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麟自然不認識錦囊,隻曉得是個小布袋,惦了兩下,裏麵裝了個石頭。怎麽有點像定情信物? 花亦辰以為齊麟誤會了,趕緊解釋:“你要是留著也行。” 反正齊麟的就是弟弟的,他暫時拿著也沒差。 “記得明晚,最早是明晚,寧晚勿早。”像是不放心,花亦辰再三叮囑著,“隻是你們千萬別說出去,這玩意要保密。” 齊麟忽的反問:“你想要做什麽。” 花亦辰卻頂住壓力,回答:“想拜托你們幫點小忙,舉手之勞。”他以一種堅定的眼神看著齊麟,同時還有些落魄,略低頭,俯首帖耳,“相信我。” 看著花亦辰的個子,齊麟就不想相信他,但花亦辰身子單薄,仿佛風一吹就倒,憑這點還是可以原諒的。齊麟把錦囊塞進褲兜,頷首道:“我知道了。無論你想做什麽,去做吧。” 花亦辰知道齊麟聰明,尤其是在打架上,但一般這些七拐八繞的則無論如何都繞不出來,沒想到他還是察覺了。花亦辰會心一笑,本想拜托齊麟幫忙照顧好樓上的那位,但這隻是廢話,不用說,齊麟都會照看好他們。是他們,而不是他。齊麟這家夥,認可了就是認可了。 無聲勝有聲,這是真諦,亦是天理。物換星移,花亦辰也有今日,他倒是覺得不冷了,把剩下的半瓶礦泉水到進水槽,空瓶丟進垃圾桶,關上冰箱門,一氣嗬成。窗外的黑夜成為唯一光源。 最後,花亦辰沉聲道:“還有今晚我來的事,也暫時不要說。至少這幾日不是好機會,等到合適的時候。” 齊麟正色道:“知道了。” 花亦辰還想再說點什麽,卻沒什麽可說的,一肚子的話憋著,心癢如螞蟻爬過心尖。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多安分的人,話癆,還有點不羈。如此換了一個人般,連他自己都想懷疑自己了。花亦辰吸了口氣,黑夜裏隱約能看見白色的水汽。 齊麟看著花亦辰的背影,花亦辰很小心地擰門把手開門,也是隻開出一條容得下自己擠出去縫隙,走人關門,關進來一屋的寒氣。 原地站了兩三秒,齊麟覺得他像個傻瓜,還是回去暖被窩抱老婆的好。 齊麟一身燥熱,睡衣外卻沾了寒氣,初進被窩,惹得尤念哼唧一聲,露出一副將醒未醒的模樣。 怕把人吵醒,齊麟靜止不動,想著他如果醒了,可以說自己剛才是上廁所。 尤念沒有被驚醒,仿佛天定他在此刻不會醒。 齊麟鬆了口氣,放心睡下去,方才躺好,又發現褲兜裏的布袋硌得慌,小心翼翼地爬起來,把布袋塞進白天穿的牛仔褲裏,終於安生,得以睡下。 不忙的時候,尤念喜歡睡到自然醒。自然醒和被鬧鍾吵醒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極端狀態,一個隻覺得哼哼唧唧的享受,一個簡直是被綁起來抽蘸鹽水的鞭子。 也是因為昨晚睡得早,尤念在被窩裏幸福地翻滾著,四肢愜意,百骸舒爽,心滿意足,就有點想不起來昨晚為何睡那麽早了,碰到齊麟,這是依稀記起,分明是齊麟在跟他說過去的事,然後他竟然睡著了。在齊麟對過去的回憶中,在他對齊麟過去的了解中,他居然睡著了。 太可怕了! 尤念是想和齊麟心意相通的,現在看起來狀態似乎也達到了,其實尤念自己心裏門兒清,往後先不論,過去就不是很清楚啊!又不是因為過去談了多少個男朋友女朋友暗戀了誰不能說。 齊麟的過去統共可以概括為兩件事:一是當野獸和森林之王,二是捉妖除魔驅鬼。其實並沒有什麽可說的,二者都千篇一律。尤念的則不同,幼兒園學前班小學初中高中大學,每一階段都能惹得齊麟興致盎然,說到晨光熹微齊麟也意猶未盡,尤念都睜不開眼還要問東問西。 尤念覺得不好意思,羞紅了臉,把頭埋進床單裏,不讓齊麟看見自己的紅臉蛋,看見了也可以說是因為被窩裏太熱。齊麟體溫高,炙烤著,宛如烘焙,連帶著每天醒來的尤念體溫也高。 齊麟樂滋滋的,抱著尤念在被窩裏依偎,如浴陽光。 尤念猛地推開齊麟。 齊麟納悶:“怎麽了!” 尤念跳下床,也顧不上冷了,抓起衣服就朝身上套:“龍啊!龍還在呢!” 別人都無所謂,龍不一樣,龍是個寶寶。 齊麟:“.…..” 齊麟本來對龍產生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可憐感,也有點能接受他了,當下隻想一巴掌把龍拍飛,看他化為天際流星。 龍已經穿好衣服,背對著門,站在窗邊。天已大亮,日光不盛,他換上了那身修身的黑色毛衣和黑色長褲。床上的被褥平鋪,粗略一看,看不見一絲褶皺,實則仔細一看,鋪得粗製濫造。 他什麽都沒有了,孤身來投靠自己,尤念想,這其實代表他還是有些感情的,不像陳辰所說的是個ai,他隻是因為出廠設置裏沒有感覺和感情,但是後天學會了如何有感情的操作,在感情方麵淡薄又相當依賴。 窗外都是綠植,綠植種類不一,哪怕是寒冬臘月,綠葉也一種賽過一種的深。 聽見有人推門,龍轉過頭,看見是尤念,便整個人都轉過來走上前。 尤念看他這樣子就放心了,招呼他:“洗漱過了嗎?” 龍頷首,絲毫看不出是經曆過那麽大事的人:“洗漱過了。” 尤念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何會鬆了口氣,簡直如釋重負,然而龍不是個負擔,他是個好朋友。尤念愈想愈欣慰:“走,吃早飯去。” 因為龍是個寶寶這個觀念根深蒂固,尤念總是忍不住看龍,每時每秒都在擔心龍是不是餓了渴了。於是乎,尤念吃一口就確保龍也被喂了一口,喝了一口水確保龍也喝了一口水。 太難了,簡直比高考都難。高考是尤念這輩子經曆過的最困難的事。 尤念甚至在和齊麟一起去分局裏銷案的時候,腦袋裏都在想著龍,時時刻刻念叨著。雖然理智告訴他,龍不可能那麽快就餓死渴死凍死,或是被野獸叼走啃得隻剩骨頭架子。上海沒有野獸亂跑的!也不會有海怪上岸! 案子開始,會有個下達書,並做公示,結束要由參與成員簽字同意。通常情況下,結束簽字在結束當天進行,但齊麟那個脾氣,誰都不敢催。齊麟還是在和尤念在一起之後才知道這玩意是每次結束都要簽字的。 分局的上午始終是一日之中最忙的,似乎大家都習慣於將所有的公事都集中於上午解決,人聲鼎沸,極盡喧囂。至於下午,喝喝茶吃吃零食,一定要在愜意中,混著混著過去。尤其是天冷之後,午後困倦,滋生懈怠,則更是如此。 別墅在思南路這頭,分局在思南路那頭。尤念和齊麟步行過去,一進大門,赫然發現幾個大塊頭的外國友妖堵在別墅門口。 看那塊頭和手裏的二鍋頭,尤念毫不懷疑是俄羅斯妖怪。 外國友妖很有禮貌,見到齊麟和尤念,紛紛讓路,同時嘰嘰咕咕地又說了幾句,尤念昂首挺胸地過去,心想他們大抵是在問你是貓妖嗎?以及齊麟是什麽妖怪怎麽分辨不出來。 果然,領頭的是個本地妖,眼見神獸帶著尤念來了,臉色大變,一麵討好齊麟,一麵說了幾句外國話,外國友妖們紛紛露出震驚之色。然而齊麟根本沒有理會,早就走遠了。 劉助理出來接待,跳著招手。 尤念順便問了句。妖怪具有地區性,跨省活動的多見,跨國活動的活久見! 劉助理侃侃而談:“他們啊,俄羅斯來的,妖聯舉辦中俄妖族交流大會,都是剛飛來,過來簽落地登記。” 妖怪的護照都是在明麵上走個過場,必須本妖持證親自出麵,在當地分局登記行。 尤念納悶,問道:“交流啥?法寶研究心得?化形更帥的技巧?” 劉助理被逗笑了,回答道:“我聽說的好像是如何在嚴寒地帶修煉保證效率問題,或是提高效率?國內一年四季太分明了,好像就是這樣子。” 尤念便問:“不該東北黑龍江分部搞這個交流大會嗎?南方不給北方活路啊。” 劉助理欲言又止,尤念想他可能是想著有齊麟這頭神獸在,不便說北方妖怪皮糙肉厚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尤念善解人意:“濕冷才是真的冷。” 劉助理拚命點頭,覺得真理。第147章 火災(2) 午飯後,尤念帶齊麟去k11逛街找好吃的,順便給龍買點內衣襪子睡衣等必需品。他來時空手,什麽都沒帶來,現下所有的房產都被封,連回家拿衣服都不能夠。 尤念自己的襪子都是在迪卡龍買的,但是龍是個大少爺,尤念不好意思給他用這種級別的。至於錢這個問題,羊毛出在羊身上,小票留著,等龍家的事結束,統統交給龍要求報銷。 雖說都能報銷,刷卡的時候尤念還是心疼不已,開始能體會白夕浮養祖祖的感覺了。 齊麟照例要吃冰淇淋,尤念帶他去吃自助冰淇淋。所謂自助冰淇淋,無非就是想要多少口味就要多少口味,最後再加點配料,水果堅果之類。齊麟隻對冰淇淋本身感興趣,一點配料都沒要,尤念覺得配料不劃算,也是光禿禿一碗冰淇淋。最後兩碗冰淇淋一起稱重,幾乎要一百塊。 找了個桌子麵對麵坐下,齊麟問尤念:“我們還要做什麽不?” 尤念輕聲回答:“我也不知道。” 這時候,旁邊一桌的幾個小姑娘拿起手機,假裝撩頭發,實則拍照。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拍我家大狗!尤念大怒,想摔塑料勺,又忍住了,萬一人家真的是自拍呢,他也太會給自己長臉了。 齊麟無知無覺,又問:“所以我們不走了?” 尤念心高氣傲之時,會略抬下巴:“不清楚,聽安排吧。” 埋頭吃了幾大口,齊麟冷不丁地開口:“龍在騙人。” “不可能的。”尤念聞聲抬頭,眨巴眨巴眼。旁邊正好走過一個大叔級的爸爸帶三四歲的小兒子走過來,那小兒子穿西裝打領帶,相當喜感。尤念用眼角的餘光瞥了幾眼,就差人跟過去了。 齊麟繼續道:“不是我,陳辰覺得龍在騙人。” 尤念明白過來,鬆了口氣:“陳辰是怕龍報假警,龍家的口碑不是很好,因為以前的事,不是你跟我說的嗎,大家都還忌憚龍家卷土重來” 齊麟覺得那人真醜,胡子拉碴什麽的,當即不要臉道:“我比他好看。” 齊麟不要臉,尤念要臉。不過尤念死鴨子屬性不會承認,赤紅著臉:“我在看那小孩。” 齊麟倒是沒注意那小孩,當即側過身子,探頭去看那小孩,看了一眼,又是不樂意道:“小孩也沒我好看。” 尤念偷偷摸摸地從桌子底下踢了齊麟一腳:“小孩子的醋也吃!說正事呢。” “什麽正事?”齊麟愣道。 這事算過了。尤念鬆了口氣道:“陳辰可能是想讓我們這幾天監視龍,畢竟發生了那麽大的事。” 齊麟問:“監視他?” “怕他逃了唄!或是虛晃一槍,或是病急亂投醫。”尤念隨口道,繼而恍然醒悟,幾乎被煮成了貓湯,摔了勺子,“別吃了,快回去!” 龍算哪顆蔥,齊麟舍不得冰淇淋,然而尤念還不準他在地鐵上吃東西,隻得大口大口地往嘴巴裏塞,也不嫌涼。塞完他的那份,尤念又把自己那份也塞進齊麟嘴裏。終於在上地鐵前把兩份冰淇淋半點沒浪費地解決了。 陳辰居然想讓他們監視龍?回去的路上,齊麟抓著吊環,尤念則抓著齊麟抓吊環的那隻手臂,不顧世俗眼光,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陳辰是有多防備龍?他以為這是天下掉下來的必然是餡餅? 下了地鐵,走在淮海中路上,迎麵走來許多時尚少男少女,尤念始終滿臉陰鬱,步履都帶著蹣跚的恍惚。 齊麟忽的停了下來:“有東西燒起來了。” “哈?”尤念莫名其妙,齊麟嗅覺太靈敏,就怕隻是路邊誰用煙頭燙硬紙殼。 齊麟大步流星地走,不過走了幾步,猛地拉起尤念便跑起來,語氣更加沉重:“燒起來了!” 尤念心下一慌,知道齊麟口中的“燒”絕非是尋常所見的燒,雙腿幾乎是下意識地跟著齊麟跑,像是逃命,也像是救命。 十萬火急,水火無情。 轉過十字路口,尤念聽見耳邊有行人驚慌失措的聲音:“那邊燒起來了!” “著火了!” “救命啊!著火了!” “媽呀,報警啊。” “裏麵有人沒有。” 那邊是哪邊?思南路深處。 別墅就在那一端! 尤念隱隱能猜測到是哪裏。 齊麟握著尤念的手心開始冒汗,尤念被他帶著幾乎腳不沾地。 花亦辰的別墅燃起熊熊烈焰,尤念剛一靠近,高溫火舌便毫不留情,他被火燎得仿佛渾身上下的皮膚都在燃燒。齊麟皺著眉頭,連忙拉著尤念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