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曲又晴具體如何研究的大朝會開始之前,看守嚴格的皇家監獄發生了劫獄事件。


    關押曲又晴的牢房裏,隻看到一攤血跡,她本人不知所蹤。


    大朝會的討論,也從如何研究曲又晴,變為了如何找到曲又晴。


    整個會議廳吵成了一團,一道道命令發布下去,要尋找曲又晴的蹤跡。


    令人沒想到到的是,曲又晴沒有找到,卻找到了三皇子想要造反的證據。


    這還要從關押了七天之後被放出去的陳鷹說起。


    陳鷹被剝奪了職位,又和岷殊鬧翻,失去了陳氏的庇護,隻能去尋找往日的朋友。


    這位朋友就是肛腸科副主任江折。


    江折收留陳鷹的第二天,搜尋隊就找了過來。


    ——曲又晴和陳鷹之間的關係,其他三家家主早已經查了個底朝天,現在曲又晴失蹤了,他們第一懷疑的就是陳鷹。


    本來如果這件事隻是找到江折家裏,帶走陳鷹那麽簡單,也就結束了。


    但好巧不巧,他們下樓的時候,遇到了來給江折送資料的同事,同事好奇多了句嘴:“江主任,今天怎麽沒看見三皇子還有曲小姐?你們幾個平時不是經常一起聚會嗎?”


    三皇子總去肛腸科,大家都隻當玩笑,耳邊風似的過了就算了,沒人會拿放大鏡去觀察他的私生活。


    可這裏麵提到的“曲小姐”,一下子就提起了搜尋隊的警惕。


    現在任何與曲又晴有關的消息都是重要信息,就這樣,江折家裏毫無防備地被突襲搜查了。


    更猝不及防地搜出了三皇子想要造反的證據。


    證據裏,不但有皇宮的布局圖,四大家主的主宅和莊園更是標注得無比詳細,還有人員配置表、巡邏表以及一份份加密信息,其中包含了大部分官員和議員的把柄。


    有這些東西在手上,三皇子想要做什麽,已經清晰明了。


    皇帝也沒想到抓個本應該變成試驗品的逃犯,結果最後抓住了自己最寵愛的小兒子。


    如果說,他真是說一不二的國家最高統治者,這罪名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


    可他不是。


    他不但不是,還處處受到掣肘,人前勉強平等,人後永遠低四大家族一等。


    江折房間裏四大家族老宅、莊園的布局圖,可謂是觸及到了這些家主的底線。


    皇帝保不住三皇子,隻能盡量拖延時間。


    好在在四大家族眼裏,曲又晴失蹤真的比三皇子造反更重要,一時之間也沒有提出如何懲罰三皇子。


    倒是鄭家家主話鋒一轉道:“曲又晴關押在皇家監獄,皇帝陛下親口承諾必定會將她看守好,現在曲又晴不見了,三皇子又與她聯係密切,我很懷疑兩者有所關聯,所以在找到曲又晴之前,我提議將三皇子關入聯合監獄而不是皇家監獄。”


    這在皇帝的預料之中,他沒怎麽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還有皇室監管失責,我要求徹查皇室監獄,為了保證公平公正公開,這個追查範圍我希望能夠擴大到皇宮範圍,陛下應該不會介意吧。”


    皇帝久久沒有說話,目光一直看向平時和皇室交好的謝家,然而謝家家主像是老僧入定一般,閉著眼睛不說話,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


    “……可以。”


    皇帝自知理虧,更知道三皇子犯了大忌,不讓這幾家搜一搜,四大家不安心,他的位置也坐不穩。


    一直很少參與討論的李家道:“雖然如此,皇室畢竟是國家的臉麵,搜查動作盡量小些,少派些人,如何?”


    鄭家主:“那諸位覺得多少人多長時間合適?”


    岷殊:“十人十天吧。”


    皇帝微愕,沒想到岷殊竟然會幫他。


    鄭家主語氣十分不滿:“皇宮占地五十萬平方米,十個人十天能查到什麽東西?”


    岷殊:“那你覺得多長時間多少人合適?”


    鄭家主:“至少一家百人,搜半個月。”


    皇帝臉色微變,然而他知道,這裏沒有他說話的份。


    謝家主皺眉道:“十人十天確實少了,百人半個月也太過分,一家派出五十人,搜查十二天,如何?”


    幾家討價還價著,岷殊除了最開始提出十天十人之後就沒再開口。


    最後決定是一家派出三十人,搜索半個月。


    岷殊餘光掃向鄭家主仿若不滿的臉,兩人目光碰撞一瞬,很快像是看不慣對方一般匆匆撇開,離開皇宮時也是一前一後,從不同行。


    謝家主與李家家主並排走在後麵,見狀微微笑道:“這兩個還是年輕氣盛啊,鬥來鬥去,殊不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李家主淡淡掃他一眼,已經老態龍鍾的臉上,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世人皆以為自己是漁翁。”


    謝家家主:“李老這是何意?”


    李家主沒有說話,隻慢悠悠上了自家的車。


    謝家家主皺眉思索片刻,招來自己的助理:“去查一查陳殊和鄭婕的接觸,最近這段時間的。”


    “是。”


    *


    陳家,書房


    岷殊:“謝家在查我和鄭婕?”


    牛助理道:“老板,我們是否需要幹預?”


    “不用。”岷殊道:“我和鄭婕從小打到大,不怕查。”


    小時候的陳殊和鄭婕過的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生。


    若要形容,大概是傳統家庭的私生女與眾星捧月的小公主之間的差別。


    鄭婕小時候看陳殊不慣,因為所有人都捧著她,隻有陳殊會找個離她們越遠越好的角落自己待著,從不參與她的聚會和遊戲。


    後來陳殊出國,鄭婕也出了國。


    一個在普通公立,一個在私立女校。


    陳殊早上起來隻有打工和學習兩件事,鄭婕早上起來則隻有放學後去哪兒逛街開什麽派對兩件事。


    本該毫無交集的人生,在鄭婕被人下藥綁架那天有了交集。


    說來也巧,綁架鄭婕的也是個留學生,而且還就和岷殊住在一棟公寓。


    雖然岷殊平時經常聽到他的仇富言論,卻萬萬沒想到他盯上了鄭婕這位時常出現在國內外雜誌封麵的大小姐。


    更沒想到他還成功了。


    後來就是陳殊暴揍那仇富男一頓,救下了鄭婕,然而當時鄭婕並沒有認出她,隻說:“你給我一個賬號,我回去會讓人答謝你的。”


    陳殊收到五十萬刀後回了句:“就這?”


    隨後賬號再次收到鄭婕怒打過來的兩百萬刀。


    收完錢,陳殊利索拉黑鄭婕,兩人就此又沒了音訊。


    直至陳殊回國救場,開會時發現了坐在對方公司下首一起參會的鄭婕。


    鄭婕看見她第一句話是:“是你?那臭傻逼怎麽舍近求遠啊!”


    總的來說,兩人之間已經銀貨兩訖,若真要論多少交集,那就隻有鄭婕明裏暗裏看不慣陳殊的上躥下跳了。


    *


    四大家族派人搜索皇宮的第三天,鄭家人找到了三皇子並非造反,真正目的是想要徹底顛覆四大家族的證據。


    這些證據不僅僅囊括了四大家明麵上和隱藏的產業,還有各家的人脈、兵力以及所有埋起來的探子。


    有些事情秘而不宣就永遠不會發生矛盾。


    可有些東西一旦見了光,就再也無法和平共處。


    鄭家拿到這份資料的第一時間,沒有通知皇室,而是半夜緊急聯係了其他三家,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


    無人知曉會議的內容,大家隻知道,第二天開始都城就戒嚴了。


    第三天皇帝暴斃,三皇子以殺父弑君之罪被槍斃,短暫的王朝再次顛覆。


    四大家族並未扶持任何一人繼位,而是宣布開啟新的時代新的製度。


    不再有皇帝,而是開始推選總統,內閣和議會依舊存在,但曾經的皇室和貴族不再擔任任何職位,隻能領取到一筆足夠他們晚年生活的養老金。


    總統選舉,暫定為三年一次。


    第一年由議會、內閣、四大家族共同推舉。


    戒嚴的半個月裏,改名為國會大樓的議會大樓開了上百場大大小小的會議。


    最終,陳殊以壓倒性的勝利,成為了更改國製的第一任總統。


    她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出還在追訴期內的所有冤假錯案,重新查審。


    新官上任三把火,再加上陳家充入國家軍隊的十萬軍人,沒有人敢敷衍了事。


    很快,二十年間的冤假錯案一樁樁一件件開始洗清冤屈,這其中,不少人找到了當時曲又晴吃瓜時判錯的案子。


    有人不解:“我記得最初那幾位對曲又晴的吃瓜係統也不信任,是一查再查,發現她的係統每回都說對了才簡化辦案流程的,怎麽這麽多冤案啊?”


    整理案例的人小心看看周圍:“你是不是沒有聽說過曲又晴吃瓜吃到陳總統身上的事?”


    “什麽事?”


    “就是說那位殺了她養父家的兩個哥哥一個弟弟,還說陳家老家主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那位繼承陳氏,是家裏男丁死光了才不得不讓她繼承,還特意留下了遺囑,說明那位四十歲之前必須讓位給陳氏下一代男丁。”


    “還有這種事?”


    “有啊,不但有,當時的陳氏繼承人陳鷹還在朝會上舉報那位,誰知道錄音發出去竟然是……這個不能說,隻能說他以為自己抓住了證據,結果害慘了自己。”


    “然後呢?”


    “然後,然後陳鷹就跟著造反的三皇子一起吃牢飯去了,不過算算時間,他現在應該出來了。”


    陳鷹的一年緩刑,在岷殊上台之後,直接判為了最高刑罰三年有期徒刑立即執行。


    今天正是他出獄的日子。


    門口接他的轎車鑲嵌的陳氏家徽已經改為了總統府的標誌。


    陳鷹臉色滄桑瘦削,自嘲一笑:“我還以為姑姑不會派人來接我,還是說,她擔心我出去亂說些什麽,影響了她這位總統連任?”


    副駕駛上的人抬頭看向後視鏡,白皙的臉上帶著笑意,溫和道:“陳鷹先生,總統大人特意叮囑,你出來之後要先做一個身體檢查,現在我們去的不是總統府,而是醫院。”


    陳鷹臉色一變:“什麽意思?什麽檢查?”


    衛蘭澤笑眯眯道:“半年前,失蹤的曲又晴找到了,她為了爭取減刑,交代了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你的身世。”


    陳鷹:“你在胡說些什麽?陳殊不就是仗著我父母都不在了,沒有dna可以驗了才這樣做嗎!她是不想給我陳氏的分紅和財產吧?我告訴你,做夢!我是陳氏唯一的血脈!停車!我要下車!”


    車子不但沒有停下,本來隱藏在車隊之中的拱衛車輛,也漸漸行駛在這輛車周圍。


    醫院一點點近了,有穿著白大褂的人打開了車門,陳鷹急促地呼吸了幾下,忽然之間,暈了過去。


    “送去搶救室。”


    衛蘭澤站在醫院門口,給岷殊打了個電話:“老板,陳鷹真的暈了。”


    “去看著他,看看他醒來之後會不會有什麽變化。”


    “是。”


    “還有江折,他現在在醫院吧?”


    “在的。”


    “不用在意他,該幹什麽幹什麽。”


    “是。”


    當年從江折的屋子裏翻出了三皇子造反的證據,但他在其中隱藏的很好,掃尾也幹淨,雖然東西是在他這發現的,但他咬死一無所知,三皇子也不知道為什麽至死都不肯改口,堅稱是自己蒙蔽了江折,江折對這一切都不知情。


    所以江折的懲罰反而是最輕了,關了兩個月就被放了出來。


    後來雖然離開了當時的醫院,但幾經波折之後,還是進入了這所謝家旗下,十分有名的私立醫院,當了個普普通通的臨床醫生。


    這三年來,岷殊一直盯著江折的一舉一動。


    然而江折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就如同發難之前的天帝,當初的岷殊和滄溟也沒從他身上看出破綻來。


    唯一的異常,大概是前段時間開始打聽陳氏是否會有人去接陳鷹出獄。


    但鑒於他倆大學的關係,這種程度的關心似乎也在合理範圍之內。


    岷殊很有耐心,想看看三年過去,天帝還會不會有什麽辦法。


    或者說,她想知道,當年若是她和滄溟沒有疏忽大意,天帝是否還能完成他布局的第一步。


    事實證明,不能。


    道隱的意識恢複的那一刻,江折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的麵前。


    兩人迅速交換了如今的身份,理清楚了此刻的時間線,有許多話想說,有很多計劃想要討論。


    但當漆黑的病房亮起大燈,陳家的死士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沒有驚動任何人將他們帶到總統府的地下牢房時,他們的所有計劃就注定胎死腹中。


    岷殊對這個結果,隻能說是預料之中。


    天帝投射了一抹意識給江折,但江折這個身份注定遠離了權利與政治中心。


    可在這本看似連三千世界最末等都排不上的小說世界的規則束縛下,天帝也隻能如此。


    誰讓這本書裏,每個寫清楚的角色,他都無法支配。


    一筆帶過的配角不能靠近男女主,隻有江折這個身份,勉強算是男女主的朋友,有了入局的資格。


    前提是,他有時間布局,也有足夠的時間積攢實力。


    就如同在九重天,天帝經過了長達萬年的布局,一擊即中將滄溟送進了輪回,然後才向岷殊發難,逐個擊潰,一一瓦解他們的力量。


    可若是沒有足夠的時間,或者被提前察覺,就會如同在這個小世界一般。


    ——連走入權力中心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直接出局,毫無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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