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念還沒見過陳辰穿西裝打領帶的模樣,好好的教書先生硬生生穿成了中年黑社會,還是混的慘烈的那一位,氣場全無,不倫不類。 見到尤念奇怪的眼神,陳辰有所意識,低頭看了眼連他自己也認為不像話的西裝,不耐煩的解釋:“早上開了個會,要求西裝出場。我聽說你們打架了?”話鋒一轉,急赤白臉的問,顯然是百忙之中撥冗而來,“到底怎麽回事,我這一會聽說好幾個版本了?” 尤念起身給他讓座,下意識便問:“都有什麽版本?” 陳辰擺手,示意不坐,不耐煩的把領帶扯下來順手塞進褲兜裏,皺著眉,眉心皺紋層巒疊嶂:“先是說齊兄和熊堪琦的老婆們相互吃醋,導致兩個位老公大打出手……” 話隻聽了半截,尤念便“噗嗤”一聲,捧腹大笑。 齊麟不解笑點,攬著尤念的手揉了揉他的肩。 陳辰佯做無視,繼續說:“後來又聽說,白夕浮睡了齊麟的老婆,被現場抓奸。” 這話齊麟倒是聽懂了,臉一沉,手一僵。 尤念差點炸了,果然流言蜚語什麽的,是沒有牆和止境的的陷阱,一傳十十傳百,隻會越發離譜,抓狂道:“抓奸抓到局裏來啦?鬧到單位裏?公然上演抓小三的戲碼?” 陳辰見齊麟要動怒,趕緊抬手:“唉,傳言傳言,不能當真,當真你就完了。所以到底怎麽回事,解釋一下啊!” 齊麟一直是他負責的,尤念也是他一手帶進局裏,要作重點培養。這兩個哪個出了問題,陳辰都是直接負責人。最關鍵的是打架的另外三位,也是由他直接負責,都是自己人,一根繩上拴著,有什麽好打的? 陳辰原以為齊麟跟了尤念後應該會收斂不少,畢竟尤念長著小貓膽子猶豫、怯懦、還有些怕事,但事情的發展永遠超出預料之外,命運永遠不會讓誰捕捉到尾巴。齊麟變得是越來越麻煩,時常火氣衝天,甚是連尤念都秉性大變,變得鋒利、極端。某種程度上,他們各自的變化,未嚐不是一種相互給予的保護。 見到陳辰,尤念有一種找到組織的歸屬感。總局大樓有冷清有熱鬧,可都沒有陳辰來的這一時片刻裏讓他深感沉著,陽光透過綠植照射在皮膚上,黃一簇,綠滿棚,心裏也是洋洋灑灑,充滿溫情。雖然陳辰這人臭屁又有點蔫兒壞。 尤念把過程一五一十的複述了一遍,雖然護短,但是也沒把鍋往白夕浮他們腦袋上扣。 “哦,這樣,我還以為是什麽事。”陳辰懸著的心終於放下,恢複常態,好整以暇的從褲兜裏摸出跟皺巴巴的細煙。兩褲兜裏都裝滿了東西,鼓鼓囊囊,像是承載了全部身家。尤念瞅著,想看看他褲兜裏還有啥,是否像哆啦a夢,便看見陳辰又摸出個一次性打火機,綠色塑料殼,有摔裂的痕跡,真像是從垃圾桶裏撿的。 尤念發現這家夥真是集了全天下所有老年人的美好品德於一身。 陳辰抽了一口,朝旁邊吐了口煙圈,唏噓道:“八九不離十啊。” 尤念跳起來,被陳辰的龜毛弄得炸毛:“你哪隻眼睛看見八九不離十的!毛線邊都不沾的好嘛!” 一跳起來,尤念就發現頭頂有個煙霧報警器,新鮮的番茄紅色,格外醒目。 陳辰順著他的視線往上看去,見是個煙霧報警器,譏笑道:“沒多大用的玩意,樓裏的哪個不能隨便捏點水出來,燒不起來” 除了我啊!尤念準備繼續炸毛,卻發現陳辰吹出的那口煙圈,還沒飄到報警器,離得尚遠,便如撞上一堵透明的牆,穿不過,眼見沒有出路,唯餘死路一條,性子決絕,選擇煙消雲散。 尤念覺得陳辰最近有點不像話,又不像是工作太累,關心道:“你最近煙癮挺大的。” 齊麟翹著腳,胳膊朝椅背上一搭,悠閑的警惕陳辰。 陳辰趁尤念不備,睨了眼齊麟。這是他幾個月來,第一次與齊麟麵對麵、實打實的交鋒,然而連瞬間的功夫都沒有,迅疾茬開。 一眼即散,兩個家夥之間各懷心思,心照不宣。 陳辰三口兩口抽完煙,丟在地上踩滅,一腳揣進落地窗和地磚的縫隙裏,才急促的說:“待會應該沒什麽,最多罵你們幾句,不過那虎膽跟貓膽似的,估計也不會罵,別擔心就是了。” 尤念不滿了,叉腰叫喧:“貓膽怎麽了,貓膽怎麽著你了?” 偉大的小橘貓陛下搞定了不可一世的神獸齊麟,膽子不畏不大。瞧瞧齊麟盯著尤念看的那眼神,像是要含進嘴裏,風吹不得雨刮不得。 陳辰發現比喻不恰當,一時無語,過了片刻,帶點嫉妒的開口:“光天化日的,注意形象。” 執法機器人溜達到十七層,速度奇快,觀察敏銳,迅速的捕捉到異常,在煙頭前停下來,靜默,不動作。 尤念頓時靈光一現,腦洞大開:“它在做什麽?隔空驗dna找元凶緝拿歸案嗎?還是說它其實是個大型掃地機器人?” 陳辰無情的說:“通知清潔來掃地,不過清潔阿姨們都不理它。” 尤念有種大材無用的感覺,比如自己,心塞:“你們也太欺負它了吧,” 齊麟見尤念盯機器人那麽久,以為會動的,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認定了尤念要把機器人帶回家,吃醋了,強行把尤念的頭轉了過來,這才放心。 陳辰吸了口氣,不屑一顧道:“不欺負它,它欺負我們,你想被欺負還是讓它騎在你頭上?” 尤念當然選擇後者,心想萌物嘛,欺負一下也沒什麽。這麽想,小機器人真是便越看越萌,推陳出新,萌出一種境界。 陳辰又說:“網安部的那群小夥子改的程序,不過怕被發現,不敢大改,正常執法功能還是有的,沒事就罰罰錢找找保潔。” 辦公室的門開了,虎部長不敢讓齊麟等待太久,白夕浮等因禍得福,挨罵的時間不長。 祖章在前,白夕浮雙手搭在他肩上,熊堪琦雙手搭在白夕浮肩上,一個推一個,蜈蚣似的連在一起,相互推著出來。祖章甚至沒抬腳,完全靠身後的推力和地板的光滑向前移動。 尤念哭笑不得,當著領導的麵呢,這群家夥可真會玩。 “唉,組長!”白夕浮看見陳辰,便歡天喜地的打招呼,“我們終於平安回來!圓滿完成任務!” 熊堪琦笑起來渾身的肉都在顛,整個塊頭再擴充一星半點就可能出不了門,一點□□都沒有,正兒八經道:“陳組好!” 祖章站在最前麵,卻是最後笑著,揉著嗓音,溫柔似水,歡天喜地道:“陳組!” 陳辰雖然臭屁,但他的手下都由心底的尊敬他。 陳辰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但是礙於虎部長的麵子,加上他們剛才找麻煩,便不能客氣。陳辰陰沉著臉,厲聲道:“報告打了沒有?” 三人驟然一抖,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麵麵相覷。 陳辰眯眼,話還在嗓子裏。 三人趕緊推搡著,拔腿跑路,留下三個瀟灑的背影。 白夕浮邊跑邊朝後揮手:“這就去!” 虎部長看見陳辰來,不免有些意外:“陳辰你來的正好,我把夜祭的活交給他們三個了,當是這次違紀的懲罰。” 按理說一次任務結束,根據這次任務的輕重緩急會有三至十天不等的休假時間,這次任務結束後,白夕浮他們是可以享受十天休息的。這樣趕鴨子上架,未免不合情理。 陳辰很想替自己手下謀福利,做個口碑滿分的領導,但頂頭上司都發話了,麵子不好駁回,幽幽的答道:“我聽安排,正好少個麻煩。” “齊兄……”虎部長看向齊麟,便瞥見他身邊的尤念,皺著眉,像是遇到什麽大難題,“這位是尤念?” 尤念被齊麟攬著,想起身也起不了身。哪有領導站著,屬下坐著的理。可齊麟二五八萬架勢十足的坐著,根本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尤念尷尬的笑著:“對,我是尤念。” 陳辰從褲兜裏摸出張疊成方塊的紙,悠然自得的展開:“臨時執行證申請單,尤念的,先讓他跟著齊麟出任務,早點熟悉業務,待證一拿到也方便上手。” 尤念發誓,他清清楚楚的看見虎部長一臉嫌棄,像是在奢侈品商場裏看見個撿垃圾亦或掏糞工。陳辰絕對絕對是故意的,尤念不懷好意的想,怎麽惡心怎麽來,這家夥是有夠壞的。 虎部長一擺手,根本不接:“先考過再說,不必急於這一時半會。” 尤念覺得意外,陳辰這麽個據理力爭的性格此刻竟也不堅持,隻是麵無表情的把申請單疊好放回褲兜。 虎部長又問:“你還有事?” “沒了。”陳辰幹脆利落的說,“我其實是來找他倆的。” 尤念忍不住吐槽:感情找部長是順便啊。內心戲太豐富,看部長和組長之間厲兵秣馬你來我往的打機鋒,簡直如同近距離觀賞一場盤古開天辟地級的大戲。 陳辰以身作則,給尤念演示了一番,什麽叫權力不大本事來湊。 虎部長一副要揍人的青色臉,可是執行部的業績就靠幾位組長,陳辰還是組長中格外出彩的,尤其是近幾年,更是拿捏上齊麟這尊了不得的大神。 齊麟很無聊,看不見這些花花腸子,手在尤念肩膀上一按一抬,一勾一撚,視外人為空氣,逍遙自在的動手動腳。自打有了尤念,每時每刻都不會覺得無聊,玩尤念玩的不亦樂乎,有時甚至覺得一日二十四個小時太短暫。 現在齊麟懂了一日有二十四個小時,時間準點準秒的一過,日落日升,月起月落,日曆要翻到新的一頁。在他心裏,尤念是如此偉大,居然“發明”了一日二十四個小時…… “那你忙你的去吧。”虎部長咽了口唾沫,發逐客令,顯然是不想再見這個討人厭。轉頭看著齊麟,和顏悅色,帶著明顯討好的意味,“齊兄進來說話。” 隻道齊兄,忽略了尤念。 這個笨蛋,陳辰幸災樂禍,也故意不提醒,齊麟現在是對尤念惟命是從了。 陳辰對尤念招了招手:“走,去我辦公室裏談。” 不管虎部長對齊麟說什麽,必定都是雞同鴨講。除非虎部長要把自家女兒介紹給齊麟,尤念放心的不得了,推了推齊麟,覺得自己簡直比祖祖還溫柔細語可愛十二分:“去吧,” 陳辰看尤念這幅模樣,倏地骨關節開始莫名其妙的發寒打顫,抖了抖肩,試圖放鬆。 齊麟聽話,輕聲宛如吐納仙氣:“那你跟著陳辰,記得哪裏都別去。” 柔情細語的說完,方才戀戀不舍的起身。 虎部長的臉色不由得由青轉綠,看不透尤念的來頭,卻看得出這兩個之間奸情充盈,頓時如召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降世,還被劈裏啪啦一通狂轟亂炸炸成爆米花。 不出所料,齊麟很給麵子,尤念也很上道。陳辰心滿意足,準備好哥們似的攬著尤念走,與此同時,渾身上下如墜冰窖,千年寒冰的冰窖都沒如此冷得徹骨。陳辰打了個哆嗦,明白原因,手縮了回去,恭而遠之,敬之佩服之,示意尤念走在前麵。 尤念一手扶額,恍惚明白陳辰百忙之中還跑出辦公室的原因了。 房門一關,陳辰旋即恢複本性,一手在尤念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放假好玩嗎?” “不好玩。”就剩下兩個人,尤念不必給陳辰麵子,何況剛才還被他當槍使了一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得找回場子,“天天看書背書當老師。你給齊麟安排了什麽活?我能跟著吧。” 陳辰摸出那張申請單,隨手丟進垃圾桶,繼而眉飛色舞道:“當然能,你跟著齊麟誰敢不讓你插手?剛才部長說的夜祭,本來就是預備交給你們的。這是個大活,上頭很重視,至少得去兩組,白夕浮那一組去,齊麟和你也去,你們兩個就能抵上一組。我早上還為了這個開了兩個小時的會。走去我辦公室,我仔細跟你說說。餓了沒?還有幾個包子……” “你的包子我不敢吃!剛才罰款三千呢,我先去交罰款,真要交啊?能不能不交啊——”尤念問道。 陳辰指著執法機器人離去的方向:“它就隻剩下罰款的權限還能起點作用,你就當可憐它吧。” 看來是逃不過了,尤念唉聲歎氣,從背包裏側袋裏抹出齊麟的執行證,舉起來晃了晃,“是用這個吧,不過倒是沒罰我的款。” 齊麟甚至不知道還有執行證這類的玩意,都被陳辰收著,後來尤念問起來,連同飯卡和偽造身份的證件都一並快遞給了他。 “當然,你還沒入職,人資部沒錄入你的資料。”陳辰倒是夠義氣,“回頭教你怎麽欺負它,給你找場子。” “不了,太可憐了,你們有沒有一點良心啊。”尤念又歎了口氣,“那我先去交,齊麟知道我去交錢,肯定不開心了。” 陳辰一挑眉毛,從口袋裏摸出個兩塊糖,不可思議道:“齊麟現在懂得花錢了?” 尤念看著那兩個不同品牌的糖就有點眩暈,陳辰像撿垃圾似的什麽都往口袋裏放:“啥都不懂,就這個學的最快。” 齊麟還在成長期,吃得多,尤念又不舍得他吃不好,每日換著花樣做飯或是點外賣,每月單是夥食費便足以讓人頭疼。 電梯口,等電梯的功夫裏,尤念驀地發現陳辰脖子上多了跟紅繩子,紅血絲般盤繞在鎖骨間,分不清是要滲進皮膚,還是從皮膚滲出來。陳辰外在很糙,不帶飾品,尤念有些意外:“帶的什麽?” 陳辰低頭看見紅繩子,忙不迭把襯衫的扣子一路扣到下巴,嘴硬著不肯說:“你不也帶東西了?” 尤念胸口是個印著“齊麟”的狗牌,和齊麟帶著的“尤念”是一對。見陳辰有意撇開話題,尤念不得不好奇心大盛,如台風海嘯咆哮而來,心裏頓時癢得渾身難耐,舉著狗牌到陳辰眼皮子下:“我給你看我的,你給我看你的。” 陳辰前所未有的扭扭捏捏,比大姑娘還大姑娘,暗裏還藏著慌張。 雙方對視了二十秒,電梯“叮”的一聲到了十七層,算是給陳辰解圍。 陳辰如獲救命稻草,一把把尤念推進電梯裏,轉頭便跑。 一定有奸情!都要溢出來了! 尤念猛地睜圓了雙眼,貓眼澄熒,滿載鬥誌,雄赳赳,氣昂昂,發誓一定要跨過陳辰這條“鴨綠江”!下次再見到他時勢必刨根究底。可是下了電梯,就被神奇的特管局一樓辦事處吸引了全注意力,如同哈利初入對角巷,下巴掉地,哈喇子滿身,還得裝作不是第一次來,我業務很牛掰很熟練的樣子。 於是,對陳辰好奇心馬不停蹄地飛到哇爪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漲收藏啦!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