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芬聽後臉色登時一變。


    劉奶奶連忙說:“別緊張別緊張,沒大事兒,沒大事兒的,你再回個電話給她唄。”


    “好,謝謝劉奶奶。”


    謝玉芬又借了劉奶奶的電話,給棠棠外婆打了個電話,確定棠棠外婆隻是小毛病她才放心,回來便和於棠說:“棠棠,星期六,我們一起去看看外婆吧。”


    “好。”


    在星期六之前,煙廠家屬院沒有再出什麽事兒,因為死了五隻狗,煙廠家屬院的安全問題得到了重視,非煙廠家屬院住戶,出來進去都需要簽字,當然這些並不妨礙於棠上學放學。


    於棠下定決心好好學習之後,在各科課堂上均是認真聽講,積極回答問題。


    數學老師:“這個題目誰上來做一下?”


    於棠舉手。


    語文老師:“這段話的延伸意思,有知道的嗎?”


    於棠舉手。


    英語老師:“最後一段誰來讀一下。”


    於棠舉手。


    於棠積極學習的態度,不但令老師們在課堂上誇獎一遍,連同學們都對於棠刮目相看,畢竟在學生時代,“學習”是最容易和其他學生產生共鳴的話題,雖然於棠暫時的真實成績令人不忍直視,但是老師們相信於棠下次月考一定能考好,同學們大多是因為於棠長得好看。


    於棠確實好看,以前總是含胸低頭,整個人陰鬱,無精打采不說,也不理其他人。自從上次遲到一節多課,被語文老師罰站之後,整個人突然醒悟,不但好好學習,平時走路也不低頭,遇到好笑的還會發笑,一笑起來一口小白牙,極其好看。


    於是,在這個青春期懵懂的時期,不少男生對於棠產生了好感,僅僅是好感,之所以沒有升級為喜歡,是因為在以學習為主的學生們心中,“成績好”是喜歡必不可少的條件,那麽於棠就差成績好了。


    不過於棠對此一無所知,但周圍同學對她的友善,她感受得到,令她十分愉悅,包括小胖和阮東陽。


    自上次大黃事件之後,於棠每天放學都和二人一起,碰上父母工作繁忙,中午或者晚上,三人一起去煙廠食堂吃飯。


    於棠、小胖一人一張飯票,可以打一葷一素加一份米飯,阮東陽爸媽等級比較高,阮東陽直接有飯卡,飯卡裏有不少錢,阮東陽除了在食堂吃飯,還在煙廠小超市買東西,可以說,阮東陽在小胖、於棠麵前就是土豪級存在。


    阮東陽腦子好使,屬於那種看什麽會什麽,上上個月他爸給他買了部新款複讀機,說是給他學習英語用,前腳拿到手,後腳他就把複讀機拆了,周末時就到煙廠家電維修店給人修複讀機、收音機、錄音機,賺了十塊錢。


    所以阮東陽有錢。


    每回小胖吃不飽就把目光放在阮東陽的飯卡上,有了於棠之後,小胖會問:“於棠,你沒吃飽吧?”


    於棠:“……”


    阮東陽裝作沒有聽到。


    小胖再接再厲地說:“東陽,於棠她也沒有吃飽。”


    拿到飯卡後,小胖打飯會分給於棠三分之一,於棠一個星期吃的臉上有肉了。


    星期五下午放學,於棠、阮東陽、小胖一起走出教室,小胖高興地說:“於棠!明天來我家看《聖鬥士星矢》!特別好看,我買了碟片的。東陽也來的。”


    “我不看。”於棠說。


    “你不會喜歡看《美少女戰士》吧?”


    “我明天要和我媽去外婆家”於棠回答。


    “什麽時候回來?”阮東陽問。


    於棠轉頭看向阮東陽時,餘光中看到謝玉芬就站在學校門口,謝玉芬脫掉了灰藍色工作服,換上碎花長裙,頭髮散下來,眉眼微微修飾過,整個人更加精緻溫柔,於棠從來沒有想過媽媽這麽美麗,驚喜地喊:“媽!”


    第8章


    “棠棠。”謝玉芬緩步迎過來。


    “謝阿姨好。”阮東陽、小胖禮貌問候。


    “東陽好,傳近好。”謝玉芬笑著回應,目光落在阮東陽幹淨的額頭上,問:“東陽,頭上的紗布希麽時候摘掉的?”


    “昨天摘的。”阮東陽說。


    “留疤了嗎?”


    “就一點點。”


    “過來,我看看。”


    見謝玉芬朝自己走來,阮東陽忙捂著額頭向後躲,說:“沒事兒,沒事兒。”


    “我看一看。”謝玉芬說。


    “不用看了,過幾天就長好了。”


    於棠看著阮東陽,她知道那個疤痕長到最後就長成了一個淡淡的月牙痕,緊緊地貼著髮際線。


    此刻謝玉芬不放心要察看,阮東陽一直躲。


    小胖在一旁捂嘴嘻嘻笑說:“謝阿姨,你別看了,東陽他害羞呢。”


    “滾一邊去。”阮東陽沖小胖一句,說起來阮東陽確實有些不好意思,他爸爸是個挺糙的男人,他媽媽更是動輒大吼小叫甩耳刮子,他出生在家屬院他都見慣大家的大大咧咧,真沒有人像謝玉芬這麽溫聲細語的。他挺怕的,因為不知道如何應付,幹脆大力地搓著額頭說:“謝阿姨,你看,沒事兒的。”


    於棠:“……”


    小胖:“……”


    “別亂搓!”謝玉芬連忙製止,於棠看出來阮東陽的別扭,忙說:“媽,東陽沒事兒的,你別看了,咱們回家吧。”


    謝玉芬這才看向於棠說:“今天咱們去外婆家。”


    “今天?”於棠問:“不是說明天去嗎?”


    “今天我下班早。”


    “現在就去?”阮東陽、小胖同時問。


    謝玉芬轉過頭來:“嗯,棠棠外婆家也不遠,坐車一個小時就到了,東陽,小胖,你們回煙廠注意安全。”


    阮東陽、小胖站在學校門口,看著小小的於棠跟著謝玉芬上了公共汽車,兩人心裏挺捨不得的。


    “呀!東陽!你額頭冒血了!”小胖突然尖叫起來:“流血了,流血了!”


    阮東陽一摸,果然摸出點血來,隨即瞪著小胖:“你再尖叫一聲試試!”


    小胖立刻噤聲。


    阮東陽拽過小胖的書包,粗魯地從最外層扯出一截衛生紙,用力扯斷,往頭上一捂,說:“走,回家去。”


    尚未到家阮東陽頭上的血就不流了,阮東陽伸手把衛生紙扔進垃圾桶,進了院子,蹲到狗屋前,喊:“大黃。”


    大黃歡快地跑出來,撲到阮東陽身上舔阮東陽的臉。


    “去去,髒死了。”阮東陽笑著把大黃抱了一下,然後推開,站起身來,背著書包,搖頭晃腦進房內,聽到孟方蘭正和阮正賓為了一籃子什麽東西吵。


    “她送你就要了?她給你一巴掌你要不要?”孟方蘭問。


    “你聽你說的什麽話!”阮正賓反駁:“她是送給東陽吃的,又不是給你。人家也是好心。還說是今天中午於棠特意跟著小胖他媽李金花去糙莓園摘的,給你一籃子怎麽了?你怎麽淨把人往壞處想!”


    “對,我都把人往壞處想,哪有你善良,兒子頭被人砸破了,還給人道歉?”


    “什麽是於棠摘的?”阮東陽進到客廳問。


    “桌上的糙莓。”阮正賓說。


    阮東陽看一眼桌上的糙莓,看向孟方蘭,問:“摘給我吃的,有什麽好吵的?”


    孟方蘭一下被堵住,不知道說什麽好,見兒子對自己又是那種不冷也不熱的態度,忙賠笑問:“兒子,放學了啊,餓了嗎?”


    “不餓。”阮東陽麵無表情地回答。


    “晚飯吃什麽?”


    “隨便。”


    “那——”孟方蘭話還沒有說完,阮東陽“砰”的一聲把房門關上了,孟方蘭臉上的笑頓時僵住,兒子不和她親,有什麽話也不和她說,她作為母親心裏挺不好受的。


    “要是生個女兒就好了,貼心小棉襖。”阮正賓一副渴望的樣子。


    “女兒哪點好了?像於棠那樣,學習差、沒禮貌,一巴掌打不出來一個屁有什麽好的!給我我也不要!”


    “這和於棠有什麽關係嘛,真是的。”阮正賓不悅地將手上的報紙一扔,也回房間去了。


    “哎呀,我們棠棠去煙廠上中學後,愛說話了呀,還懂事了。可想外婆嗎?”此時於棠外婆拉著於棠的手,笑著說。於棠外婆今年六十五歲,一生大起大落,少年喪父,青年喪夫,獨自扶養三個女兒,中年時第三個女兒又因病去世,謝玉芬是她第二個女兒。生活給予老太太諸多磨難,老太太還是堅強地活過來,而且活的很健康,很快樂,在小鎮上開了家小診所,專門給人看跌打損傷,十分專業,老太太能治好就治,條件限製的,就讓人去大醫院接受更專業的治療。


    以前於棠不覺得外婆有本事,如今她真的特別佩服外婆。


    “嗯,我想外婆了。”於棠說。


    “哎喲,我的孩子啊,真的會說話了,好,好好好。”老太太摸著於棠的臉,說:“我外孫女兒長大了呀。去東屋裏拿幾個蘋果,去你大姨家,找你表姐玩去,都好長時間沒見了。”


    “好。”於棠聽話地去東屋拿了三個蘋果去鎮上大姨家找表姐玩兒,把空間留給外婆和媽媽。


    “玉芬。”老太太撿起地上的烏白菜喊一聲。


    謝玉芬從堂屋出來,遞杯水給老太太,說:“媽,你喝點水。”


    老太太將手上的烏白菜放下,喝了口水說:“玉芬啊,上個星期徐牧成,帶著他兒子徐文思來看我了。”


    謝玉芬目光微閃。


    “牧成那個兒子長得可真好看,又有禮貌,好像比棠棠大一歲多,聽說,他過段時間也去北州市生活。”老太太說。


    謝玉芬接過老太太手上的杯子,放到一旁邊,低頭不說話。


    “他也離婚幾年了,我上個星期雖然沒有明明白白地問他,但我看他對你還是有意思的。”


    “媽——”謝玉芬打斷老太太的話。


    “怎麽了?”老太太看著謝玉芬問。


    謝玉芬沉默一會兒,說:“棠棠和文思都大了。”


    “這和棠棠、文思大不大有什麽關係?不管他們大小,你們都該為自己考慮考慮,孩子是孩子,父母是父母,父母不必把一生都傾注到孩子身上,也不應當束縛孩子,孩子也應該明白:父母的人生也是人生,父母也需要愛和關懷,不是隻有孩子需要。父母和孩子是相互的。你不能一直隻想著棠棠,不想你自己啊。”老太太意味深長地說,這席話戳中了謝玉芬的心思,不管男人女人都會感到孤獨、寂寞,又或者想找一個人,在孩子出事時,可以商量商量,而不是像上次於棠把阮東陽腦袋砸出血後,她那樣擔驚受怕,可是於棠能接受嗎?這確實是她顧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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