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兒啊?”


    當然是去看於棠啊。


    阮東陽回到家後,從衣櫃裏扯出書包,裝了兩件換洗內衣褲襪子,把小豬存錢罐肚子下麵的塞子拔掉,裏麵的紙幣都拿出來之後,抱著小豬往書包裏倒錢,嘩啦啦地倒完之後,他背著書包狂奔出煙廠家屬院,連跑了三個超市,買了一頂毛絨絨粉色帽子,一條毛絨絨的粉色圍巾,一雙毛絨絨的粉色手套,興奮地塞到書包裏,又買了蘋果、香蕉,買的挺多,拎著快速地跑上去往小鎮的公共汽車,抱著書包坐在窗戶口,高興地笑著露出一口大白牙,全程心情愉悅,期間還給一個老奶奶讓了座位,給一個小弟弟一根香蕉吃。


    下了車之後,阮東陽踩著泥濘先到了於棠外婆的小診所,小診所門關著,阮東陽就到處問人,問於棠外婆家住在哪裏,結果小鎮上開小診所的不止一人,而且都是一個姓,他跑錯了一家,出來時,天空又開始飄雪花了,越飄越大,他就背了一個書包,拎了蘋果和香蕉,傘什麽的都沒戴,硬著頭皮淋著雪,在小鎮上走來找去,好在小鎮並不大,阮東陽終於停在了於棠外婆家的老宅子前。


    老宅子是七八十年代的宅子,青磚蓋的房子,青磚砌的院牆,大門是木頭做的,門檻特別高,大門左右有兩間青磚房子,一間是廚房,一間是於棠外婆養兔子的兔子房,門檻高就是防止途中跑出去,這些都是於棠說過的。


    就是這座老宅子,沒錯。


    阮東陽興沖沖地朝老宅子走,剛站到大門口,就看到坐在堂屋裏趴俯在小桌上的於棠,於棠穿著厚厚的棉服,柔順光亮的頭髮散下來,襯的她眼睛又黑又亮,小臉又白又嫩,小手抱著暖水袋,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作業題,阮東陽心裏登時喜悅,可是當他看到於棠目光看的是徐文思的題目,並且徐文思就在旁邊輕聲給她講題時,他臉又拉下來了。


    “這個數學題目,涉及了兩個代數定理,一個幾何定理。”徐文思手持鉛筆說著。


    “嗯。”


    “你別嗯,你知道是哪三個定理嗎?”徐文思問。


    於棠嘿嘿一笑,正要拿數學書時,餘光瞥見門口站一個人,她定睛看去,看到阮東陽的剎那,差點沒認出來,阮東陽背著書包,一手拎蘋果,一手拎香蕉,頭上身上都拎了一層厚厚的雪,褲腳被泥巴糊到了小腿肚上麵,已經看不清楚褲子的本色。


    “東陽。”於棠驚訝地喊。


    第30章


    徐文思跟著側目看過去,第一眼發愣,第二眼才辨認出門口站著的的確是阮東陽,阮東陽拎著蘋果、香蕉朝堂屋走,走到小桌子前,將蘋果、香蕉往地上一放,開始解書包,肩上的雪花隨之簌簌落下。


    於棠見狀趕緊去拿幹毛巾。


    徐文思則去倒熱水。


    阮東陽看向於棠。


    於棠拿著幹毛巾從西屋出來,問:“東陽,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外婆。”阮東陽不高興地說。


    “那你怎麽也不帶把傘——”


    “別和我說話,我不想理你。”阮東陽搶白,氣呼呼地坐到凳子上。


    於棠一愣。


    徐文思端著熱水遞給阮東陽,阮東陽也不接,把頭偏一旁去。


    徐文思、於棠互看一眼。


    接著於棠嗤笑說:“東陽,你不會又生氣了吧?”


    阮東陽將臉偏到一旁:“哼!”


    “好小氣啊。”徐文思端著一杯水說。


    “是啊,好小氣吶。一點兒事兒就要生氣,怎麽會這麽小氣呢。”於棠笑著說。


    “對啊,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小氣的人的啊。”


    “就是,好稀奇啊!好小氣!”於棠故意笑著說。


    “誰小氣?”阮東陽倏地站起來,問。


    “你啊。”於棠、徐文思同時說。


    “你們大爺的!”阮東陽提高了聲音說:“有你們這麽不厚道嗎?是兄弟嗎?一聲不吭地回老家,連電話都打一個,是幾個意思!”


    於棠、徐文思早料到阮東陽會發火的。


    “你知道我淋了多久的雪嗎?你看看,你們看看,看我鞋、我褲子、我臉、我髮型,我還能要嗎?”阮東陽大聲賣慘,可委屈了。


    “對不起,對不起。”於棠誠心地說。


    “我們錯了,下次絕對不會不告而別了。”徐文思也真誠地說。


    “我冷!”阮東陽吼。


    於棠、徐文思趕緊把阮東陽往西屋裏拉,於棠鋪床想讓阮東陽坐被窩暖一暖,徐文思端熱水,兩個人忙了好一通,然後於棠到東屋和外婆說一下情況,阮東陽在西屋,穿著泥濘的衣服生氣地抱打著徐文思,硬是把徐文思蹭的渾身髒兮兮的,嫌棄地指著阮東陽說:“你大爺的,你真不要臉!”


    “你要臉!”


    “比你要臉!小氣、幼稚、無聊、臭脾氣、髒不拉嘰,怎麽會有你這種人。”


    “你大爺的,你說誰!”阮東陽又去撲打徐文思:“誰小氣,誰幼稚,誰無聊,誰臭脾氣,誰髒不拉嘰了!”


    徐文思也打阮東陽。


    阮東陽甩徐文思一臉半融化的雪,徐文思給阮東陽半邊臉的泥巴,兩人一愣,你看我我看你,然後哈哈大笑起來,同時放手,靠著牆,大口喘氣,徐文思說:“東陽,你真小氣。”


    “廢話,你兄弟招呼不打一聲就走了,你不小氣?”阮東陽問。


    徐文思看向阮東陽問:“是兄弟嗎?”


    “當然。”


    “棠棠也是兄弟嗎?”


    阮東陽想了想,轉頭看向徐文思,嘿嘿一笑,俊朗陽光,說:“是女兄弟!”


    徐文思也笑笑。


    “東陽,換好衣服了嗎?”於棠的聲音從堂屋傳來。


    “還沒有。”


    “快點,外婆說讓我們去廚房,把煮好的羊蠍子吃了。文思,你也過來。”


    “好。”


    阮東陽穿上徐文思的幹淨衣服,與徐文思、於棠圍坐在廚房的煤球爐子前,煤球爐子上架坐的是一口小鐵鍋,小鐵鍋裏燉煮的是新鮮的羊蠍子,辱白色的湯汁咕嚕咕嚕地冒著泡泡,瀰漫著陣陣令人垂涎的肉香,於棠、阮東陽、徐文思一人拿一塊啃著。


    “要是小胖也在就好了。”阮東陽說。


    “那就不夠吃了。”於棠笑著調侃。


    阮東陽、徐文思聽後地哈哈笑起來。


    隨著笑聲一陣陣地傳出來,廚房裏的白汽跟著傳出來,很快消失在雪夜了,雪還在下,像鵝毛似的,慢慢的,地上、牆上、瓦上、樹上再次積累一層厚厚的雪,為整個大地穿上一層白白的衣物,純潔的如謝家老宅廚房內三個初三學生的關係。


    “於棠,這塊肉多的,給你。”阮東陽說。


    “我想吃脆骨。”於棠說。


    “文思,你別吃,把脆骨給於棠吃。”


    “那我吃什麽?”徐文思問。


    阮東陽說:“你吃骨頭吧,補鈣,再不補,你就打不過我了!”


    於棠聲音軟糯地說:“打架是不對的。”


    “胡說!該打的時候,絕不能慫!”阮東陽說。


    “你才胡說。”於棠軟軟地反駁他。


    “你胡說。”


    “……”


    隨著廚房內的歡聲笑語以及吵架聲,夜漸漸深了,整個小鎮子漸漸安靜下來,於棠和老太太睡在東屋裏。阮東陽、徐文思睡在東屋,睡著睡著,阮東陽轉個身抱住了徐文思,徐文思熱的推阮東陽,才把阮東陽推開,阮東陽又抱住徐文思。


    徐文思在睡夢中皺了下眉頭,到底是不抵睡意,任由阮東陽摟著入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胖打來電話找阮東陽,委屈地控訴阮東陽不打招呼就去了於棠外婆家,太過分了,小胖表示他也要來小鎮和他們玩,被阮東陽喝止:“你來了誰幫我餵大黃、大橘和小花?”


    小胖無言以對,小胖是北州市人,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是北州市人,逢年過節走親戚也在本市走動,大部分情況是接爺爺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到他家過節過年,所以他基本不離開煙廠家屬院,而阮東陽一家是新北州市人,祖輩並不是北州市人,奶奶外公外婆尚在,所以遇到大節,一家還是會去奶奶那兒過,少則三天,多則七天,這個時候大黃、大橘、小花就都是小胖來餵來遛了。


    小胖任務繁重,來小鎮的念頭被打消,阮東陽也僅在小鎮死乞白賴地待了兩天,因為徐文思要去他媽媽家待一個星期,等待徐牧成接他,然後去奶奶家過年。


    阮東陽回州市這天,天氣晴好,泥濘的路麵已沒了水漬,土壤漸漸凝固、板實。但是天氣比下雪時還冷。


    於棠把阮東陽送到公共汽車站跟前,問:“我外婆家的電話號碼你記了嗎?”


    “記了。”阮東陽笑嘻嘻一說,露一口白牙,忽略他的壞脾氣,其實還挺暖的。


    “那到家後,給我打個電話。”


    “好。”阮東陽緊了緊書包帶子,看著於棠微紅的小臉,問:“你冷嗎?”


    “不冷。”於棠說。


    “怎麽會不冷呢?你臉都紅了。”


    “風吹的,我出來時忘了帶圍巾了。”


    “我有。”阮東陽開心地說,終於有機會送東西了。


    於棠微愣了下,問:“什麽?”


    “我有圍巾。”


    “不用,你帶著回去吧。”於棠還未說完,就見阮東陽解下書包,從書包裏拿出一條粉色圍巾。


    “你——”


    “送給你的。”阮東陽將書包搭在胳膊上,空出來的兩隻手給於棠係圍巾,一圈又一圈繞好之後,滿意地看著被粉色襯的更加水靈的於棠說:“好看!”


    於棠:“……”


    阮東陽又掏出一頂粉色的毛絨絨的帽子,給於棠戴上,而後左看右看,確定扶正了之後,笑著說好看。


    這下於棠驚訝了,問:“這個——”


    “也是送給你。”阮東陽說完,又取出粉色手套,拉過於棠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給於棠戴上一雙手套,然後滿意地看著於棠的頭、臉、手,笑著說:“特別好看。”


    “北州的,到北州的,上車就走了,上車就走了啊。”這時,路邊公共汽車上的售票員站在車門口大聲的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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