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信任讓俞漸離受寵若驚:“謝謝您。”“唉,我這小鋪子能迎來這麽一位會寫的,我該謝謝你才是。若不是生意不好,誰敢鋌而走險寫那位爺的?”店主心中輕鬆,自己也點了一碗肉麵,順便問,“我聽說你在集市上逛了整整一日,不知是要買些什麽?”俞漸離拿出了自己的采購單子給店主看:“您看,我要這些,後麵做了標記的是有的,還有些沒有。”店主拿來單子看,同時說道:“別看我糙,我也有字,我叫留鬆,你這麽叫我即可。”“好,留鬆兄。”留鬆聽完笑了起來,頗為爽朗:“和你稱兄道弟,也顯得我年輕了。”他說完看著單子,道:“這樣和這樣在鄉下有,是個老匠人做的。他的家在那裏,腿腳不方便,買這東西的人也少,便隻在鄉下偶爾賣些。我過幾日無事可以去鄉下一趟,給你帶些樣品過來,你看了之後再決定要不要。”俞漸離很是驚喜:“我可以給您出路費。”“順便的事,我嶽家在那裏,不然我也不會知道。”俞漸離很是感激:“那真的是萬分感謝。”兩個人一起吃了麵,約定了下次休沐日看看材料的樣品,才道別分開。談妥了這些事情,兩個人的心情都很愉悅。*翌日,俞漸離幹脆拿著單子去了陸懷的號房。進去時陸懷正在發脾氣,仿佛路過的狗都會被罵兩句。他停住了腳步,生怕因為他左腳先進門而被捎帶著罵上。“一群沒腦子的!”陸懷罵完了人回頭看向俞漸離,兩個人便這般四目相對。他不動,他也不動。半晌,陸懷竟然消了氣,問道:“材料看得差不多了?”看著俞漸離站在那裏,什麽火氣都沒有了。誰讓陸懷就是這麽一個膚淺的人。俞漸離終於敢往裏走了,同時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居然讓你這般生氣?”“那日在酒樓鬧事我被家裏罰了,本來事情都過去了,今日讓他們給府上送去些糕點,他們竟然點了那家酒樓的,還特意說糕點是那家的招牌,讓我父親想起了這事,又罰我一遍!”俞漸離本是想要安慰的,可聽到陸懷發生這樣的事情,竟然同情不起來,反而沒忍住笑出聲來。陸懷登時就急了,嚷嚷起來:“你也笑我!”“對不起,我是真的沒忍住。”“你!你!”陸懷終究是沒對俞漸離發作,而是帶著俞漸離進屋。俞漸離將清單和圖紙給了陸懷,他在來時,還在研究清單,所以清單放在了上麵。陸懷看著清單一陣愁眉苦臉,嘟囔出聲:“這麽多字我也不愛看啊……”再看一會兒,忍不住抬頭看向俞漸離:“你連每件東西幾文錢都寫上了?”俞漸離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對啊,這是明細。”“這些在我眼裏就是零頭!”“可這是很多個零頭,你看看後麵寫的數字,加在一起就多了。”陸懷指著其中一樣:“這個需要二十件,也才二十四文錢,你是在給我省錢嗎?”他說完反而生起氣來,回身從櫃子裏取出一個錢袋來,直接丟在了桌麵上:“這裏是五十兩,拿去用!不夠再跟我要。”俞漸離否定了這個說法:“不不不,錢要用在刀刃上,我們要買最合適最實惠的材料……”陸懷還是那混不吝的模樣:“你在跟誰合作?!我!陸懷!你居然在給陸懷省錢?!”“這不是誰的問題,是……”陸懷再次打斷了他:“我做的東西怎麽可以丟了排場,都給我用最貴最好的!”俞漸離不說話了,隻是靜靜地看著陸懷。這般被俞漸離注視,陸懷反而不自在起來。號房內陷入安靜,隻有清風吹拂窗外樹葉的颯颯聲傳來,樹枝一晃,抖落葉片若幹,輕盈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半晌,俞漸離才問他:“冷靜下來沒?”“哦……”陸懷終於安靜了下來,重新坐在了俞漸離身前。俞漸離這才慢條斯理地跟他講道理:“我最開始想到找你,一方麵是因為你能給我提供支持,另一方麵是我覺得你見多識廣,也能和我達成共識,我們能做出很好的設計。”這話說到了陸懷心坎裏,他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輕聲回答:“嗯。”“我也想我們這次合作能夠順利,就當是我在模擬工部,你在模擬戶部,你需要查驗我的清單是否合理。”這個說法讓陸懷覺得新奇。他雖然是戶部尚書的嫡子,卻因為不學無術,從未想過日後會不會真的進入官場,甚至進入戶部。可是俞漸離想要進工部的目標非常明確,竟然有些影響到了他。他伸手拿來清單重新看了起來。俞漸離在一旁指導:“你有父親照顧,從來不缺銀兩,可他是最能替聖上分憂的人之一,每一項都要認真核查,這樣才能保證國庫的每一分銀兩都用在了正確的地方。”他認可俞漸離的說法:“也是……”“而我是設計者,花燈也由我來做,我要考慮的是它的外觀,它的製作複雜程度能否來得及趕上節日。有時候一件作品的優劣,並不是由它材料是否昂貴來定的,而是設計、立意、創新,還有最重要的工藝。”俞漸離的確想利用這個花燈積攢一些名氣,為之後的事情做鋪墊,卻也不是完全利用陸懷。他從始至終的想法都是讓陸懷投資了這個花燈,後期還能賺回來一些,這樣他才有底氣繼續和陸懷結交。陸懷嚐試著悶頭去看清單,卻看得抓耳撓腮的:“看不太懂啊!”俞漸離抽出最下麵的圖紙給他看:“你可以結合圖紙看。”“哦!”陸懷終於來了精神,反複看五張圖紙,好幾次驚呼出聲,“你這個圖紙……和我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樣。”俞漸離畫圖紙時,多是想讓自己能夠看得清楚,所以用的手法有很多是穿書前學來的。他穿書前就酷愛畫圖,機械結構、建築結構,還有一些拆解圖。每個局部的截麵拆解也會畫清楚,在旁邊標記備注。他還用了一些未來的繪圖手法,這般看去,像是在一張紙上完成了cad。“這回我能懂了,你這個圖紙很厲害!”陸懷越看越興奮,對照著圖紙去看清單。最後幹脆將清單丟到了一邊,指著一張圖紙道:“我喜歡這個。”他還是喜歡看圖。俞漸離拿來圖紙看了看,接著拿來清單道:“如果是這個的話,有幾個材料我可能需要你幫忙去買,我可以告訴你大概的價格,你莫要讓人從中賺了差價。”“買些東西罷了,小事情。”俞漸離還是不放心,在陸懷的號房裏單獨寫了一份清單,標注了數量,留出了損耗的餘數:“這一張你給你的隨從,讓他們去購買。”俞漸離又寫了一份,這份後麵標注了價格區間:“這份你自己留著,記得購買回來要對照一下價格。”陸懷伸手接了過來,點頭道:“行,我知道了。”*俞漸離回到號房,拿出陸懷選中的那張設計圖,重新畫細致的設計圖。如今已經看過材料,心中有數。他翻出自己的包裹,取出自己帶來的工具。他用蘆葦梗削成了頂端尖細的形狀,將炭粉和黏土混合,用尖端蘸著粉末,開始繪製具體的設計圖。這種小製作的確沒有鉛筆方便,卻也能夠模仿筆觸,他畫著也更順手一些,還能後期修改。途中,他還會用丈量尺在號房中比量,虛空思考花燈的尺寸大小,確定了構思後,快速回到桌邊繼續寫寫畫畫。這時隔壁號房傳來聲音,俞漸離才終於回神。他等了一會兒,才去敲了敲兩個號房之間的窗。很快,紀硯白打開了窗看向他問:“怎麽?”俞漸離給他遞過去了兩張圖紙:“這是我後期看你們訓練時想到的隊形,還有一些你們可以改善的細節。我過兩日就要去司天台了,怕來不及給你。”紀硯白伸手接過去,隨口問道:“你之前押題很厲害,能否押中敵軍進攻的時間和地點?”他不假思索地搖頭:“這個確實是我不懂的,而且事關人命和國家安危,我也不敢輕易斷言。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根據地形給你畫出布防圖,安營紮寨的位置,機關如何擺放最能夠利用到極致,或者是你們出擊的陣形。”他想了想後補充:“對了,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試試設計機關,那種大型的投石車、雲梯,我都可以幫忙改善一下。現在的重弩射程是多遠?我可以想辦法延長一些。”紀硯白原本隻是隨口問問,沒想到俞漸離說的越來越讓他震驚,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圖紙,問他:“你還會這些?”“紙上談兵罷了。”“之前你說紙上談兵,真的用了你說的那些後發現的確實用。你若是真的可以做這些,我會和我父親提及,之後讓你和軍師見麵,若是他們開口,直接將你送進兵部做個主事也是可能的。”這回輪到俞漸離愣住了,他隻是覺得自己虧欠了紀硯白不少,能幫什麽,就幫什麽。可真的靠這個給自己謀職,他還是有些過意不去。尤其兵部主事已經官居六品,俞千手之前在工部也才官居五品。俞漸離下意識拒絕:“不不不,我隻是盡可能地幫你,不是想讓你幫我……”“不算,如果你真的可以做這些事情,並且對我們有幫助的話,我們定然會留下這樣的人才。工部軍器局也太過屈才了。”“我沒想過兵部……”俞漸離從未想過這個就業方向。“如今的工部也是烏煙瘴氣,這兩年裏做了不少爛工程,正在篩選替罪羊,確實有可能快有你的位置了。”俞漸離聽得滿麵愁容:“這似乎不是一個很好的安慰。”“我父親能夠管理兵部,他一向不想給我的姐姐添亂,做事小心,倒是最簡單的地方,不用擔心旁的事情,安心做自己手上的事情就行。周圍的其他官職也都是些粗人,真動腦筋也鬥不過你,更何況還有明知言這個精明人在。”“……”俞漸離竟然真的有些動搖了,沒有勾心鬥角,隻需要安心做事。紀硯白再次開口:“考慮一下吧,當然,也需要你真的有真才實學才行。”“嗯,好的,的確是個很好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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