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大皇子知道,一旦他的行為引起任何其他蟲族的警覺,如果他們像溫德爾和卡約斯一樣來搜查這棟房子,首先會堅持的就是各個房間,也會像他們一樣,在空房間的一覽無遺下,放棄原有的懷疑。卡約斯的房間也很簡單,而且有卡約斯的存在,如果不是串通一氣,根本不會有蟲族想到大皇子會將秘密入口藏在整個建築唯一有蟲常住的房間。除非他們了解卡約斯和大皇子的相處模式,或者說,大皇子培養卡約斯成為的樣子。溫德爾突然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麽,不忍心去看卡約斯的眼睛。他該怎麽告訴卡約斯,他幼崽期最美好的、被唯一兄長關心的經曆,其實來源於大皇子在陰謀目的下的一手策劃?“在我的房間,對嗎?”卡約斯平靜的聲音傳來,溫德爾僵住了。卡約斯不僅聰明,和溫德爾也很有默契,他當然也猜得到。“沒關係,溫德爾,我知道。潛意識裏,是我一直告訴自己兄長的所有舉動都是出於對我的情感,但實際上,他從沒這麽說過。”卡約斯短促地發出一聲笑。但他聲音中的破碎告訴溫德爾,卡約斯並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沒關係”。溫德爾握住他的一隻手,捏了捏,無言地陪伴在卡約斯的身邊,等他消化這一切。“……”“重一點。”過了幾秒,卡約斯低聲乞求道。“這不是一個好時機,也不是一個好地點。”溫德爾溫柔地拒絕,“我不能這麽做,等我們回到更安全的地方,我會給你所有你想要的,好嗎?”“不,”卡約斯堅持,“我隻想記住你給我的傷口。”溫德爾真的不覺得在卡約斯留下心理陰影的地方,讓他重溫任何痛苦,是一個健康的方式。拗不過卡約斯,他隻好小心翼翼地在卡約斯的手腕附近留下一道血線。沒有任何血液流出,受傷的地方馬上愈合成一道微微發紅的紅痕。在卡約斯凝視的目光中,溫德爾不得不硬著頭皮再次補上一道稍重的劃痕,才讓那紅色鮮豔了一些,不會很快恢複成原來的樣子。“好了,我們走。”溫德爾拉住卡約斯的另一隻手腕,假裝催促道雖然離葬禮還有好一段時間,他們的時間實際上並不緊張。重新回到卡約斯的房間,溫德爾更加仔細地檢查了房間中的布置,果然在靠牆的位置發現了古怪。窗台上有一個小小的、突出的小圓點,可能是用了某種屏蔽材料,視覺上完全看不出來,隻有伸手略過,才會有所感覺。之所以溫德爾會發現這一點,完全是因為這個凸起上毫無塵土,而它的周圍卻落著薄薄一層灰塵。這也說明,在他們之前,這個開關已經被多次打開過,最近一次不會隔了很長時間。隨著溫德爾手指用力按壓,麵前的牆漾開一圈圈的波紋,一個先前無法被肉眼注意到的多餘空間赫然出現在他們的眼前。“我能聽見了,這下麵有一個非常巨大的空間。”卡約斯突然開口。悄無聲息地,真正的牆麵向外劃開,露出一個位於地麵的入口和幾節樓梯。卡約斯立刻把溫德爾擋在身後:“我先下去看是否安全”溫德爾握住他的肩膀,深吸一口氣,堅定道:“我犯了錯,就要自己承擔。如果你想來,我們一起,但必須答應我,遇到危險時你會率先保護自己。”“卡約斯,你能為我做到嗎?”僵持片刻,卡約斯悶悶不樂地“嗯”了一聲,錯後半步,緊跟在溫德爾的身後。溫德爾深吸一口氣,把自己塞進那個狹小幽暗的地下入口,不知道等待著自己的,究竟是怎樣的真相。第115章 通往地下的道路幽暗狹窄, 毫無光亮,溫德爾和卡約斯隻能摸黑前行,幸好這對卡約斯並不構成任何影響, 溫德爾也有一定的夜視能力,不至於完全被黑暗屏蔽視覺。台階的表層是被壓實的泥土, 四麵八方也都由泥土構成, 撲麵而來一股潮濕陰暗的氣味,其中夾雜著難以言喻的腐臭味道。“下麵有其他蟲族嗎?”溫德爾問。他們現在已知的是大皇子曾在十幾年前將這裏作為某種秘密基地, 在他失蹤後,一隻蟲族發現了這裏,直到最近還在使用這裏。如果能在這裏查明那隻蟲族的身份的確很好,但溫德爾更希望確保他們不會和那隻蟲族迎麵撞上, 引起意料之外的衝突。他點了點光腦,但信息還停留在進入地下空間之前,他給迪倫李發送的位置告知通訊上。無論是什麽隔絕了卡約斯的感官,這種材料也有著隔絕光網信號的功能,讓光腦在這裏完全失效,他們此刻隻能靠自己探索這個未知的空間。卡約斯隔了一會兒才回答,聲音中充滿遲疑:“沒有任何聲音。”他語氣中的異常引起了溫德爾的注意。“你是指下麵沒有任何蟲族存在的聲音嗎?”他確認道。隔著完全的黑暗, 溫德爾的夜視能力大不如上輩子,隻能看清模糊的麵部輪廓,以及卡約斯搖頭的動作。“不, 我的感官沒有任何反饋。”卡約斯也感到十分困惑。如果不是他們正在向下走, 他根本不會認為自己身邊有任何地下空間的存在, 而這隻能意味著一件事情即使他們已經找到通往地下空間的通道, 他的感官依舊被某種材料屏蔽著。溫德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示意卡約斯放輕腳步, 比之前更加謹慎地向下行進。又過了一段時間,他們意識到前麵沒有路了,一個平麵阻擋在他們的麵前。溫德爾隱約意識到這堵牆的材質有所蹊蹺,伸出手去觸摸,馬上發現手下的感覺不是泥土,而是某種冰冷堅硬的金屬,形狀也並非平直,而是帶有特定弧度的曲線。就在他的手離開這片金屬的同時,一道藍光在金屬板上被點亮,就像液體流淌一樣從他的正上方緩緩走向側邊,再走到下方,最終從另一個方向回到出發的起點,勾勒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圓形。藍光的閃爍開始逐步變快,就像是催促著溫德爾和卡約斯趕快把自己的手掌放上去。在溫德爾做出決定之前,一隻手掌從他的肩膀後麵伸出,冷白色的皮膚在藍光的照耀下沒有絲毫血色,就像屬於早已死去的亡靈。“卡約斯!我們還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或響起的警報。”溫德爾不讚成地喊了一聲,緊張地看著卡約斯與藍光邊緣緊貼的手。“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在你之前嚐試,”卡約斯冷靜地說,“況且我和你之間,我更有可能被識別為我的兄長。”同是雌蟲,擁有王室血脈。具卡約斯判斷,在他和溫德爾之間,是他更有可能打開這扇奇特的金屬門。他們都緊緊盯著卡約斯貼在金屬上的手掌,以及開始以固定頻率閃爍的藍光。“你認識這種金屬嗎?”溫德爾心不在焉地問,為了緩解高度緊張的氣氛。卡約斯快而堅定地點了點頭:“這是用於宇宙旅行的金屬材料,上麵的花紋淺刻說明是王室出品。”“宇宙旅行”有什麽在溫德爾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在他理清楚自己的思緒之前,藍光的頻率突然發生了改變。突然出現了一陣高頻的閃爍後,藍光緩緩變暗,黑暗中響起“打開”一聲,有齒輪轉動和某種金屬彈出的聲音。一條縫隙出現在溫德爾的正前方金屬門在識別了卡約斯的生物信息之後,竟然順從地自動打開解鎖,同意讓兩人通過。溫德爾扶住打開的門縫,但並沒有第一時間通過,而是轉頭看向卡約斯。銀眸雌蟲瞳孔一縮,眉頭緊皺,緩了一分鍾之後才低聲開口:“能聽到,裏麵有動物移動的聲音和濃鬱的雄蟲信息素,但沒有蟲族移動的聲音。”溫德爾點頭,側身準備進門,卻被卡約斯拉住手臂。“還有一種味道,”銀眸雌蟲說,“雄蟲血肉腐敗的氣味,以及一種……。”他一時間難以準確描述自己聞到的氣味,但能肯定的是,那完全不是蟲族喜歡的氣息。另一邊,隨著卡約斯的話,溫德爾也漸漸能聞到裏麵散發的氣味,並不十分濃鬱,但極其惡臭難聞,令人作嘔。連溫德爾都必須捂住口鼻緩一下才能繼續呼吸,更不要提感官比他敏銳數十倍的卡約斯。溫德爾撫了撫麵色發白的雌蟲的後背,卡約斯對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溫德爾將門的縫隙撐得大了些,剛好能容他們兩個側身通過。進入門後,又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夾雜著血腥的恐怖臭氣並沒有完全消失,但意外地減弱了很多,或者說是因為溫德爾已經適應了,所以沒有剛才第一次聞到時那樣反胃。這個空間真正的不同之處是它空白一片的金屬牆麵,和非常自然的暖色光線,就像是蟲族主星上每天都有的光線一樣。溫德爾下意識查看了自己的光腦,雖然連不上光網,但光腦依舊能顯示現在的蟲族主星時間。這個時間剛好與這個空間的光照強度一致,簡直就像是另一個微縮的平行時空。這裏的結構很明顯是由一艘飛船改造而來,進入內部就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內部結構的分層、巨大的長條狀內部空間,以及微微呈現弧形的天花板。和蟲族如今用來進行宇宙旅行的飛船一模一樣。他們進入的地方像是某個飛船上的回廊,正好處於高位,前方是一個圓台式的露台設計,原本是為了總控飛船上的情況而設置的望觀察台。他們目前的視野被露台擋住,看不清任何東西,但溫德爾和卡約斯都聽到不遠處的下方傳來持續的野獸移動和咀嚼的聲音,還有某種硬物在地上滾動摩擦的聲音。溫德爾和卡約斯對視一眼,微微弓著身子,放輕腳步,一前一後地來到露台邊緣的地方。他們向下看去。看到的是宛如地獄實時投影般的景象。巨大的空間被金屬隔板簡易地劃分為三個部分,呈現出一個向左倒去的t字型。在最大的那個部分,飼養著無數和荒霧林星上的動物基因實驗品一模一樣的野獸,他們正啃咬著地上的什麽東西。在野獸緩慢移動的同時,溫德爾設法看清了它們正在啃食的東西,以及散落在周圍的淡綠色硬物究竟是什麽。是幾具交疊在一切的、蟲族的屍體。殘肢被甩的到處都是,斷骨覆著肉渣被野獸們按在掌下慢條斯理地舔舐,從皮肉下脫出的骨頭泛著淡淡的瑩綠色光芒。幾顆腦袋在野獸的移動下,被踢得四下滾落,基本血肉模糊麵目全非,隻有殘留著黑色蟲紋的邊緣,能讓溫德爾確定他們雌蟲的身份。角落中的一隻野獸移動,換了個部位啃食,讓溫德爾看清了他唯一能認出的一隻雌蟲屍體。是幾天前他才剛剛在【可愛寵物】的門店中見過的,前任店長。也是和倫多同樣參與了雄蟲殺戮計劃的雌蟲。在靠近圍欄的一邊放著長條形的水槽,幾隻野獸正在那裏舔舐著水源,把舌尖上沾染的淡綠色液體帶進裏麵,帶起多餘的液體緩緩從他們的下顎低落。看樣子和質地,水槽中的液體並不是蟲族主星上的水源,而是某種微微發灰的、比水更加粘稠的溶劑。一根粗大的導管從外部接入這個水槽,向裏麵持續性釋放著某種氣體,小小的氣泡從水槽中冒出來,在上升過程中不斷變小,在冒出液體表麵之前就完全被吸收,最終沒有任何逸出。如果說,這一欄的景象是單純的血腥,導管連接的另一邊,就隻能用驚悚和難以置信來形容。數個後頸光潔的雄蟲坐在那個地方,一動不動,眼神呆滯,身體髒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