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苦。跟愛情似的。


    她拿起果盤裏的砂糖橘,剝開了薄皮,一道密密的小分子水珠濺進了眼睛,她眼睛酸痛,趕緊揉,可手剛碰過橘子,沾了甜膩的汁兒,一番動靜越搞越亂。


    就說吧,橘子不是好東西,臭橘子。


    她邊揉邊惱火,她腦子裏思量,等會回去就跑去健身器材那塊把橘子拔了,是的,就是餘味和她親手埋進去的小橘子,他連根須都小心翼翼地壓上土,他那麽喜歡那顆小橘子樹,她一定要毀了。


    對,還有津津,她要把它毛拔了,然後曬在朋友圈,她要讓餘味看到。


    對,朋友圈,餘味還他媽在她的微信q手機好友裏裝死,你以為我會給你留個墓碑以後紀念你嗎?我不會的!


    她掏出手機,一個一個刪,刪完了還將屏幕切了,以為一切都好了。


    可半晌後她又老毛病犯了,感覺他會再打電話來,萬一發微信呢,為什麽後悔了呢,萬一想跟她說什麽呢?


    周沫急得一把將手機摔了。


    像個瘋子一樣,腥紅著眼,頭髮因方才的小橘子而稍稍淩亂。


    手機在紅地毯上打了個滾,平平地躺在她眼下,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就像他們。


    世界瞬息萬變,又一塵不變,他們這兩顆小灰塵就要各奔東西了。


    她傻愣愣地站著,直到下腹一陣溫熱,趕緊撿起手機跑向廁所,她坐在馬桶上,一道絞痛擰過小肚子,她揪起臉又緩緩地舒展表情,估計這次會很痛,因為前兩天她把冰箱的冰啤酒喝了。


    真該死。


    她看著地麵的瓷磚,愣愣出神,不知怎麽想起來之前的痛經,第一次痛經時她以為自己要死了,嗚嗚咽咽地哭,第二回 有了經驗便開始咬餘味,導致他到了時間便自動害怕,後來他說,那會他還偷偷百度過被人咬傷要不要打針。


    這樣的餘味怎麽會不理我呢?怎麽會呢?


    這個世界的關係維繫好脆弱,無形的網絡讓你以為他無處不在,一朝一方斷了聯絡方式就像人間蒸發。


    忽然她反手將機票撕了衝進了馬桶,餘味,在s市痛經那次你說過的,如果有一天你說不喜歡我了,一定是騙我的。


    你一定是騙我的,一定是騙我的。


    周沫第一件事情去了丁柳柳的學校,她不想知道那顆痣,她隻想知道為什麽來找她,她想知道餘味是怎麽跟她說的。


    可她趕到qh美院被告知她去參加一項人體藝術的展覽,她咬咬牙又衝去了展覽館。


    裸展,行為藝術。如果不是丁柳柳,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看,她幾乎是眯著眼睛在裏麵尋找她的櫥窗,啊啊啊啊,裏麵還有男的。


    她捏著行李箱手柄,攥得骨節發白,羞答答地格格不入地從他們麵前晃過,直到定在丁柳柳麵前。


    可算見到了,身材真好,要什麽有什麽,是不是因為這樣.......她趕緊抿住抖動的唇,這種地方哭什麽哭,她沖丁柳柳揚揚下巴,示意她下來。


    可丁柳柳手中握著一捲紙,目不斜視,周沫看著斜前方一棵假樹,嘴巴努力對著她的方向發聲,“你出來一下,我找你有事。”


    隔著玻璃,她不知丁柳柳聽到沒,看了眼她,麵無表情,於是又準備說,結果被無情的安保提醒保持安靜,這是環保主題的展覽台。


    “......”周沫閉嘴。


    北京四環某破爛公寓,楊博書室友正在打遊戲,音效聲震耳欲聾,掩蓋了他的手機鈴聲。


    待他看到瓜皮電話回過去已經是九點了,“我靠!羊仔!你說雞仔回來根本沒,我在機場等到這會,我去查了,她根本沒登機。還說給她驚喜,給我驚嚇還差不多。”


    “沒登機?”


    楊博書心想,壞了,周沫不會又死灰復燃了吧,這麽多冰水都澆不熄她對餘味的執著熱念嗎?他撈起衣服就出門,心中懊惱自己今晚的屁屁踢還沒做呢,這對死鴛鴦,盡折騰他,都二十多年了。


    周沫跑到大黑寢室時,阿姨讓她別上去,到了鎖門的點了,周沫說,“阿姨,你鎖吧,反正我現在去問他們也不會說,估計得鬧一會,明天早上差不多。”


    那晚,餘味宿舍全體未眠,半夜三點,阿姨被叫了起來非常沒好氣地給周沫開了門,很不爽地說明天要匯報學校。


    周沫拍拍褲腿,她試過了,三樓太嚇人了,怎麽敢爬下來,四個方才給她示範的男生無可奈何地在排水道底下等她,再也不好意思叫阿姨再開一遍門了。


    “你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我發誓!退學後他就沒聯繫過我們。”大黑還比了個三指。


    周沫拿出手機看了眼,楊博書打她電話,胡瑾周群也是,可她切了屏跑到學校外開了一間房,躺在膈人的床上,她鼓起無限的厚臉皮勇氣,咬牙一定要打破砂鍋。


    你退學,好啊。


    你要去美國。那好。


    你......和丁柳柳,好。


    我終於知道最大的痛苦了,根本不是你不愛我,而是你不理我。


    讓我被問號包圍,卻不能得到一個答案。


    周沫次日醒來時,太陽已經曬了屁股,胡瑾發來消息問,為什麽沒回來啊?


    她回:有點事,過陣子回來。


    她心嘲,多像個大人說的話。獨自打仗這麽久,贏得了那麽多場戰役,在這迷茫無措的現下,她恍然意識到,自己已經長到可以獨當風雨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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