鎬京,皇城。


    慈寧宮中,有著極為詭異的一幕。


    皇帝沈玉卿正在和一個隻有十六歲的少女對立而坐。


    桌前,還擺放著諸多尚食局做好的肉食,杜嬤嬤在一旁神情極其複雜,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沈玉卿轉過頭,瞥了一眼母後身邊最為親近的侍女。


    隨後他又看向這位垂涎欲滴的少女。


    “吃吧,幹看著幹什麽?”


    盧小白滿臉畏懼,始終不敢伸出手,去抓她最喜歡吃的燒雞。


    杜嬤嬤連忙跪在地上。


    “還請陛下恕罪,此乃奴婢之罪!”


    “罪?什麽罪?”沈玉卿明知故問道。


    杜嬤嬤顫顫巍巍道:“奴婢不該欺瞞陛下……”


    今夜實在是倒黴!


    一向極少來慈寧宮的沈玉卿突然駕到,而當時尚食局剛好送來晚膳,盧小白剛好露出了馬腳……


    問題也正是出在這裏。


    沈玉卿身邊的掌印太監隨口提了一嘴。


    說是“太後娘娘”最近胃口很好,每一頓得能吃七八個人的餐食。


    沈玉卿隻是覺得奇怪。


    在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過後,便想著過來探望一下,還以為是母後得了什麽疑難雜症,要不然怎麽會吃那麽多?


    不來倒好,一來就看見“太後娘娘”正在狼吞虎咽,跟從牢獄裏剛剛放出來一樣。


    還有那股子氣息……


    屬實和自家母後有著天大區別!


    在此之前,沈玉卿所散發出來的那股帝王之氣,把盧小白嚇得維持不住易容術法,直接現了原形……


    杜嬤嬤僅僅是以這姑娘是太後娘娘的替身作為理由。


    沈玉卿卻有著一種感覺。


    這姑娘,和母後年輕時頗為神似。


    杜嬤嬤心亂如麻,盧小白畏畏縮縮,生怕這個凶巴巴的“親大哥”會把自己趕出去……


    恰在此時,宮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盧淑惠跨入慈寧宮,順手關上宮門。


    看到這一幕,她神色淡然。


    不出意料,沈玉卿開口便問道:“母後,您為何要把這小姑娘,用術法易容成您的樣子呢?”


    “要是不這樣,你願意讓哀家離開?”盧淑惠很是從容。


    “好吧,畢竟您是為了去幫玉澤,這麽做能夠掩人耳目,倒也不錯。”


    “你自己清楚就行。”


    盧淑惠根本不想讓沈玉卿和盧小白過多接觸。


    大兒子和小兒子不同。


    前者是皇帝,也是心頭肉,要是因為此事壞了心境,天曉得以後又會變成什麽樣。


    “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這個姑娘哀家明天送出去。”


    “等等。”


    沈玉卿輕聲問道:“母後,這位姑娘,和您,和朕,是什麽關係?”


    “沒有關係!”


    “朕不信。”


    話說到這裏,沈玉卿無奈道:“母後,朕和玉澤一樣,都是您的親兒子,又何必對朕有著這麽大的提防。”


    “朕想起了欽天監呈奏上來的一封奏折,近些日子皇城當中出現了一股妖氣。”


    “和這個姑娘有關吧?”


    即便盧淑惠不說,在這件事情上,沈玉卿會讓欽天監徹查到底。


    他心裏有一個猜測。


    自己和這姑娘,多半有著血緣關係。


    盧淑惠見瞞不住,幹脆如實告知。


    事先以為,沈玉卿會無法接受,然後會歇斯底裏地感覺到崩潰。


    結果……


    此刻的沈玉卿與當初的沈玉澤得知實情後的情形幾乎一樣。、


    沈玉卿揉了揉太陽穴。


    “母後,你先讓朕來捋捋。”


    “也就是說,這小姑娘,是您和先帝的女兒,但您實際上是一隻妖,她也是一隻妖。”


    “但她是朕的親妹妹對吧?”


    盧淑惠點了點頭。


    沈玉卿再次問道:“那朕呢?朕到底是人是妖?”


    “問的這種廢話,你要是妖,先帝能看不出來,還能讓你當那麽多年的太子?”盧淑惠怒聲道。


    “也對……”


    沈玉卿也算是飽覽群書。


    人族與某些修為高深的化形大妖成為道侶或者夫妻的例子,大多數是在民間誌怪小說上。


    現實裏有過不少。


    但是,出現在皇家,未免太過匪夷所思。


    沈玉卿真沒覺得有什麽丟人,但說出去名聲確實不好聽。


    可總不能把自己親妹妹給抹除了吧?


    沈玉卿試探性地問道:“母後,您對妹妹,以後打算是做什麽樣的安排?”


    “朕覺得,就留在慈寧宮吧,正好給您做個伴。”


    “要是她能完美化形,等再過一陣子,朕封她個公主,正式錄入皇家族譜,說到底也是父皇的血脈嘛。”


    見到沈玉卿這般態度。


    盧淑惠那股緊張心緒瞬間緩解,隻見她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伸出手摸了摸盧小白的腦袋。


    “小白,你是想當公主,還是想當妖帝?”


    盧小白原本有些慌張的眼神,一下子就變得堅定無比。


    “妖帝!”


    這下,一家子人就算是徹底坦誠相見了。


    既然沈玉卿沒有因此受到影響,盧淑惠也將對妖族的安排如實告知。


    沈玉卿覺得這是一勞永逸的處置辦法。


    親妹妹做妖帝,接管大雲地界,經過百年演變,人族未嚐不可和妖族進行共處!


    總的來說,對大雲有利!


    沈玉卿沒有半點意見,半開玩笑地說道:“給小白封一個公主尊位,敢情還是朕高攀了。”


    盧淑惠有私心,也有野心。


    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她都想要他們能夠走向最高。


    自己原先本就是妖帝。


    盧小白再次成為妖帝,可以說是順理成章之事。


    沈玉卿此刻有著前所未有的輕鬆。


    伐妖之戰進入尾聲,妖族帶來的禍患,將會在不久過後完全根除。


    郭貴妃即將分娩。


    異族王庭正在不斷對被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沈玉塵施壓。


    親弟弟沈玉澤又在北邊繼續籌謀。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轉變。


    種種因素都在讓沈玉卿不再那麽鑽牛角尖,因為不必再去刻意追求著什麽。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


    身邊將再無威脅。


    那麽就隻需要治理好國家,讓兩萬萬大雲百姓都能夠吃飽穿暖,此生便已無憾。


    簡而言之,那便是沈玉卿不需要再日夜擔驚受怕了。


    思緒到此,沈玉卿又看了眼自己的親妹妹,問道:“母後,那天喊朕逆子,並且讓朕跪下的,是您還是小白?”


    “嗯……”盧淑惠沉吟不語。


    盧小白低垂著頭,水汪汪的眼珠子賊溜溜瞄著秦大哥,並且一臉心虛。


    沈玉卿當即便明白了,苦笑著搖了搖頭。


    “罷了,誰讓是親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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