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公孫官有些愕然。


    整個天下,稍微有些腦子的武者都知道,在一切福地當中,龍脈福地是首屈一指的大機緣。


    公孫官不解問道:“沈明賢,你蟄伏十年,就為了這件事?”


    “你這麽說並不對,我原先並不想這麽做,而是在察覺到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他們仍舊是不願意放過我。”


    “即便我已經死了,仍是要對玉澤和玉塵下手,而且於白玉京而言,現在已經成功一半了。”


    沈明賢頂著這張陌生的臉。


    神態上,似乎有些悲哀。


    公孫官沉聲問道:“你最好把事情說清楚一些。”


    “且不論玉澤吧,單單說你視為己出的玉塵,你知道他體內藏著什麽嘛?”沈明賢反問道。


    公孫官沒有回答。


    自打拓跋韻身死過後,他大多數時間都伴隨在沈玉塵左右。


    在這期間,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甚至,他自認為,比起沈明賢這個親生父親,要更加了解沈玉塵!


    沈玉塵譏誚一笑。


    “你修行這麽多年,連這點玄機都看不破?”


    “知道玉塵為何能輕而易舉駕馭那道祖龍槍麽?就是因為他體內藏著半道仙魂!”


    “我也是死的時候,才真正認識到這一點。”


    仙魂?


    作為和沈明賢同一時代的人,對這個字眼並不陌生。


    大概是幾十年前,人間突然冒出一種傳聞,說是數千年前隕落的一名“仙帝魂魄”落在人間,大概率是轉世為人。


    許多人都覺得,那個人就是沈明賢。


    有些時候,連沈明賢自己都是這樣認為的,但後來才發現自己錯了。


    一切都是白玉京營造的騙局。


    所謂白玉京,正是人人所向往的飛升之地,也是一切道統最高處所在。


    可這個地方,早已是危在旦夕,處在瀕臨破碎的邊緣。


    沈明賢臨死的時候才知曉。


    所謂的仙帝魂魄,根本就沒有轉世,而是被白玉京調和成了兩顆種子,分別種在兩位“幸運兒”身上。


    其中一人,便是沈玉塵。


    另外一人,則是沈玉澤。


    白玉京的謀劃也很簡單,與養蠱的方法十分類似,他們策劃了一起起風波變故,就是為了讓這兄弟二人手足相殘。


    在這期間,仙魂種子會不斷在他們體內成長。


    等成長到一定階段,沈玉澤或者沈玉塵被仙魂完全侵蝕,那麽就會將對方殺死,但活下來的人,也會淪為白玉京手中的提線木偶。


    所謂的龍脈福地,也不過是白玉京營造出來的騙局。


    其中的確有大機緣,對任何人來說,都算得上是一場大機緣。


    哪怕是個廢物,進了裏麵,在武道一途中都會青雲直上九萬裏。


    換言之,就是一份能讓這場“養蠱”加快速度的肥料。


    事已至此,沈明賢感覺沒什麽好隱瞞的。


    公孫官依舊不解問道:“可這是壞事嗎?不是啊!”


    “人活在世上,本就是要不斷鬥爭,來尋求一次又一次的突破!”


    “既然是上天注定的事,那就應該順其自然,即便是玉塵敗了,我也認了!”


    沈明賢嗤笑一聲。


    “說你鼠目寸光,還是抬舉你了。”


    “難道還不知道白玉京是什麽意圖嗎?”


    “我已經說過,白玉京瀕臨破碎,這座人間是他們選定的棲息處,而在萬年以前絕地天通的影響下,整個人間會有一小部分人躋身飛升境,但大部分人都會被湮滅。”


    “他們要把人間,變成下一個白玉京,把玉澤或者玉塵,變成下一個白玉京之主,來讓他們所謂的傳承延續下去。”


    “代價就是,人間將不複存在。”


    “我十年前之所以會死,並非是渴求飛升,是我已經找到了拔除那兩顆種子的方法。”


    “但很不幸,失敗了。”


    言語之間,沈明賢那股磅礴的真氣開始外泄,如同水流一般流淌在這斬龍峽之中。


    公孫官一眼望去。


    這條“真氣河”已然形成,在其中水麵上,他看到了一幕。


    沈玉塵攻入鎬京,手刃沈玉卿,斬殺盧淑惠,囚殺沈玉澤,成為了這場鬥爭最終的勝利者。


    但是,還沒有結束,一場場風暴席卷而來。


    妖物之亂,天魔之亂,兵戈之亂……


    動亂在沈玉塵成為勝利者過後,仿佛就無法停止一樣,猶如洪水猛獸般侵蝕人間。


    大雲皇朝徹底崩潰,連同人間的諸多皇朝,都陷入徹徹底底的騷亂。


    緊接著,一個個天縱異才從人間顯現,他們會互相殘殺,他們也會認為沈玉塵是導致人間動亂不斷的罪魁禍首。


    最終,不過百年光陰,人間武道在這種狀態下持續消亡。


    成為一座沒有任何雜物的洞天。


    而那也恰好是白玉京破碎的時間點。


    這是十年間,沈明賢費盡心思,從沈玉塵的角度,推演出來的一場結果。


    如果要把沈玉塵換做沈玉澤。


    過程上會有差異,但結果仍然不會改變,因為他們倆都一樣,是人間傾覆的根本源頭。


    在親眼所見過後,公孫官額頭不斷滲出汗水。


    “這些……都是真的嗎?”


    沈明賢長歎一聲道:“唉,或許會有偏差,但也差不到哪裏去。”


    “我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挽救他們。”


    “乃至於,挽救這座人間。”


    公孫官不禁回憶起往事,冷聲問道:“這也是你當初漠視韻兒被盧淑惠殺死的理由?”


    這下,沈明賢默不作聲。


    整個氣氛都陷入到了一種沉寂當中。


    良久過後,沈明賢淡淡道:“韻兒那時,才是真正的走火入魔,我默許盧淑惠殺了她,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要不然,今日你我還沒辦法站在這裏說話。”


    “但狀況比我預料中其實要好很多,玉澤和玉塵之間,目前處於一種均衡態勢,也是多虧了你一直在玉塵背後撐著。”


    說這話時,沈明賢眼眸中已然流露出些許感激。


    公孫官並不領情,而且雙眸血紅。


    “你太絕情了!”


    “不管韻兒做了什麽,她本心仍是為了自己的孩子!”


    “你既然能看透這麽多,為何當初就不能想辦法救救她,為什麽我當初想要施救的時候,你還要用種種手段攔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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