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瑜想不通, 也不想再想了,他隻知道眼下, 他又辦砸一件事。他已經不敢看敬宇青的眼睛了。敬宇青也很不理解。今日之前,他對溫瑜的印象,除了身世不錯,也算得上有才華,最難得不像一般高門大戶的公子倨傲狂悖, 善解人意又體貼,願意照顧他娘, 也尊重他,偶爾有些小情趣,也算聊得來。他其實並不止向往自由,更向往書裏的靈魂伴侶,他認為那是一種最高層次的夫妻模式,也嚐試往這個方向走……但很明顯,他失敗了。溫瑜跟他,步調並不一致,方向也不一致,甚至腦子裏的想法都大相徑庭。敬宇青垂眸,也是,書本裏的理想狀態,現實怎麽可能存在呢?都是妄想罷了。未來的道路,怎麽能任由別人把持,還是得自己走……他並沒有什麽過分舉止,隻是朝溫瑜的反方向,行了一步。短短一步,並不能拉開多少距離,但這個舉動帶來的意味,震耳欲聾。溫瑜震驚看著身邊男人,臉色蒼白,身形搖搖欲墜。溫阮看著這兩個人,默了片刻,大概明白了。他並沒有打聽過這對夫夫的事,也不感興趣,但兩個人會出現在這裏,救下一個皇子……明年春闈,但凡讀書人都會想試一試,敬宇青大概也不例外,今次過來圍獵場,應該是想擴展人脈,混個臉熟?這兩個人應該是很想抓住這個‘救命之恩’,但很明顯,被他們‘救下’的十皇子並不認同,甚至覺得被連累了,一整個白玩。再看看溫瑜身上的痕跡……溫瑜皺了眉,同邾晏說:“我去同他說幾句話。”“好。”邾晏正好安排藍田,雖然剛剛答應了要幫十皇子找老太監,但主子身邊不能一個人都沒有,遂他還沒有動,邾晏正好將計劃的事全交代下去,整個辦完了藍田再回來。溫阮走了過來,敬宇青不敢不給麵子,退到了遠處。“為了一個男人,值得麽?”溫阮看向溫瑜。溫瑜眼神微微閃爍:“你說什麽,我聽不懂。”溫阮:“你聽的懂。”他總覺得溫瑜身上有很多說不清的地方,總是會莫名其妙在某個關鍵點出現,他不知為何,卻從沒想過要查。因為溫瑜總是一副要影響他的樣子,最後卻什麽都沒影響到,對於這種沒用的威脅,他不想自尋煩惱,可今天既然遇上了……溫瑜察覺到溫阮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很輕,並不銳利,也沒帶什麽審視意味,就隻是發現了,順便看兩眼這樣,可他心底還是湧上了巨大的羞恥。那是他用身體取悅敬宇青,留下的痕跡,尤其脖頸衣襟附近,青青紫紫,還很新鮮。他伸手抓緊自己衣襟,聲音忍不住尖銳:“你還不是為了男人!”放著京城大好的日子不過,跑去海邊製鹽,回來又在大殿上猖狂,應下與使團的賭約,分明不會打獵,還跑進林子裏受凍難熬……做這麽多事又是為了什麽,還不是想緊緊抓住簡王!“當然不是,”溫阮挑眉,“我所行所為,做的每一件事,往前的每一步路,都是為了能讓自己成長的更優秀,讓自己理想的實現更順利,至於會不會有同行人,同行人是不是在追求,我要不要答應都是順便考慮的事。”“我想做的事,從不會因誰放棄,同樣,我不想做的事,也不會為了誰而勉強,雙贏於我而言,是非常好的進展方向,但是單純的為誰犧牲,抱歉,我做不到,可是你呢?”溫瑜咬緊下唇。溫阮是真的不理解:“費心費力為別人付出這麽多,值得麽?”“你懂什麽……”溫瑜的話從齒縫中擠出,“你懂什麽!”溫阮不懂,但能猜:“是為了以後的好日子?”溫瑜心尖一緊。溫阮於是看得更明白了:“你很看好敬宇青,篤定跟著他,有你想象中的好日子過,或許……你認為現在過得苦一點,犧牲一些東西也沒關係,終會否極泰來,以後是一望無際的順遂日子,平安且沒有煩惱?”溫瑜大駭。他分明試探過,溫阮並非重生之人,沒有對未來的預知,可為什麽知道了!難道……難道想跟他搶敬宇青!溫阮無語。對方的表情變化太激烈,他都很難裝作看不懂。“你放心,我從來不跟人搶垃圾廢物。”就他現在看來,敬宇青身上的確有難得的文人書生氣,或許也有腦子,但眼神沒那麽清明,本人一定是有什麽困惑不解在身上的,想要成才,很需要一套係統的教導點撥。但敬宇青身上有很明顯的傲氣和固執,自尊心很強,看上去很要麵子,想要硬生生教導點撥很難,這人不一定聽,很需要技巧和心思。溫阮覺得,或許有貴人相助,好好把敬宇青打磨打磨,此人許會達到別人想象不到的高度,若隻如此發展,恐難有建樹。溫瑜難以置信,你上輩子那麽維護他,現在竟然說他是廢物?溫阮怎麽看,都覺得溫瑜眼神蠢的太過清奇:“我隻問你,你做這些事的時候開心麽,輕鬆麽?”溫瑜一怔。並沒有,他煩透了敬宇青既要又要,又不開口,等著他主動送上的樣子,討厭死了敬宇青寡母毫無禮儀羞恥的拿捏兒媳手法,這些日子他每一天過得都無比煎熬……溫阮:“你確定很快就能迎來曙光,開心又輕鬆的過日子麽?”好像也不能。溫瑜太知道,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即便敬宇青春闈高中,家裏也不是一下子發達起來的,權臣也不是立刻能做上的,起碼得經營數年……可是他現在,就已經過得很艱難很艱難了。溫阮歎了口氣:“所以不要總想靠別人,靠山山倒,靠人人會跑,靠自己才能永遠靠得住,捷徑並不是那麽好走的,有時候你以為的捷徑,其實是絕路。”溫瑜一點都不想被溫阮批評,尤其對方才是上輩子的勝者,他什麽都擁有過,怎會知道不如意的生活是什麽樣子!“少對我說教!你不也是故意耐著性子,各種展現,好讓男人喜歡你!”“這個啊,我從不強求。”溫阮視線滑過遠處邾晏。溫瑜眯了眼:“可他不喜歡你,以後也不會喜歡!”“你怎麽知道?”溫瑜鋒利視線盯住溫瑜,“據我所知,你好像從未和簡王接近過,為什麽對他的事好像都很熟悉?”當然是上輩子他曾和這個心狠手辣的人住在同一屋簷下!溫瑜胸膛起伏,但不能說。溫阮靠近:“我其實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麽總是會知道點……別人當事人都不知道的東西? ”比如邾晏‘白月光’的存在,比如梁夫人的家事,比如很多跟他有關,但還未發生的事。“聽,聽說的!”溫瑜眼神閃爍:“你別鬥不過別人,就扯上我,我告訴你,邾晏這個人心狠手辣,是個無情無心之人,很難搞的,那位……那一位少年人,曾對他有過救命之恩,他們才是真愛,你擅自闖入,橫刀奪愛,你才是那個意外,怎麽努力都不會有用!”他越說越自信,越說聲音越大:“是,我要過好日子,的確需要很艱難的犧牲和努力,但你沒有這種機會,你和邾晏永遠不可能有感情,你和他隻會同床異夢,直到他死的那一天!”溫阮敏銳捉住了關鍵詞:“他死的那一天?”溫瑜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你別跟我在這扮好人,說什麽好心勸說我,我告訴你我不信!”“當然不是,我雖沒那麽記仇,卻也沒那麽大方,你坑我那麽多回,我沒設計害你已是不錯,”溫阮眯眼,“隻是看你這可憐樣子,好像活不了多久似的,你我一房血親,我不想被連累。”溫瑜:“你放心,我死了也不會連累你!”他吼完就跑,一句話都不想和溫阮多說。敬宇青把人拽住,朝溫阮這邊遙遙揖手,似在為妻子不禮貌的行為道歉。溫阮本就是遇到了,順便說幾句話,看能不能套出什麽,溫瑜很明顯不會再說,他追上去也沒用。邾晏走過來:“他說了什麽?”溫阮靜靜看著他的眉眼,很久,才漫不經心的轉開:“說殿下的風流韻事……你看,所有人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邾晏:……“真沒有。”“好,”溫阮下巴微抬,“那殿下同我說說,琵琶的事?”邾晏看著溫阮,因為天氣冷,臉頰凍得有些紅,盡管很想抬起下巴做倨傲狀,仍然離不了脖領毛茸茸的圍脖,雪白雪白的狐狸皮,柔軟極了,精致下巴埋在裏麵,一看就很暖和。也很可愛。他的阿阮就該是這個樣子,讓人一看就心生柔軟,忍不住想摸一摸。他知道,阿阮是醋了。可不管心裏怎麽爽,臉上都不敢表現出來,隻過於溫柔的聲音暴露了一二:“我跟你說過,我曾經很想要一把完美的琵琶,但現在,不想要了。”溫阮知道,因為有了自己。邾晏其實想要的並不是一把能演奏出完美情緒的琵琶,而是一個懂他情緒的人。溫阮什麽都知道,也知道邾晏在哄他,但還是不爽。他幹脆他明白了說:“昨天傍晚,有人給你送了把琵琶過來,你不在,我接的,送琵琶的是個少年,相貌精致氣質婉約芝蘭玉樹,從琵琶到包琵琶的袋子都很講究,粉嫩天青,竹紋雅致,可好看了。”他還剜了邾晏一眼:“他還說,殿下一直在找一把好琵琶,這把奉上,希望你如願。”邾晏委屈:“我喜歡琵琶,全天下都知道,這些年想討好我,送琵琶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憑什麽這個人就覺得他的琵琶合適?我也從未同任何人有露水情緣,這人故意碰瓷,毀我清白,影響你我夫妻感情,當斬立決,阿阮可不能不信我,就這麽判了我的罪!”溫阮哼了一聲,沒說話。他又不是傻子,怎會白白被別人利用,就算真有這麽個事,他也得問問邾晏,雙方溝通好再做決定,昨晚沒提,當然是因為那個人不重要,至少,不如邾晏的休息重要。邾晏怎會不懂,很難控製住情緒,抱住了溫阮,頭往下低溫阮嫌棄的推開他:“我還在生氣!”邾晏磨牙:“我這就出去殺了那人”“你回來!”溫阮拽住他,“所有人都認為我們會亂,你就非得成全他們?”邾晏腳根本就沒動:“他們倒是想得美。”他和溫阮想的一樣,別人非得這麽認為,他們不如就順勢演一演,看看到底是誰該敲打,真把人殺了,後麵的戲還怎麽唱?溫阮也發現了,邾晏還是在哄他,裝的倒是挺像!他哼了一聲:“你又是什麽時候,發現我沒真生氣的?”“你使喚我幹活的時候,”邾晏指了指他的眼睛,“你眼睛裏有惱,有煩,但沒有恨,若我真做錯了什麽事叫你發現,你可能連這種表情都不會讓我看到。”溫阮甩開他的手,顧自往前走:“所以你記住了,日後做事小心些,再叫我抓著了把柄……”邾晏抱住他,架住他的胳膊,把他送到了馬上:“是,全聽王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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