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辰故意靠著尤念坐,他倒不像鍾九詩覺得不對勁,尤念始終是那個尤念,也不是心事重重,也並非有話憋著,他始終是那個尤念,內行看一眼,便明白了。 “尤念……”見尤念不理,鍾九詩差點要摔桌子了,“喂!” 楊曉俠好像見識過鍾九詩摔桌子的畫麵,趕緊往碗裏狂裝炸雞翅根,怕裝晚了就沒得吃。 尤念一直在聽,就是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啃完雞翅才回答:“怎麽了?” 鍾九詩鬆了口氣:“明天什麽時候去吃飯?” 尤念沒聽見:“吃什麽飯?” 鍾九詩把一根青蛙頭牙簽摔尤念臉上,“和王哥吃飯!” “哦,和他啊?我不去了,你跟他說一下。”尤念無所謂道,拿鍾九詩摔過來的牙簽插雞肉吃。 鍾九詩又憋了火,可惜這火衝著誰都能發,就是衝著尤念不敢了,退得無比得遠,悄聲問:“哦,那你明天想去幹嗎。” 尤念淡如止水:“我明天想回趟家,看看我爸爸。幫我買張票吧,坐動車,我記得回去要轉乘的。” 鍾九詩隻以為尤念一出來就要移山填海,攪得妖聯局裏都不得安寧,沒想到尤念隻想回家。這個回答,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畢竟一年不見。 鍾九詩張了張嘴,嚼了一口的炸年糕和著口水掉下來,有些生氣:“好吧,你去吧,身份證給我,是要轉乘……” 她說起轉乘,便想起給齊麟買票的那日。 鍾九詩趕緊給陳辰打眼色。 陳辰這人也是,不該注意時注意,該注意時隻顧著吃炸雞,鍾九詩簡直懷疑他是平時不舍得花錢,趁機狂吃。可惜懟誰鍾九詩都不敢懟陳辰,便絞盡腦汁想“你弟弟明天為何不能跟你吃飯”的原因,隻能靠忽悠,埋頭和王哥發微信。 楊曉俠順便收羅了所有的梅幹紅薯,悄悄地送到鍾九詩麵前,鍾九詩還沒有察覺到,隻覺得這家店挺知心的,知道她愛吃梅幹紅薯,還準備那麽多——因為她麵前都是的,故而覺得店家準備的多。 飯後,楊曉俠趁祖章不在家,把他的aj翻出來一雙雙試穿,他比祖章高,但腳一樣大。對於祖章而言,白夕浮是他媳婦,aj則是他老婆。媳婦可以共享,老婆則不行。楊曉俠從前也有aj,後來都遺失了,如今也不想,就是孩子心性,穿著玩。 陳辰坐在沙發上,一麵看文件一麵問著:“準備什麽時候回來。” 尤念在玩祖章落在屋內的switch,陳辰覺得也許是許久沒玩了,孩子心性。尤念頓了頓,這才有氣無力地回答:“不知道,再看吧。” 這語氣,陳辰很是不喜歡。他們當組長的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無所謂的語氣,但他也不能批評尤念什麽。他怕給尤念再來一重打擊,怕尤念就此一蹶不振,隻敢順著他的話:“好吧,早去早回,有需要吩咐。你爸爸那邊我打過五次電話。” “嗯?”尤念不敢相信,看過去,“要打那麽多?” 陳辰則道:“感謝他培養了一個為國出力的好兒子啊!” 尤念明白過來,毫無感情的說了聲謝謝。 陳辰討了個無趣,撂下文件,對尤念伸出手,遞上個疊成三角形的符。 尤念拿在手裏,看過來看過去,看不出個名堂。 陳辰便道:“送給你的,護身符。沒啥用就是了。”仔細一想,還真怕尤念把“沒啥用”的東西給丟了,便覺得不能這麽說,略微沉吟了兩聲,才道,“我爸曾經給我這麽個東西,一直護著我長大,我覺得我還幾次能死裏逃生就是靠它。” 尤念深知陳辰是標準的吹牛不打草稿,又不好的當麵拆穿,還不想說話,各種矛盾堆積在一起,簡直要自燃了,便收進口袋裏,假裝沒有懷疑:“好吧。” 這兩個字特別牽強,陳辰甚至不覺得對得起他請的這頓飯,想看尤念又不敢看,拿起文件翻閱,一個字都沒看進去,還假裝始終至死不渝地加班:“路上當心,早點回來吧。” 他以為尤念會問我回來後可以做什麽這種話,誰知道尤念卻緘默不語。 陳辰同不少進去過的人打過交道,卻從來沒遇到一個尤念這般的,任何形容詞都無法形容,憑他豐富的經驗也沒有任何可以拿出手的手段,他所有能做的就是聽之任之。陳辰絕不相信是因為尤念在這一年裏想通了。 switch玩不下去,尤念要來祖章的icloud密碼,在ipad下了植物大戰僵屍,麵無表情地玩。 看著屏幕上的豌豆射手,陳辰就難免產生帶入感,覺得之前自己就是被豌豆射手射擊的僵屍,尤念是一隻不勻速的豌豆射手,想吐就吐,不想吐就不吐。 當夜,陳辰看文件看到睡,在沙發上囫圇了一晚。 鍾九詩輾轉反側,翌日頂著兩個黑眼圈開車送尤念去火車站,順道帶後座上的陳辰和楊曉一起上班。第182章 暗殺(1) 重慶,洪崖洞附近。 白夕浮等去了一家他們一來重慶就會去吃的火鍋店,祖章打小就跟大人在這裏吃火鍋。熊堪琦一個四川熊貓,居然最愛重慶九宮格,吃一頓就夠了的白夕浮始終不能理解他倆的迷之喜愛。 點完菜後白夕浮主動去扛啤酒,在大多數人看來身材略單薄的白夕浮,輕輕鬆鬆扛來兩箱啤酒坐下。 祖章從今天睜開眼就沉浸在“弟弟出來了”的幸福之中,隔三差五就問:“啥時候能見到弟弟。” 講的就跟那真是他弟弟似的。白夕浮又露出一臉“別攔著我,我要揍孩子”的臉色,他始終想不明白,和尤念比起來,怎麽自家孩子會那麽欠揍呢。 熊堪琦盯著鴨腸和百葉流口水,勸道:“孩子都是別人家的好。” 白夕浮一被熊堪琦勸就不高興,嗬斥祖章:“吃你的小土豆去,老子走了兩條街才給你買來的!” 每次祖章吃九宮格,都要吃兩條街外小攤上賣的油煎小土豆,土豆塊還要切的半大不大。白夕浮每一次吃九宮格,都會被祖章千篇一律的龜毛要求搞得崩潰。 油鍋煮開,終於可以下食材開吃。白夕浮愛吃,又賊怕,邊吃邊怕,邊吃邊想吃。 這家火鍋店開了四十多年,老板從一開始跟著父親打下手,到現在自己開始手把手教自家兒子繼承家業,和祖章也熟絡的很,把祖章當成自己兒子看——除了吃火鍋該掏多少就要掏多少,不能打著,零頭也不能抹。 熊堪琦把一盤折耳根倒進麵前的格子裏,才放下盤子,忽覺得旁邊那桌看這邊的次數多了點。雖然平時看他們三個的眼神就比較多,但此次多的不同尋常,那家夥倒是像是普通食客,隻是吃法太不像常吃的。 整個一桌子上的人都不像是常吃的。 這家店隻有熟人會來。 白夕浮早就瞧見了,用筷子開了兩瓶啤酒,遞了一瓶給熊堪琦,麵上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囑咐祖章快吃,別光顧著玩手機,小心過會兒沒得吃。他是好心提醒而已,祖章卻沒那個多餘的心思發現。 豈止是那一桌啊,在場十二張桌子,除了他們這一張,八張桌子都有些不同尋常。怎麽瞧出來的,連老板都在給白夕浮打眼色!瞧他們點的那叫什麽菜!尋常吃九宮格,哪有這麽點菜的。 這跟舉著寫有“我有問題,快懷疑我”的招牌有什麽區別。 祖章還在慢悠悠吃小土豆,白夕浮和熊堪琦怕待會沒得吃,浪費一桌子好菜,胡吃海喝不怕燙,吞了不少。 老板的兒子端著托盤,托盤上疊放五六個碟子,快步過來送菜。在座一個長發別在耳後的男人相當客氣,站起來接菜:“我來我來——” 話雖客氣,殺意借著托盤上的菜遮掩,抽出外套下的□□,抵著托盤開槍連射。 白夕浮反正吃的差不多了,不與他客氣,一拍桌子,整個九宮格銅鍋飛起,連帶著滾燙的鍋和熱油澆了過去。 祖章抬頭驚呼:“我一口都沒吃呢!” 熊堪琦則直接掀桌子,單靠一張桌子把那整桌上的人都擋了回去。 為了不惹他們懷疑,派來的居然都是人。 白夕浮被白叔暗示過,意識到事情可能還沒結束,倒是沒有十分驚訝,如此偷襲,想必已經做好了公關。 祖章沒吃到火鍋,土豆也才吃了兩口,正準備美美的享受美食就被這群家夥打斷了,怒火中燒,雙頭蛇不必召喚便沿著昏黃的地麵攀爬,整個黑暗的影子將整間屋子籠罩,像個全世界在手的死神。 白夕浮亮出一隻慘白的大腿骨,白叔一早就把大腿骨劍交給了兒子。 無數柄白骨化完劍的同時,白夕浮轉頭就跑。 慢一拍的熊堪琦拉著完全反應不過來的祖章跑路。 祖章收起雙頭蛇,整個人被拉得飛起,吼著:“我們幹嘛跑!打啊!” 白夕浮吼回去:“打贏了又怎麽樣!打贏了還有!沒給你在土豆裏下白枯草就對得起你了!” 長江水麵寬闊平和,暗裏波濤洶湧。霓虹燈下,金光輝煌的洪崖洞裏遊客已經稀稀落落。臨近的萬丈高樓聳入雲端,如窺視的魔眼。 水裏突然響起了幾聲噗通的落水聲,有人好奇張望,卻什麽都看不見,長江水一如既往的流淌。 白夕浮一行三個趴在一艘豪華遊輪的船體上。 祖章還沒想明白:“為什麽我們要跳水呢?” 白夕浮摸了把水,沒有好氣:“你問我我問誰。” 熊堪琦則問:“我們要順水去哪?武隆嗎?” “武隆能順水去嗎?”白夕浮抓狂道,“去找弟弟。” 祖章立刻樂了:“好唉!” 白夕浮敲祖章腦袋:“好你妹啊,快找他在哪!” 祖章則道:“給組長或是妹妹小俠打電話不就行了麽?” 白夕浮眯著眼罵道:“我們被通緝了你信不信,一旦被發現我們就玩完了你信不信!你現在上岸就人人喊打了信不信!” 祖章不是不信,他非得跟白夕浮對著幹不可。 熊堪琦趕緊攔在他們之間:“你們別吵了,我們被襲擊,組長他們說不得也出事了!” 鍾九詩好不容易讓王哥相信,尤念是因為身懷重任而不能跟他吃飯的,並不是故意放他鴿子。沒待王哥有何反應,鍾九詩自己就先悶悶不樂起來。 王哥便提議要不哈爾濱旅遊提前? 哈爾濱旅遊計劃很早就定下來,後來因為尤念出事耽擱至今,現在王哥又提起,左右不過幾天的功夫,但是鍾九詩擔心著尤念,便提議咱們去天津玩兩天就可以了,還可以自駕遊。 王哥不敢有異議,小心伺候著他家女王殿下,穩穩當當地開著車,決口不提尤念。雖然心裏擔心著。 鍾九詩縮在副駕駛座上假寐,假裝自己毫無心事,實際上從頭到腳都寫著“老娘有心事別煩我”。 王哥把牧馬人開的很平穩,進了隧道,鍾九詩自己冷著冷著,從假寐變成真寐。 隧道裏有黑暗和綿綿燈光,王哥看一眼副駕駛再看一眼前方路況,副駕駛上他怎麽都看不夠。 導航顯示隧道駛過三分之一,王哥發現前側和左側都是黑色依維柯。這該算是巧合吧,王哥偷偷地想,也不知為何副駕駛座上的鍾九詩竟然驚醒。 鍾九詩仿佛做了噩夢,猛地坐起來,一時間分不清現實和夢幻之間的區別:“怎麽了怎麽了!” 王哥忙柔聲安慰她:“沒事沒事,你繼續睡吧。” “沒事你妹啊!”鍾九詩吼道,她最近脾氣極差,動不動就拿王哥出氣,王哥平日挨罵挨打都挨得心甘情願,當下也不惱。 就在王哥以為鍾九詩會揮起拳頭打上來的時候,牧馬人被後麵的車撞上了屁股。 王哥在和鍾九詩確認關係之前,是把牧馬人當老婆寵的,現在有了真正的老婆,還要什麽鋼鐵老婆?但是曾經的老婆也是老婆,在王哥就要準備探頭出去罵人的時候,鍾九詩立即怒道:“不管!繼續開!” 鍾九詩吼完之後,方才徹底清醒過來,看了眼前後左右的依維柯,便意識到不好:“咱們被包圍了!踩油門!” “什麽包圍?”王哥沒聽明白,但本性對鍾九詩言聽計從,下意識地拚命踩油門。 沒想到鍾九詩指著前方,繼續道:“加速!快!” 前後左右的依維柯略有遲疑,也立即加速跟了上來了。 王哥這才意識到依維柯是跟著自己這輛車,也罵道:“臥槽!是不是他們在跟著我們!” “閉嘴。”鍾九詩吼道,終於明白白天送走尤念時,為何會有種莫名其妙來的生死離別之感,被車內暖氣炙烤的紅潤臉色霎時蒼白,“你開車,繼續開車,無論如何都千萬不要停,一直加速!什麽都別管隻要加速就行。” 鍾九詩的命令如咒語,王哥下意識地拚命踩油門,牧馬人在限速的隧道裏速度很快就過百,依維柯依舊緊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