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說是別門之事,各門不便插手。但這天鑒盟的兩位元老雖說一同在洗泉峰修行,均鮮少出山。


    尤其這鍾情更是不輕易現於人前,此刻因這身份不明的紅衣男子卻兩兩齣關,洗泉峰還隨意打發了前去探問的巫山派弟子,且對方清奇受傷一事閉口不談。


    其後,張嶽澤因與方清奇速來交好,便獨自先行前去上清門找方清奇。隻是到了上清門也未曾見到方清奇,連易十安也不在。


    隨後問方清奇門裏其他弟子,那些弟子,隻是人人麵帶哀意,卻緘口不言。


    此事著實蹊蹺,恐方清奇真如巫山派弟子所見,受了重傷!又牽扯到天鑒盟的二位元老,張嶽澤這才來了穹蒼與白占元密議商榷起來。


    第130章 天鑒盟謎雲(二)


    幾個時辰後,張嶽澤與連幼薇在洗泉峰山門前下了劍,守門弟子聽是張嶽澤說想拜見鍾情,遲疑一刻,也不敢多有怠慢,便領了張嶽澤與連幼薇進了山門。


    兩人進了堂中,那弟子說是去請掌事,行完禮後便匆匆退下。


    連幼薇與張嶽澤端坐一側,那剛出去的弟子舉止實在怪異,他們兩兩相視剛要交談起來,便有洗泉峰的弟子先行端了茶水來。


    待那弟子上好茶出了堂門,張嶽澤的焦愁這才在臉上湧了上來。


    方才那弟子說是去請掌事,而不是直接往上匯稟鍾情。看來他們此次又要被打發,無功而返,白走一遭。


    眼下那管事不來,張嶽澤與連幼薇也隻能這麽候著。


    片刻之後,一青袍老者腳步輕盈邁步進了堂中。張嶽澤與連幼薇見了連連驚詫,來不及多想,趕忙起身均彎身拜道:“晚輩見過摘一仙人。”


    他們二人喊完,見摘一點點頭便往堂上坐去。張嶽澤與連幼薇彎身拜倒的身子還未站直便兩兩相視起來。那弟子說是去請掌事,怎麽出來相迎的竟是摘一。


    摘一坐穩即道:“鍾情閉在關中已有七百餘年,此刻不便外出,二位來此可有重事?”


    話音剛落,剛坐穩的連幼直覺摘一在打虛言。縱然那巫山派弟子所見白霜之影不是鍾情,但三年前,她在浮元飛升匯宴上是見過鍾情的,為何摘一言出如此?


    張嶽澤回道:“倒不是什麽大事,隻是近日魔人作惡,我們與清奇約好一併出發查探,久候也未瞧見清奇,去時偶遇些別門弟子,才知清奇在洗泉峰受了傷,所以前來叨嘮,不想還驚擾了摘一仙人。”


    摘一麵目忽然冷然,直道:“清奇確實不慎,受了些傷。”


    張嶽澤道:“即是如此,仙人可知清奇現下何處?晚輩想探候一番。”


    摘一聽完也不接話,端了手旁一方茶,抿上一口。半響,方才慢道:“張掌門來的不巧,清奇在洗泉峰閉關修養,此刻不便見人。”


    此話一落,張嶽澤立即與連幼薇聳眉對視上。兩人遲疑一刻,張嶽澤又道:“即是如此,自然清奇固本為重。隻是晚輩來時還聽聞那弟子說,清奇是被前來洗泉峰滋事的一名紅衣男子所襲,才受了重創。仙人可知那紅衣男子是何人?為何無故傷了清奇?”


    張嶽澤話音剛落,摘一手中本欲送往口中的茶,在半空忽然停頓下來。他神情冷厲,似乎觸了心中惱氣,十分不悅,“啪”的一聲,把茶盞重重的擱置在了桌上。


    杯蓋擦著杯身,叮鈴一聲響,茶水也灑了一圈出來,摘一厲道:“不過是我天鑒盟一些皮毛之事,不勞各派費心。”他說完便起了身,渾身冷厲,儼然做出一副送客的做派。


    連幼薇與張嶽澤趕忙一併起身,這摘一突如其來的怒火著實讓他們摸不清頭腦。


    張嶽澤歷來持中,縱有疑惑也不顯在臉上,隻說道:“若是如此,那晚輩不做叨嘮。隻是晚輩隨身攜帶了一些藥丸,也許對清奇有益。”說完便伸手從掌中化出一顆白瓷,雙手呈上,伸遞到摘一身前。


    千摘一仍然目不斜視,冷厲的雙眼望向堂外還略帶些生硬,連看都不看一眼張嶽澤手中的白瓶。


    連幼薇直覺古怪,也不畏這怒火,終於開了口,接道:“晚輩還是想見一見方門主,定不會擾到他閉關修養。”


    摘一甚為惱火,這穹蒼派一名小小的仙師,似乎不置他言外之意。他雙目生了威,一甩長袍,剛要張口直接下逐客令,堂外卻響起一響清冷之聲。


    “不必了。”


    連幼薇與張嶽澤心下驚疑,趕忙往身後望去,卻見是鍾情踱步而來。


    連幼薇頷首拜道:“玉湛仙人。”


    張嶽澤本是與鍾情同輩,也無須那麽多客套,點點頭就算是照應。


    摘一卻連連皺眉,不顧及方才之言,也不在意堂中還站著張嶽澤與連幼薇,直令道:“鍾情,回去!”


    鍾情垂了眼皮,腳步風華生蓮,緩緩邁向堂中,立定好,又微微抬了眼皮,說道:“師叔,既清奇已去,一些事無謂在做隱瞞。”


    聞言,張嶽澤與連幼薇瞪著眼珠子正圓滯愣在原地。


    他們似乎覺得自己聽錯了,方才鍾情所言是:方清奇死了?


    摘一怒目徒然圓睜,似乎沒料猜到鍾情會說出這話,瞪著他道:“你何時變得這般沒有分寸!”


    鍾情仍然處在原地,一對眼波從未達底的雙眸,麵對摘一的質責雖然無畏,雙眼中卻緩緩垂了些許哀冷。


    張嶽澤這才反應過來,一個踉蹌,顫聲驚問道:“鍾情,你適才說的是……是清奇歿了?”


    摘一身為一方元老,完全沒有持重,否定之前方清奇閉關修養的話,怒然插道:“生死有命,我們修仙之人早該瞭然。”


    連幼薇顯然難以置信,十天前他們還與方清奇在禹城一通行動,活生生的人此刻怎麽說沒就沒?


    況且天鑒盟歿了一方門主,這麽大的事,這摘一居然掩了下去,秘不發喪。她眼下也無心刻意遵循在意這些禮儀,急問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是不是前來洗泉峰滋事的神秘紅衣人所為?”


    她剛問完,摘一怒意更甚,重重甩去袖袍,側身斜目,對著連幼薇,重聲厲道:“這是我天鑒盟自己的事,與你何幹!”


    這還是連幼薇頭一次被人這般言語驅使,她怔了下,滯愣在原地一時無了言。


    摘一正回了頭,渾身躁氣怒凜,語氣極其嚴厲,對鍾情厲責道:“清奇不過是我天鑒盟一方門主,但你是什麽身份?”他說完頓了頓,極近是咬牙切齒,又夾帶滿腔的苦口哀求說出餘後的話:“你的身份淩駕於天鑒盟之上,言語之前必得丈量一二!你師傅仙逝之前是如何囑託的你?鍾情,你切莫讓我失望!”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連幼薇直直向鍾情望去,滿心的疑惑。這位高高在上,號稱修仙界的未來,被天鑒盟捧在手心、如珠是寶的驕傲。這之間又有什麽隱言,竟能讓摘一對鍾情如此厲言指責。


    鍾情的唇間適才還稍有浮動,摘一一言畢,他雙唇又緩緩緊閉上,一絲一毫量不到觸動,低了一分下顎之時緩緩垂了八分眼簾,好似那眼睫上的薄冰要掉落了下來,整幅身板雖仍是昂然,垂眼立在堂中,卻將一切衝動,終於歸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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