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皇子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忽然發現身上光溜溜的,有些不適應。仔細一看才發現自己全身精光,一件衣服都沒穿,不由嚇一跳,驚叫起來:「母妃,我的衣服呢?」


    「哦,娘看你昨晚出了一身汗,太熱了,就幫你脫了。」季安妮早已想好借口,明皇子一問,便不慌不忙地說了出來。


    明皇子年紀小,非常好騙,而且他根本就不懷疑季安妮。季安妮說什麽,他就信什麽,低頭「哦」了一聲,便什麽都不問了。


    季安妮見他這麽聽自己的話,不由表揚性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明皇子的嘴巴動了動,似是在咀嚼嘴裏的什麽東西。季安妮一看他這動作就嚇了一跳,還以為他嘴裏還含著沒有吃完的蛇肉呢。


    「怎麽了?嘴裏不舒服麽?」季安妮著急地問,恨不得直接扳開明皇子的嘴巴檢查。


    「沒什麽,隻是突然……突然覺得,嘴裏有股怪怪的味道……」明皇子疑惑地說。


    季安妮心口撲通一跳,立刻明白過來。雖然她已幫明皇子把嘴邊的血跡擦拭幹淨了,但是嘴巴裏麵的血跡卻沒有清理。也許剛才明皇子是嚐到嘴裏殘留的血腥了。


    「沒關係,待會兒漱漱口就好了。」季安妮馬上幫明皇子拿來了漱口水。


    明皇子不疑有他,按照季安妮的要求,乖乖漱起口來。


    誰料,當明皇子把漱口水吐出來的時候,卻清清楚楚地看見那是一片血紅。


    季安妮嚇得急忙把水端走,以為自己動作快,明皇子就什麽也沒看清。但水是從明皇子嘴裏吐出來的,他比誰都看得清楚,再加上季安妮那奇奇怪怪的態度,明皇子這聰明的孩子,立刻便察覺到了事情的異樣,擔心地問道:「母妃,到底怎麽了?我……我怎麽吐血了?」


    「哦,這……這……這大概是因為氣候幹燥……」季安妮迅速處理掉那盆血水,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娘讓人找禦醫,幫你熬一劑調理的湯藥,喝幾次就沒事了,不用擔心。」


    「哦……」明皇子這次回答得可有些言不由衷,他盯著房間中走來走去、手足無措的季安妮,早已察覺到對方有事瞞他。如果他發問,對方一定會以他是小孩子為由,什麽都不告訴他,所以明皇子幹脆什麽都不問,把自己的猜疑和擔心全都埋入心中。


    「對了,明兒,時候不早了,該起床了,娘幫你穿衣吧。」季安妮回到床邊,拿起一件看上去有點像是內衣的衣服,左看右看,尋找哪邊是領子,哪邊是袖子。


    看著季安妮那副苦惱的模樣,明皇子忍不住提醒她道:「娘,這件是穿在外麵的,應該先穿這件……」說著指了指一件淺黃色的小褂子。


    季安妮吃了一驚,就像看著救星似的看著明皇子,問道:「你會穿?」


    明皇子點了點頭。


    「真的?」季安妮頓時雙眼放光,激動地站了起來,「你真的會穿?」


    明皇子又點了點頭。


    養一個聰明懂事的兒子,可真是讓媽媽省心啊。


    「太好了,明兒,娘沒有看錯你。」季安妮高興地抱住明皇子,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口。


    這下好了,總算不用去求安貴妃就能解決穿衣問題了。


    安貴妃小看了季安妮,更小看了明皇子。雖然明皇子入宮以來沒有自己穿過一次衣服,但他卻看著別人幫他穿了一個月的衣服,就算他再笨也早就看會了。


    #


    明皇子剛剛把衣服穿好,安貴妃推算著時間,又來敲門了。


    在安貴妃的預算裏,現在應該是季安妮正為穿衣煩惱至極、苦於無處求人的時候,所以她特意前來,看看季安妮的那副窘迫的模樣,也順便來施舍一下自己的愛心。


    誰知,當季安妮把門打開時候,明皇子已經穿戴整齊地站在季安妮的身後了。


    安貴妃驚訝地盯著明皇子,愣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問道:「妹妹,這麽快就準備好了麽?」言外之意,季安妮的優異表現令她刮目相看。


    雖然在穿衣這件事上,功勞全是明皇子的,季安妮什麽都沒做,但在看到安貴妃那副灰溜溜的樣子後,季安妮就像打了勝仗似的心情大好,把頭也微微昂了起來。


    「安貴妃,現在時候還有點早,你是要馬上送明皇子去講堂,還是待會兒再來?」季安妮問得雖然保守,用了一個選擇疑問句,但她心裏卻巴不得安貴妃早點把明皇子帶走,這樣她就有時間收拾窗外那些血衣和血被了。


    現在天還不算太亮,文華院中走動的人很少,如果不趁現在把贓物處理掉,待會兒要是有人路過草場,看見草坪上扔了一大堆奇怪的東西,那自己不就難以交代了麽?


    安貴妃既然已經敲門進來了,總不能就這樣掉頭就走吧?聽了季安妮的詢問之後,立刻答道:「難得明皇子這麽早就準備好了,還是早點去吧。明皇子昨天遲到的事情,雖然先生沒有追究,但是為了表達懺悔之心,還是應該提早去的。」


    「還是姐姐考慮得周到。」季安妮聽到了想聽的答案,自然更加開心了,她把明皇子向前牽了半步,交予安貴妃,「那就有勞姐姐了。」


    #


    季安妮蹲在門邊,從門縫看見安貴妃、明皇子和凝霜全都走出桃園後才鬆了口氣。


    她迅速推開窗戶,跳到窗外,把堆在草坪上的那些血衣和血被全都抱進房間。接著,又去院子裏麵提了一桶水,蹲在房間中央,勤勤懇懇地洗起被子來。


    大門外的兩名侍衛以為季安妮提水是為了洗漱,也就沒有過問,季安妮提水回到房間之後,就是完完全全地閉門操作,誰也不知道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幹什麽。


    隻可惜,這裏不要說洗衣粉了,就連肥皂都沒有一塊,隻靠一桶清水清洗那就像潑了一碗顏料似的血汙,根本洗不幹淨。而且季安妮還不敢出去換水,怕換水的次數太多,會引起侍衛的懷疑。季安妮一邊著急,一邊繼續拚命洗被子。


    洗著洗著,腦海中居然冒出一個很久以前聽過的故事。


    講的是一個兒子,他五六歲的時候和玩伴吵架,吵輸了,就把玩伴殺了,扔到井裏,第二天去井邊一看,屍體居然不見了;他十來歲的時候和同學吵架,吵輸了,又把同學殺了,還是扔進那口井裏,第二天去井邊一看,屍體又不見了;後來他工作了,和同事吵架,吵輸了,他把同事也殺了,還是扔進那口井裏,第二天去井邊一看,同事的屍體也不見了;再後來,他嫌他母親年紀大了,就把母親殺了,扔進井裏,但是第二天去看的時候,卻發現屍體沒有消失。又過了一天,再去看,屍體還是沒有消失。過了十天,再去看,屍體還是沒有消失。為什麽呢?因為,從小到大幫他處理屍體的母親,已經被他殺了。


    所謂可憐天下父母心,總是想著保護自己的孩子,卻不知道自己的保護方法得不得當。


    季安妮現在的舉動,正是幫明皇子毀滅證據。幫得了一次,如果日後明皇子又吃生食,搞得滿房間是血的話,她還能幫得了他麽?


    也許,應該把真相告訴明皇子,而不是一味隱瞞。


    明皇子應該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脆弱吧?就算知道自己是狐妖,也應該能夠坦然麵對現實吧?季安妮搓洗床單的速度漸漸變慢,思考著自己應不應該勇敢地告訴明皇子真相。


    因為,不讓明皇子變成食人妖怪的辦法,不是自己想盡辦法幫他善後,處理罪證,更重要的是靠明皇子自己抑製體內那股嗜血和貪吃生食的的欲望啊。


    想到這裏,季安妮洗衣服的動作停下了。事已至此,她覺得自己必須冷靜地思考一下向明皇子坦白的時機了。如果把明皇子昨晚食蛇的事情告訴雲真,雲真會有什麽打算呢?


    季安妮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用指尖感受掛在那裏的一塊通訊石。


    她很想立刻聯絡雲真,問雲真到底該怎麽辦,但又擔心雲真尚未醒來,不想吵醒雲真的清夢。雲真最近一定很忙,讓他多睡一會兒吧……另一方麵,安貴妃和凝霜把明皇子送到學堂之後,馬上還會回來。她倆回來後,自己處理罪證就不像現在這麽方便了。想來想去,季安妮還是決定抓緊時間,先把血衣血被處理幹淨以後,再找雲真商量明皇子的事。


    想到這裏,季安妮收回思緒,繼續把全副心力投入到與血衣的戰鬥之中。她奮力地搓呀搓,洗呀洗,累得腰和肩膀都酸了,但效果卻不太顯著,甚至可以說是——白費功夫。


    「不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季安妮放下衣服,不做無用功了,決定重新想個辦法。


    她抬眼在房內環視了一圈,居然讓她看見了屏風後麵的一個大木桶。這個木桶是洗澡用的,當初水芙蓉就是用這個木桶在房間中洗澡的時候,被皇上撞個正著,暴露了真實性別。


    季安妮腦筋一轉,暗想,如果自己說要在房間中洗澡的話,不僅可以讓侍衛準備一大盆的熱水,還可以順便把香皂也騙到手。到時候,一有熱水,二有香皂,還怕洗不幹淨這些血汙麽?而且洗澡水那麽多,也不怕被血跡染成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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