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麟看白夕浮隨手亂丟垃圾,很是羨慕,問道:“我也能丟外麵嗎?” “你可以把自己丟出去,垃圾留下來。”尤念毫不客氣道。 白夕浮老臉不紅不糙,厚到無與倫比,假裝沒剛才那一幕,繼續道:“不就是交換人質麽,我去唄。” 陳辰指著自己和尤念:“最好的選擇隻有這兩個。”又看向尤念,神色堅定,“我們一起去。” 尤念搖頭:“我們都不在,他們能管好自己?” 別的暫且不提,齊麟都能翻天。 “不要再討論這個問題了!多麽簡單的問題,有那個精力不如去想點怎麽把白彥休繩之以法。”尤念跺腳,跟這群家夥說話太費勁,甚至陳辰都有點費勁。歸根結底在於尤念做好了犧牲的覺悟,但陳辰見不得。 許是年齡大了,尤念想,陳辰到底多大了?得找機會偷看他的身份證。 陳辰的妥協不容易。 白夕浮想找事做,聽尤念和陳辰說來說去,好像就沒自己的事,拚命地對屋內揮手,像國家最高領導人巡視下屬。 尤念看他像看耍猴,看了片刻,終於看不下去了,才道:“待會兒老白去本地妖聯送個信。” 白夕浮咧著嘴笑,雙手合十,對尤念拜了拜。 尤念又道:“帶齊麟一起去,他在妖聯能刷臉,行事方便。” 白夕浮比劃了個ok的手勢。 陳辰一手夾煙,朝尤念點了一下:“記住,如果可能……” “我明白!”尤念想炸,身上負擔太重,炸不起來。 楊曉俠懵懵的,問:“明白什麽,我不明白。” 陳辰把楊曉俠攬過來,放懷裏揉了揉。 他們在陽台一根接一根,不知道抽了幾包煙,尤念終於看不下去了,擠在他屋子裏的陽台抽煙,屋內還要住兩個不抽煙的,開始趕人,就差揮舞大掃帚了。 陳辰道:“我們走吧,給陛下點單獨時間。” 尤念聽不得這個外號,想起花亦辰,冷不丁打了個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臨走前,熊堪琦還扒著門框問:“你怎麽確定你的想法是正確的,我還是覺得有點懸。” 陳辰也走回來,故意看著尤念,解釋道:“信送給白彥休,看他來不來。” 熊堪琦恍然大悟,白彥休還在上海,他若是敢在這裏露麵,便正中下懷! 尤念躺倒在床上,明白大智若愚的熊堪琦臨走前還要回來問這麽一句的含義,小笨蛋不可怕,怕的是自作聰明。 “其實如果我們不來,白彥休那邊等不急了,也會來主動聯係我們。”尤念對陽台上的齊麟道。 齊麟倚欄而站,因為吸了煙,不被允許進屋:“等嗎?” 讓齊麟等是不可能的,尤念知道這點:“跟你學的,主動出擊好過坐以待斃。” 齊麟沒聽明白後麵一句,隻聽懂了前麵的那句“跟你學的”,樂了。 尤念兀自自言自語:“我們要領先白彥休,犧牲了那麽多,不能再被牽著鼻子走了。” 龍在屋角的藤椅上坐著,不聲不響。 尤念躺倒在床上就不想起來,努力撐起脖子:“你放心,說什麽都不會把你送出去。如果被捉了,記得等我們來救。” 龍收回發散的目光,點頭。不知為何,尤念卻覺得他這一次點頭,是帶著鄭重的意味。像是把自己的生命交給另外一個人。 尤念放下腦袋,掰著手指頭數,鍾九詩、祖祖、龍還有龍的爺爺,這一次要一把把四個人全部平安無事地帶回來。他深感責任重大,又慶幸隊友們給力。 令尤念痛苦的是,陳辰還是跑了過來,兩個人除了吃飯就是在無聲地討論。 齊麟看他們兩個之間的眼神交流總有點不是滋味,別的他不懂,眉目傳情還是明白的,他想看著尤念,又怕給尤念添亂,矛盾重重。 醞釀了許久,尤念甚至覺得天上的所有雲都是被他醞釀出來的,知道自己再也想不明白,必須分享討些經驗,尤念道:“我在想一種可能。” 陳辰掐滅煙:“你說。” 話一開頭,尤念就開始後悔,這時候尤念又不得不實話實說:“我在想,有沒有一種可能會長是無辜的,他不是在閉關麽,閉關那麽久,對外界充耳不聞。白彥休權力大,幾乎可以避開背著他做這些事。” 陳辰沉吟半晌,便道:“閉關也有出關的一天,白彥休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能不聞不問?” 尤念問道:“你覺得,會長是怎樣的妖怪?” 陳辰樂了,認為尤念這是有意給會長脫罪,看了眼屋內的齊麟和龍。陳辰想尤念無論如何作想都有他的理由,當即也實話實說道:“這麽多年了,其實妖聯是白彥休當家作主的。會長隻是會長而已。” 這就更加印證了尤念的猜測,不過尤念也不想說了。 陳辰接著道:“你的意思是白彥休想嫁禍?為什麽。” 尤念也不知道,隻能搖頭,人心尚且深不可測,何況妖了。 陳辰以為尤念還在擔心齊麟,眼神柔下來,心裏也竄起一陣輕柔,他不是不懂尤念的怕。殊不知尤念對會長的感覺是在對陳辰實話實說之後,尤念身上,有種隨心所欲的引導在。他無法相信,那樣的男子,會做出這種事。第166章 交易(1) 白夕浮和齊麟去本地妖聯送信,信上寫的是三天後。這個時間有點久了,白夕浮知道後,直問尤念為什麽不能早點?在他看來,最好是現下立刻馬上交易。 尤念無奈,回答:“我怕出變故,我怕是我想錯了。” 眼見尤念服軟,白夕浮也愣著了,根本不敢相信,他也有見到尤念服軟的一天?旋即意識到,尤念也累了。趕鴨子上架後,卻發現鴨子罹患重病,奄奄一息。尤念就是這隻鴨子。 翌日上午,白夕浮走在路上就在想,尤念怎麽跟隻鴨子似的,總是嘴硬。哪怕壓力山大,也從不說出口,哪怕是知道被大家都看在心裏,也一句話不說。 但大家都覺得他像隻貓,像隻橘貓,白夕浮就第一個不信,橘貓?開什麽玩笑,看他被團團圍住倒是像個小少爺小公子,許是入世時染了一身橘色,披了件橘皮,讓世人誤會了。 尤念的那個外號到底怎麽來的?白夕浮驀地意識到,橘貓陛下的外號,重點在於後兩個字,而非前者。 那夜,尤念和龍坐在露天桌椅上等。 暖閣是家咖啡店的名字,白日裏也沒什麽人。據熊堪琦觀察,這家咖啡店外的露天桌椅在打烊後也不會收進屋內。 尤念想風吹日曬,那得多髒,我居家小能手等稱號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在場也沒有愛做家務的,怎麽辦?便道:“請個鍾點工?” 熊堪琦帶著一腦袋好奇,撓了撓腦門:“什麽?不,他們開門前有擦,你若事嫌棄擱了天的話,我去擦擦也行,請啥鍾點工啊。” 白夕浮早就對尤念和熊堪琦之間的嘀嘀咕咕好奇已久,始終豎著耳朵聽,光聽不解渴,他還想湊上前來說說,極度想摻和一腳:“就是,請啥鍾點工啊。” “請鍾點工?”楊曉俠屋頂上趴著,美名曰“吸天地靈氣日月精華”,又怕大家商量著商量著就把自己忘了,小腦袋伸長,直伸到屋簷下,還是隻捕捉到三個字,連忙跳下來舉著手跑進屋,生怕大家看不見他似的,“我會做家務的。” 好像不會做家務,就要被慘無妖道地拋棄。 陳辰也湊近,不辨黑白地嗬斥:“小小年紀請鍾點工,有錢也不是這麽花的!敗家!年輕時多運動,等你年紀大了不後悔。” 尤念還沒來得及辯解,就被你一言我一語地攻擊,傷勢慘淡,血量報警。 目前尤念榮膺“楊曉俠最崇拜的男人排行榜”榜首,足足甩第二位好幾條長安街,楊曉俠不怕陳辰的淫威,要替尤念說話:“請鍾點工怎麽了,用你家錢吃你家米了嗎?” 這話一聽就帶濃重的鍾九詩風格,好好的一個小夥子,可塑之才,就是這麽被帶歪了。陳辰扼腕歎息,直怨上天不公,世事炎涼。 眼見如此,尤念還客氣什麽,加農炮架好,輔助瞄準,對準敵人狂轟亂炸。 尤念率先針對陳辰,那可是針鋒相對:“花我自己家的錢你操什麽心,我老公有錢。” 陳辰如被塞了一嘴巴朝天椒:“......” 尤念對楊曉俠道:“合著我花錢吃米就不心疼麽?吃一點少一點,花一點沒一點。” 火力凶猛,楊曉俠忍不住怯怯地後退一步,想看一眼尤念是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樣生氣,可是又不敢,鼓著腮幫子道:“可是……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群技不分敵我。”尤念看著白夕浮,昂起腦袋,毫不示弱,“你今天鬼鬼祟祟很久了。” 楊曉俠亂機靈,抱住白夕浮大腿:“你是想瞞著大家去救妹妹嗎,瞞著他們就好,帶我一起去吧。” 最後,尤念對熊堪琪道:“我是擔心桌椅太髒,風吹日曬,你舍得讓我和龍在那種地方交易嗎?” “哦。”熊堪琦憨厚的笑著,撓完額頭的手指就沒放下來過,又去撓後腦勺,不是放不下來,而是無措。 陳辰恍然醒悟:“你是讓他去找交易地點去了?” 尤念頷首,道:“反正也不熟悉,哪裏都一樣,隻要別選妖聯的地盤就行。有個地方坐就最好了。” 夜裏海邊風大,讓尤念聯想起巨人巴掌扇起來的風。唯一欣慰的是,風裏暖和,充滿了被太陽暴曬後棉被的味道,還有點齊麟洗幹淨後的肌膚氣息。多種熟悉的味道混雜,若非如此,尤念恐怕他已經腿軟怯場。 尤念約的是零點整,海邊幾乎沒有零零散散的遊客,他和龍坐在椅子上,看著海岸上最後一個遊客離開。 某一刻,龍猛地驚起,五官擰在一起。 來了! 尤念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雙唇慘白,雙手雙腳都帶著些許的戰栗。他朝龍看向的那個方向看去,那裏出現個身影,悄無聲息,像是在黑暗凝成。 那個男妖尤念不認識,一點映像都沒有。男妖把一隻手放在祖章肩上,祖章雙眼通紅,尤念往下看去,祖章的雙手手腕上還被一條刻著符文的鐵鏈綁住。 祖章吸了吸鼻子,一點一點把淚珠子吸回眼睛裏,不知是否源於錯覺,他的瞳孔也在緊縮,像一對蛇瞳。尤念想那鎖鏈應該是個防止祖章用法力的裝置,至於他身後的妖,說不得就是祖章最怕的蛇鷲妖。畢竟祖章是從不識時務的。 尤念走出來,龍緊跟著。尤念能感覺到龍身上緊繃的肌肉,蓄勢待發的力道,以及極盡瘋狂的戰鬥欲望。但是龍身上被賦枷鎖,枷鎖的鑰匙在自己手裏。 那個男妖個子很高,雙唇豔紅,還不是染色,是天生的紅,一雙紅唇襯得男妖寬肩窄腰,魅骨天成,令尤念一看就覺得不是個正經男人。 那男妖看尤念和龍,覺得龍如蓄勢待發的健碩黑豹,倒還值得看一眼,那尤念倒像是隻病懨懨的貓崽子,根本不值一提。 誰知那貓崽子卻是第一個開口的,聲音也如貓崽子似的輕,不知手掌心裏有沒有肉球? 尤念沒看見鍾九詩,便問:“還有一個人呢?” 男妖指著海上,又是不知何時,一艘不大的遊艇出現在水裏。背景是獵食動物雙眸那般的月,月上環形山如煙霧繚繞。 尤念沒有看見這艘遊艇是什麽時候來的,下意識看了眼龍。那一眼在男妖看起來像是在求救。龍沒有反應,依舊是蓄勢待發的姿態。 男妖皺著眉,舉止口吻裏透著輕佻,催促:“上船。” 這怎麽可能。 宛如被一道閃電劈過,尤念刷一下變成另一個人,直龍給比了下去。尤念抬頭,眼瞪道:“還差一個人。” “人在船上,有他在,還不信?”男妖立即道,有些咄咄逼人,“在船上交易,這裏我不放心。誰不知道你身後都是眼線。” 本命天份沒有起作用,尤念默默承受著他的威壓。 男妖搭在祖章肩膀上的手上移,食指顯形,是一隻利爪,勾在祖章的脖子上,摩挲著並不明顯的喉結。夜裏,相隔那麽遠,尤念都能看見那處紅得滲血。祖章把新流出來的眼淚和唾沫一並咽下去。 “我也可以殺了他,反正還有一個不是?”男妖又道,雙眼緊盯著祖章的脖子,言語肆意,像已經得手,“你想以一易二,就要聽我們的。” 一個“我們”徹底觸動了尤念身上的開關,倏地,他能感覺到有隻手緊緊扼住他的咽喉,窒息到達某一程度,讓他有種快感。這種快感催促他,幾乎是同時,他開口答應,眼裏晶晶亮,貓崽子似輪新月,渾身發光:“好。” 這麽容易就答應,男妖倒是愣了,那瞬間他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然後雙方身份互換,好像自己才是那個被拿捏咽喉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