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又晴的驚呼聲,引發了小範圍的目光聚集。


    她臉色發白,一副惶然無措的模樣,下意識將視線投向了陳鷹。


    陳鷹看似鎮定地站著,實則紮在他身上的目光如同刀子,時間再久一些,他恐怕就穩不住了。


    餘光注意到曲又晴的視線,陳鷹一時之間也沒有動彈。


    吃瓜係統出了意外,這並非商量好的劇本,他腦子急速運轉,很快露出了詫異且難以置信的神色,不過這神色隻持續了一瞬,很快又低下頭化為平靜。


    岷殊坐在最上方,將陳鷹的表情盡收眼底。


    她早就猜到了,如果陳鷹想要接回親生母親的計劃失敗,一定會先想方設法撇清自己的關係。


    事實也正如她的猜測。


    陳鷹演技不錯,不然當初也沒法四年都不被人看出破綻,隻不過這裏絕大多數人的演技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若是把他們放去拍電影,那些影帝影後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所以,到底有沒有看穿他很難說。


    岷殊作為被八卦的主角之一,想要看看她什麽表情的人也不少,隻不過她坐在高位又是最前排,從下至上的打量太過明顯,大多都是十分隱蔽的視線。


    鄭家家主聲音壓低:“陳家主,這事你知道嗎?怎麽回事啊?”


    其他幾人也看了過來。


    岷殊:“今年的考核和調動計劃已經說完了,皇上不準備發言?”


    皇帝打開了話筒。


    其他三家見她不打算回答,也興致缺缺地不再多問。


    一場朝會大家都不怎麽盡興,因為曲又晴驚呼過後就不再吃瓜,不知道是被那瓜震驚到了,還是那個瓜就到此為止了。


    岷殊回到陳氏莊園之後,陳鷹找了過來。


    他關上了書房的門,站在門邊沉默了半晌,才對岷殊道:“姑姑,我知道那些人是你找來的,你不希望我將我母親接回來,也不希望我這麽快繼承家業。”


    岷殊聞言雙手交叉墊在下巴,好整以暇地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陳鷹:“我可以不將母親接過來,也可以等到姑姑想要將位置傳給我的時候再繼承陳家,但是我希望姑姑可以就此停手。”


    他眼圈有些紅:“姑姑,您是除了我媽之外,唯一與我有血緣關係的人了,我之前確實有過糊塗的時候,想要盡快繼承陳家,可是我想把我媽接回來並不是想對您做什麽,我隻是……想要有母親的陪伴。”


    岷殊:“你和你親生母親二十多年沒見,為什麽突然之間就想要把她帶回陳家了呢?”


    陳鷹低垂著眼睫:“對不起,是我太想她了。”


    岷殊淡聲陳述道:“你十八歲生日那天,你親生母親找到了你,想要與你相認,你當時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陳鷹放在身側的手插進了褲兜裏。


    岷殊:“你說,‘你的存在和出現都是對我現在地位的動搖,你要是真的為了我好,就應該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麵前,更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和你之間的關係,我隻有是張華的兒子,才能名正言順繼承陳家’。”


    這段話一字不落,就是當年陳鷹對他親生母親說過的話。


    陳鷹顯然沒想到這麽隱蔽且這麽久遠的事情,岷殊都知道還記得,放在口袋裏的手握成拳頭,臉頰微微抽搐了一下。


    “當初……我年輕氣盛,總覺得我親生母親的身份不夠體麵,所以我才會說那些話的,姑姑你應該能理解我吧,我記得你出國留學之後,也是撇開了陳家啊,你當時也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你是陳家的女兒不是嗎?”


    留學圈子不大,不同層次的留學生更是基本上不太和其他層次的留學生交流。


    陳殊當年被送出去,並不是準備了別墅豪車保姆保鏢那種送,而是一張機票直接將她送到了國外一所普通的寄宿學校。


    後來進入那一所知名的本科院校,也完全是通過陳殊自己的努力。


    ——當初陳殊寄宿的那所高中,沒有一個考入藤校的學生,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由此可見,陳殊能夠進入那所大學用了多大的力氣。


    而且由於進入渠道的不同,陳殊一開始就沒有混入本該屬於她的圈子,而是一直在打工、實習以及學習。


    如果不是突然被召回陳家,讓她出現在了大眾麵前,都沒有人知道陳家唯一的女兒在國外讀的哪所學校。


    陳鷹覺得陳殊當初隱瞞陳家的存在,是因為她也並非陳家家主的原配所生,羞恥於自己的出身,應該與他感同身受。


    卻沒想到,岷殊道:“我並不因為我的母親而感到任何羞恥。”


    陳殊的母親確實不是陳家家主的原配,她隻是陳勉邀請來玩的同學而已。


    隻不過青春少女被位高權重的中年男人看中,那男人織了一張她無法逃脫的網,將她生生纏死在了裏麵。


    臨死前,少女的反撲決絕又凜然,讓陳家家主丟盡了顏麵,也讓陳殊的身份為所有人知道。


    這才是陳殊在陳家如此不受器重的真正原因。


    陳鷹卻不相信:“你怎麽可能不羞恥,當初若不是你母親仗著年輕漂亮勾引我爺爺……”


    ——砰。


    書桌上當做擺設的硯台砸在了陳鷹頭上。


    血線隨著裂開的肉往下,浸濕了他的眼球。


    陳鷹捂住額角,“你……”


    岷殊像是看不到他臉上的血:“陳鷹,不要以己度人,你母親的公式不適合所有人套用。”


    “還有,你那親媽是個什麽東西,我比你清楚。她為什麽一定要進入陳氏莊園,而你又為什麽突然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她帶到陳氏莊園,這裏麵必然有極大的利益,才能讓你願意忍著出身不正的羞恥答應她。”


    陳鷹捂著額頭的手一僵,抬頭看向岷殊。


    她語氣平淡:“我能想到的,就隻有我這個位置了,什麽東西能夠讓我徹底退位給你。”


    “大概就隻有……我殺死你親生父親陳勉的證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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