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傷勢已經大好了是嗎?”


    在經曆過漫長的沉默之後,坐在上首的因道潛餘光掃過下首,那個依舊安定自若的年輕人,眼底劃過一抹暗光。無聲地歎了口氣之後,終於放下手中氤氳著霧氣的香茗,率先開了口。


    “回家主,已無大礙。”


    聽他這樣說,因道潛了然地點了點頭,視線放在他的身上剛要開口說些什麽,就見一名中年男子神色匆匆地走了進來,似乎是想說些什麽,但是看到一旁坐著的年輕人終是無聲地拱了拱手,恭敬地立到了他的身旁,隻是眉宇間依舊有幾分煩憂。


    似是沒有注意到身旁之人的異樣,因道潛又悠悠地寒暄了片刻,表達了年輕男子的關心之後這才揮手結束了這場對話。


    “行了,阿遠,你下去吧。”


    “是。”


    望著年輕男子離去的背影,因道潛的視線在他幾乎要與銀白衣衫融為一體的發絲上停留了許久,直到年輕男子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也依舊沒有收回視線,隻是視線虛虛地望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因道潛不說話,他身旁的中年男子卻是一臉的欲言又止,但是不知道礙於什麽,嘴巴張了又合卻遲遲沒有一點聲響發出來。


    好在因道潛的注意力雖然不在他身上,但也沒有打算讓他糾結太久,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就收回了視線。


    “說吧。”


    得了準令的中年男子頓時鬆了口氣,直截了當地道明了來意,“家主,姬家和雲家那邊來信,問什麽時候可以重新打開通道。”


    “這些個老狐狸,鼻子還挺靈。”


    聽著身側之人意味不明的一聲冷哼,中年男子抹了把額頭不存在的冷汗,這才有些忐忑地解釋道:“實在是這從……因遠公子實力太過出眾,勢頭太盛難免會讓人察覺到一樣,況且他的樣貌當年……”


    原本三大家族相互聯姻就是為了能夠打開通往那靈岩大陸的通道,如今自然是要緊盯他們這唯一出了一個兼具兩族血脈人選的因家,自然而然的,這從遠的事情也擋不住他們的探查。


    “我知道,我也沒打算瞞,隻是,要讓他能夠為我因家所用還需要時間。”


    看著自家家主蹙起的眉頭,中年男子似是想安慰兩句,但是想起造成這一切的源頭,又不免帶上些怨懟,“若不是當初他留了一手,重新封住了那邊的出口,家主也就不需要如此費神了。”


    “我倒沒什麽費不費神的,而且盡管他當年有所防範,還不是落在我們手裏,天意如此。”


    想起一年前偶然得到的消息,因道潛不禁微微勾了勾唇角。


    誰能想到在空間通道裏迷失的人,還能有重見天日的那天,也幸好那時候守在那裏的多是他因家人,悄悄帶回來一個人也不是什麽難事,隻是更令人意外的是,從遠重傷之餘竟然會失去所有的記憶,就連自己的名字也不記得,不過倒是方便了他們因家行事。


    就是他唯一沒料到的是,從遠的天賦遠超他的想象,甚至比他母親還要出色許多,隻是,怎麽會?


    即便因竹的血脈天賦非凡,可是混了一個常人的血脈還會有這種奇跡嗎?


    腦海中那抹銀灰色的背影一閃而逝,因道潛將那些雜亂的思緒暫時放到一旁,右手有一搭沒一搭地在膝上輕點,“而且,要確保通道足夠穩定,這從遠的實力自然是要提高的。”


    隻是,提高實力就代表著需要時間,姬家那邊他自然是不擔心,隻是雲家……


    他們需要確切的籌碼來定一定自己的心,而他現在手裏最能定住雲家的籌碼……


    想了想,因道潛還是招手在中年男子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


    “你真打算去見她?”


    “因遠公子。”


    麵無表情地走過避在路旁衝他行禮的侍從,年輕男子因遠,即從遠默默在腦海中回複著隻有他一人能夠聽到的這個聲音,“不是你說她是我母親嗎?”


    “……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腦海中的聲音似是有些語塞,一時間不知道是對自己無語,還是對這個什麽都相信的從遠無語。


    聽著腦海之人難得的卡頓,從遠微微挑眉並沒有立刻答話。


    從他來到這因家的那一刻起,滿打滿算也有將近一年的時間了,雖然周圍的人不說,但是他還是能從那種微妙的情緒中感覺到一些什麽——他們對他,都很陌生,甚至有人看他的視線中還藏著那麽一絲厭惡,或者說是那種不屑與之為伍的嫌棄。


    可他若真的如因家主所說,他隻是因家的一名旁支的話,他們對他的情緒應該不會如此複雜才對,畢竟這座偌大的宅院裏也不差因家的旁支,他們周圍可沒有他遭遇的這些微妙的視線。


    還有那些若有若無,一直窺伺在他周圍的視線。


    所以,比起這個人心各異的大家族,他還是更願意相信在他腦海裏說話的這位。


    當然,也僅限於一些指向明顯的事情。


    畢竟,他瞞著他的事情也不少,從剛才的語塞就能窺見一二。


    不過,這些他就不需要知道了。


    “是與不是,一見便知。”


    正好也看一看“從遠”和“因遠”,這兩個,哪個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語塞多少有些心虛,姬闕頓了頓還是盡力補救道:“其實你相信我也沒錯,而且,你要是知道我都為你做了些什麽,你一定會感謝我的。”


    “畢竟,從他手裏保住些什麽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姬闕最後一句低語幾乎給人一種錯覺,但是時刻注意著他動靜的從遠自然沒有錯過,敏銳地察覺到他口中第一次出現的那個“他”。


    “他?”


    “總之有這麽一個人就是了,而且咱們兩個現在的境況可都拜他所賜,所以咱們的立場才是一致的。”


    想起那人最後對他所做的一切,依舊是神魂狀態的姬闕眼底閃過一絲暗芒。


    既然敢斷他的路,那他自然要回饋些什麽。


    從遠,就是他最好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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