了,不僅僅是性命威脅,還有侮辱,謾罵,踩臉……他倒是想看看,朝堂上的人怎麽有臉跟他說話,不希望他這麽做,不就得答應他的條件?一點一點,他終能蠶食大曆,進可攻,退可守,還怕什麽?隻是沒想到,他們一家三口,包括和太元帝的見麵,場麵並不怎麽和諧。穆妃對太元帝並沒有什麽特殊情感,她不愛太元帝,沒有為他守貞,可太元帝也從未真心喜歡過她,隻是利用她,故意寵愛她,讓她做後宮的靶子,從未真心替她想過,背叛他,她從未後悔,從未愧疚。但她對三皇子,是愧疚的。“甫兒……”她手指顫抖,想要摸摸這個十月懷胎生下,卻沒緣分帶他長大,讓他叫一聲母妃的兒子。三皇子避開了。他並非不接受事實,可感覺上很難說服自己,對他來說,穆妃是十分陌生的氣息,身體下意識排斥,和柔妃給他的感覺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