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男人抬頭看少年扭動脖頸，一向護食的聞鐸把東西遞到他嘴邊：“嚐一口？”遊樂場裏吵吵鬧鬧，不乏有雄蟲當街嗬斥雌蟲的聲音，聞鐸眉頭微皺，看向那個方向。男人收斂情緒，摘了腦袋上的帽子戴在雌蟲頭上，雄蟲靠近了點，眼睛發亮：“幫我保管一下。”洛林垂落下的黑色額發擋住眉形，薄唇輕啟之間，探出舌頭將唇邊的糖渣舔盡，他對著聞鐸笑：“甜的。”有蟲在整理自己的衣服，有蟲在收拾工位，眼見熱火朝天的模樣越演越烈，角落的一個雌蟲弱弱出聲：“巴頓招過來的雄蟲是誰呀？”最後到地方的時候，學校這邊正在上早課。“您怎麽了？”氣息收檢處知道有雄蟲要來如臨大敵，雖然學校裏也有雄蟲，但那些都是高層領導崗位的，根本接觸不到，而這次，是他們這裏要來雄蟲。聞鐸想起來剛才懷裏顫的身體。洛林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的情緒會從雄蟲身上獲取。聞鐸癖好不多，喜歡吃甜食就算一個，但在地球的時候不敢破壞自己的形象，都是吃的很隱蔽，這次難得分享，看著雌蟲乖順的模樣，心想這感覺還不錯。家裏的機器人被他啟動，吭哧吭哧的給他拿營養液，聞鐸坐在沙發上，機器人一頭撞在他的膝蓋，男人一手撥開：“費電。”男人收拾好東西準備去學校，為了正式還精心挑選了衣服。他腳停在辦公室門口，被蟲團團圍住。無數雙眼睛看過來，隨後喧鬧開來。淡藍色的糖餅抵在殷紅的薄唇上，洛林薄薄的眼皮掀開，指尖攏在手心克製住顫，輕輕在上麵咬了一口。洛林估計沒想到他能醒那麽早，早上的消息還沒發來，聞鐸給他發了一個早上好。第二天，聞鐸為了上班起了個大早。巴頓年紀大了，不常看星網，也不知道這個名字到底意味著什麽，可別的蟲知道，聞言愣住，“迪倫？是我想的那個雄蟲嗎？”兩個人應該是平等的，而洛林的每一次仿佛都是精心設計，聞鐸不傻，能感覺到。雄蟲明顯有些開心，洛林蒼白的手指攥緊袋子，雌蟲一般不重視口腹之欲，對於食物要求不高，更因為自身的原因而很少像現在這樣吃。他覺得怪怪的。聞鐸撓頭，莫名其妙的想，在學校當氣息檢查員的事還沒和洛林說呢。洛林微微出聲，漆黑的眼瞳掃過來，蹲在他的身邊，聞鐸一手握住他的手腕，“我沒事，你起來坐在這。”對啊，誰呀？這個地方畢竟太扭曲，聞鐸心想，少年這樣或許是另一種保護方式。他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動身。洛林抬頭，頭上的帽子有點歪，錯落的陰影割裂了少年精致的麵孔，一麵在陽光處幹淨剔透，一麵被籠在陰影下的陰暗潮濕。心情不錯，還好吧。“吃甜食會讓蟲心情變好。”“應該就是他了。”都叫迪倫，都是雄蟲的概率很小。是星網上的那個雄蟲沒跑了。“你怎麽把他招來了。”蟲見巴頓一臉茫然，連忙和他科普。“完了，咱們這要雞犬不寧了。”而另一邊，聞鐸上次來這瞅過一眼，還沒來得及見同事，也有點忐忑。男人信步上樓，停在一處門前。門是虛掩著的，裏麵的聲音亂七八糟一聲高過一聲，聞鐸懷疑裏麵在打架。不高不低的敲門聲瞬間平息了房間裏的吵鬧，所有蟲回頭看過來。半掩著的門被推開，從外麵進來一個相貌極為優越的雄蟲。和星網上猥瑣虛浮仿佛被掏空的模樣不同，雄蟲衣著得體，平日裏吊兒郎當能解開到第二顆的扣子此刻一絲不苟的扣到最後一顆，五官精致，麵容俊朗，散落的黑色短發擋住眉形，露出一雙漂亮明亮的雙眼。辦公室靜了一下。聞鐸懷疑的看了眼裏麵的蟲，然後退出去看看牌子，沒走錯啊，上次來的地方就是這。“你們……”聞鐸微微出聲，然後看到巴頓，呦，熟人，上次就是他帶著去看學校的。巴頓樂嗬嗬的笑：“迪倫閣下，就是這。”聞鐸放心下來，“我叫迪倫，以後都是同事，請多多指教。”知道會有雄蟲氣息輔導員要來，讓學校裏的雌蟲有些亢奮，連帶著洛林班裏都有不少蟲盤算著要去瞅瞅。教室裏吵吵鬧鬧，洛林盯著光腦在看，他有些愣神，迪倫閣下這次醒那麽早嗎？前桌的同學嘀嘀咕咕，聲音有點大。“哎呀你別看了，咱們學校職工表還沒更新，哪能知道這次來的雄蟲是誰。”“我這不是好奇嘛，話說這學校職工表怎麽更新那麽慢。”“今天雄蟲才入職，他能快到哪去，你在這等刷新還不如一會去訓練室看看。”“有道理。”那兩蟲收拾收拾往外麵走，“下節課哪個班上的訓練課，真有福氣。”“你現在去看，也有福氣。”他們動作幅度大了一點，撞到洛林的桌子，雌蟲低頭按住被抵著往後推的桌子。將桌子擺正。因為雄蟲教室裏空了一大半，隻有稀稀拉拉的雌蟲還在教室，洛林算一個，蒂尼也算一個。偌大的教室，蟲少了有點空，洛林翻開課本，這時新的職工表被更新，洛林收到提示隨意瞅了一眼，被上麵的名字吸引住視線。“迪……倫？”這和聞鐸想的不一樣，氣息輔導員的工作有點閑，聞鐸坐在訓練室後麵的小房間裏，半透明的玻璃屋子，外麵的雌蟲一堆又一堆，跟看猴一樣。雖然聞鐸知道這是單麵玻璃，但外麵那一層又一層，像是圍城的喪屍。同為氣息輔導員的同事看看窗外，心想你們一定不知道這個是迪倫，不然一定不會像這樣。但這個雄蟲，和星網上有些不一樣。聞鐸瞅了眼窗外，驀然在角落處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雄蟲縮縮脖子，完了，忘了和洛林說了。這這這，他有點心虛，往同事身側藏了藏。明知道看不見，還是心底發虛。被調成振動的光腦手環抖了一下，是洛林。“迪倫閣下您現在在哪？”聞鐸：……我在你學校。到底聞鐸沒回他，等這個班下課，已經接近中午，氣息數據整理的工作還沒做完，聞鐸也不好意思讓雌蟲一個蟲在這幹活。等到完全忙完，聞鐸出了教室一眼看到洛林。他現在走廊處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削瘦的身形籠罩在一片光影中，黑色的短發被陽光照的尾端像是在發光。印象裏雌蟲很少有這樣的黑發黑眸，純粹又精致，像是一個完美至極的虛擬人物。聞鐸在原來的世界也很少見過這樣的人。“迪倫閣下，您是準備去吃飯了嗎？”他沒問關於聞鐸來這的理由，雌蟲微微出聲，一雙漂亮的黑色眼瞳難得的勾心動魄：“我帶您過去。”聞鐸的撓頭跟著洛林下樓，沿途遇到不少雌蟲，少年目不斜視陽光從他身側照過來，透出一片朦朧的光。聞鐸說：“其實我原本打算告訴你的。”洛林不著痕跡的放慢腳步，聽見雄蟲心虛補充：“但是我給忘了。”兩蟲到樓下，洛林看他，漂亮的黑眸帶著晦暗的光，混合著情緒，融成一片。聞鐸老老實實交代：“我要交電費。”家裏那七八個人工智能真他媽的養不起。洛林有些詫異，剛要開口，被雄蟲打斷：“我改邪歸正了，現在想要自力更生。”洛林看他正色的模樣，薄唇緊抿。見他這樣，聞鐸笑笑，撇開所有的情緒：“走，吃飯去。”前兩次來的匆忙，都沒啥機會體會到這裏的特色，這次就先試試唄。到放學的時候，聞鐸比洛林提前結束，晚上又沒他的事，聞鐸被提前準許一下班。等聞鐸走後，一絲不苟的辦公室一下子喧鬧起來，雌蟲交流之間發現對迪倫的印象竟然還不錯。麵麵相覷之後，有蟲譴責星網上無良的媒體，迪倫閣下明明英倫又溫和，哪裏像是上麵寫的一樣殘暴不仁。也有的蟲冷笑：“等著看吧。”說不定就是裝出這樣一副馴良的模樣，等到時間長了，說不定就原形畢露了。辦公室的一堆事情聞鐸不知道，他繞到洛林在的教室，透過明晃晃的玻璃可以看到最後麵端坐著的雌蟲，聞鐸眨眨眼，壓去心裏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也沒打擾洛林轉身離開。他順著記憶回去的路上，拐進一條巷道，陽光明亮的地方髒亂差便毫無遁形的顯露出來，蟲影晃動中，一個雌蟲狠狠撞在聞鐸身側。一聲驚叫中，雌蟲摔倒在地上，孱弱的身形不停輕顫，似乎在哭。聞鐸半捂著肩頭疑惑，他還沒哭呢。正打算上前看看情況，一個年長的雌蟲越過他一把拽起地上的雌蟲，“還想跑，我告訴你，你就算是死也是屬於雄蟲的。”聞鐸艸了一聲，好家夥，這又是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