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了很久,周沫估計有四十多分鍾。


    劉冉冉中間問她要不要睡覺,她搖搖頭,讓她先睡。


    檀墨放了胸水後,幾日的胸脹痛減輕,呼吸困難緩解,匆忙入了期盼已久的好夢。


    可誰都知道這是暫時的。


    他血小板低,正在輸血。


    周沫想著自己怎麽也是專業的,做做看護的活應是比旁人好。


    檀卿進來時是淩晨兩點半,周沫聞到了一股一言難盡的味。


    很濃很重的煙味,攜著清淡的人工薄荷味。


    她心疼地看著他,應是憋的極難受。


    檀卿拉她到角落,苦笑,“怎麽辦,我破戒了。”


    他抽完手忙腳亂,卻發現煙味早就混在了毛衣的絲絲縷縷中,清新劑也難以蓋去,隻得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老實交代。


    他總覺得三十一歲的男人,說出的話做不到有點丟人。


    周沫隻字未言,隻擁住他。


    視覺上是漫漫無邊的暗寂,聽覺下是他焦急無措的心跳。


    劉冉冉本在打盹,看見懸注的血小板滴空,想要打鈴,抬起眼看見了角落擁抱的兩人。


    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她情緒像泡在了酸水裏,機械地按下了床頭鈴。


    鈴響,打破了深夜病房的安靜,也擾了互相治癒的情侶。


    周沫轉身,將手覆在小腹前,沖劉冉冉扯了個笑。


    淩晨三點時,她吃了一顆止痛藥,問檀卿要的。


    一板十粒,她買好交到他手上不過9小時,他已經吃了五顆。


    周沫看著扣空了一半的藥不敢置信,嚴斥他:“你瘋了嗎?你這是濫用藥物。”


    “就今天,實在痛。”他做出一個求情的表情。


    周沫發現檀卿有時會縱自己的身體。


    明知餓著會痛,有時也會挨到痛的時候,再任痛痛擊。


    明知自己肺癌家族史,抽菸抽得比誰都凶,要不是一次隻能點一根,她覺得他可能會把一包都燃了。


    明知止痛藥不能多吃,不僅有成癮的可能性,其成分也是傷胃的。


    而他,堂堂醫學博士,情緒隻要一不能控製,便會不露聲色地懲罰自己的肉體。


    周沫狠不下心來在此刻指責他,方才她換了一個角度想,若是周群......


    她一想到眼睛就酸了,整個人失控地難以自抑,即便這個人正安然地躺在家裏呼呼大睡。


    周沫拉著他說不許吃了,他勉強同意。


    迷迷糊糊,她記得自己被抱在檀卿懷裏眯了會,結果再次睜眼是躺在陪客床上,麵上是刺眼的陽光。


    陰了很多天的s市終於綻晴。


    即便一切還是一往無前地奔赴不可抗拒的方向,可是太陽就能給人希望。


    她揉揉眼睛,看到的是檀卿坐在檀墨身邊,目光失焦地盯著被麵。


    他雙目因缺覺而猩紅,呼吸沉重,神色哀愁。


    無人察覺的瞬間,他又變回了樓道裏的那個男人。


    落魄落寞,慌亂無助。


    卸下所有牛逼的稱號和陽光下的沉穩,檀卿此刻就是和哀傷赤身肉搏的一個無奈男人。


    又凡又俗。


    在親情麵前,誰都是小孩。


    檀墨的氧氣水咕嚕咕嚕的泛著泡,身邊的監護儀安靜地運作。


    周沫起身,見檀墨還在睡,坐到檀卿身邊看了眼他的臉,“你腫的不厲害哎。”


    一夜未眠,微青的胡茬冒了出來,平添頹廢。


    “你像個金魚。”檀卿扯出笑,看著周沫兩邊腮幫子鼓了兩個小包,“不對,是青蛙。”


    周沫喉頭一緊,掩下複雜的眼神,頭靠在他肩上,壓低聲音問道:“你要不要睡一會啊?”


    “我想等他醒了說會話,翟阿姨等會來我就回去,你要不要先回去?”


    周沫搖頭,挽住他的手臂,“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她不忍心檀卿一個人回去,也不捨得他再用力抽菸或是嗑止痛藥。


    她後悔昨天因著點任性拉他去拔牙,想要陪著他把傷口養好。


    說話間,檀墨緩緩睜眼,他睡了綿長的一覺,別人看他似乎是安睡,可一動不動的身軀像是和千軍萬馬的頓木在拚殺。


    他有氣無力道:“沫沫,你爸媽什麽時候來啊?”


    半夜,周沫同檀墨說明晨她爸爸會來,沒想到他一直惦記著。


    周沫忙掏出手機,檀墨搖搖頭,手微微抬起示意她別打電話,“不急,我就是想知道生了這麽可愛丫頭的爹是個什麽樣,想學習學習。”


    雖然來不及了。


    又是一陣沉默,短短幾分鍾,檀墨又睡了。


    生病的人好像有睡不完的覺。


    檀卿看他沒幾句話又睡了,不自覺嘆了口氣,拔牙處又痛了起來。


    他手伸進口袋要掏止痛藥,被周沫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你不許吃了,要不抽菸吧。”一根,一根應該沒事。


    她也是沒睡好,眼睛布滿紅血絲,不似平日大,可嚴肅的表情還是阻住了檀卿。


    兩人手在口袋邊僵持了幾秒,他投降,嘆了口氣捂住頭使勁地上下搓。


    提神醒腦,自我止痛。


    他的沉鬱不停地在鼻腔的呼氣聲中搔著她的耳朵。


    周沫眼睛一轉,拉著他進了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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