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道鎮點點頭:“書法功底深厚,應當是一大家所作。”大門外立著一個五大三粗的守衛,剛毅的臉上堆滿凶狠的肌肉,此人黑色的眼珠一轉,上下打量他們一番,蒲扇大的手掌攔在向道鎮的麵前,阻擋了他的去路。“請出示校牌。”向道鎮哪裏有什麽校牌,立在原地與守衛大眼瞪小眼。“為了保證學生的安全,沒有校牌不能進入學院。”守衛利落轉過身。“居然把學政大人攔在外麵。”隨從怒目圓瞪,想要拿身份壓他,向道鎮不著痕跡用手擋了他一下,“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鴻途學院管理嚴格,這是好事。”他想了想,這才把諭單拿出來交給隨從:“明日遞到縣衙去,就說本官要來視察,別的不要多嘴。”隨從第二日去遞了諭單,回來的時候還帶來一個消息。“做家訪?”向道鎮凝眉。“是的。”隨從原封不動把打聽來的消息告訴向道鎮,“一個學生都不能落下,陸縣令是這麽說的。”第121章 孟亦台做了兩年的夫子, 她那張豔麗到惹人爭議的容貌漸漸沉澱下來,轉而化為周身墨香,從內而外透著一股腹有詩書的氣質。此次家訪由範成秋和孟亦台親自出馬, 有些學生的家要翻山越嶺走一天才能到達, 經過這次,兩位諭得以知道這群孩子求學之路的不易, 因此做思想工作時更顯得情真意切, 再加上貧困助學金的誘惑, 不少父母回心轉意。兩位諭牽著孩子們細弱的胳膊, 親手將他們帶回學院。“幸不辱命。”範成秋做了這麽一件事,也很有成就感,“除了一位女學生,其他輟學的孩子都回來了。”這名女學生是孟亦台負責的,不等陸久安詳問, 她便主動說道:“是這女學子自己不願意繼續讀書的。”說這話的時候, 孟亦台還覺得頗為可惜。“難道是她覺得自己不適合讀書, 因此不想拖累家中父母?”陸久安猜測。“恰恰相反。”孟亦台歎了一口氣, “他們家境尚可,這名學子也聰慧過人,算術識字已經融會貫通,幾次考試都在班級裏名列前茅, 正是因為這樣, 她覺得學到這些已經足夠了。”陸久安沉思片刻,扶著案桌走出來:“把那名學子的地址給我。”孟亦台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陸大人這是準備親自去一趟。桃花村離縣城隻有五公裏的距離, 去梨家灣會途徑此地,當時修河道陸久安不知道從這兒走過多少趟, 乘馬車慢悠悠的半個時辰也能到。桃花村因為一大片桃林而得名,在官府補貼應平改造農家樂發展旅遊業的時候,桃花村的裏正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深知一條平坦道路的重要性,動員村民一起出錢鋪了一條直達村口的水泥路。之後又按照縣城的城市規劃,在村子設垃圾桶,清理臭水溝,整理雜草......這樣雷厲風行的改造後,桃花村煥然一新。陸久安也願意給這樣的村子機會,不僅給桃花村頒了文明村的榮譽旗幟,還讓陸起刊登在每日要聞中,為桃花村引流招客。韓致打發了馬夫,自己坐在車前揮動馬鞭。將軍大人趕的馬車自然是又平又穩。“韓朝日。”陸久安推開車門抱住他脖子,往他嘴裏塞了一瓣橘子。韓致叼住他手指細細地舔舐研磨,一瓣橘子叫他吃得繾綣又色氣,陸久安抽出濕答答的手指,把黏糊糊的涎水盡數抹在韓致臉上。韓致眼神一暗,見四下無人,把作亂的陸久安環著腰抱在懷裏,狠狠咬著嘴唇欺負了一番,直把他親得手腳撲騰弱聲告饒。陸久安縮在他胸前大口喘氣,末了意有所指地踹他一腳:“膽兒挺肥啊,光天化日之下升旗敬禮。”男人額上青筋一蹦,難以自持地悶哼一聲,他咬著下頜費力地壓下襲上心口的欲.火,危險的眼神直把陸久安盯得頭皮發麻。陸久安識時務者為俊傑為俊傑,趕緊舉手投降,並排坐在韓致旁邊,慢悠悠地問:“你覺得這水泥路怎麽樣。”韓致手裏拽著韁繩,扯著嘴角笑而不語,仿佛在說他說明知故問。陸久安摸著下巴道:“軍糧運到邊關需要多久?”韓致回頭看他一眼:“短則兩月,長則半年。”行軍打仗,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可見其重要性。而韓致之所以說時間不定,是因為大周運到雲落的軍糧有兩批。一是由朝廷戶部劃撥,從國庫糧倉所出,晉南離邊塞路途遙遠,路上消耗的時間就要長一些,另一批則是從魚米之鄉直接供給戰場,三年前韓致奉命來江州審查的軍糧失蹤案,就是從湘陽運出來的。不管是兩個月還是半年,作為重要戰略儲備物資的軍糧,最消耗的其實在路上,假如前線得一份糧草,運輸途中少不得要消耗兩份糧草,若是及時送達還好,要是糧草跟不上軍事所需,戰事也會受到嚴重的影響。陸久安漫不經心地道:“我把水泥配方交給你,你拿去進獻給陛下吧,到時候把陸運鋪成水泥路,可以大大節省軍糧運輸的時間。”韓致半響不言。陸久安奇怪地用手肘撞了撞他:“喂,說話。”韓致盯著他的眼睛裏似有絢麗的亮光閃動,沉默片刻後,方才慢騰騰道:“好。”馬車很快到達目的地,呈現在兩人眼前的,已經是一個全新的桃花村。不願返回學院的女學子名溫鳶,他們家在一片茂密的竹林後邊,屋子外麵圍了一圈高高的柵欄,陸久安從馬車下來,叩響了門扇。“誰啊。”屋內傳來腳步聲,接著房門打開,走出來一個腰間纏著粗布的婦人,手裏還有細碎的草屑。看到陸久安的那一刻,婦人雙眼裏迸發出強烈的驚喜,朝屋內大喊道:“是陸大人!”她把雙手在腰側擦了擦,忙不迭地拉著陸久安往裏麵走去:“陸大人快快往裏請,我給你倒杯水來。”倒是把陸久安身後的韓致給忽略得一幹二淨,韓致不以為杵,氣定神閑地跟了上來。屋內早已忙作一團,擦板凳的,端水的,送果子的,這家人把家裏所有的好東西都搬出來,深怕招待不周,叫突然造訪的縣令大人敗興而歸。等一切準備就緒,溫父才拘謹地問道:“不知道陸大人有何事?”陸久安被熱情的溫母按在主位上,無奈笑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來找一下溫鳶。”溫父溫母不是傻的,前兩日孟夫子剛走,後腳陸縣令就來了,所為何事一目了然。“溫鳶在後山飼養葡萄藤,我們去叫一下她。”在客廳等待的陸久安百無聊賴地左右環顧,突然注意到簾子後麵微微一動,隨即走出來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目不斜視地在另一張桌子落座,旁若無人地捧著手中的茶盞細細地嗅。陸久安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想來是外地來的遊客。因為桃花村聲名大噪,雖然還不到開花的季節,慕名而來的人隻多不少,桃花村的很多農戶都聽取官府建議,把家裏改造成了民宿,住進來一些客人也不奇怪。韓致若有所覺,銳利的視線刀鋒一般掃過中年人,直把他看得背脊僵直。偽裝成遊客的向道鎮心有餘悸地猛灌一口茶,強作鎮定地呆在原地。果然不愧是鎮遠大將軍,要扛住那如芒在背的審視實在有些艱難,索性沒過多久,溫家父母把溫鳶叫了回來。“陸……陸大人。”麵對陸久安,溫鳶還顯得有些局促不安。陸久安的手掌落在溫鳶肩膀上,溫和地拍了拍,就當溫鳶鬆了一口氣的時候,陸久安開門見山問道:“怎麽不去學院了,難道不喜歡和同窗一起學習嗎?”“自然是喜歡的。但是如今我已會算術,也能識字了。”溫鳶的說辭和當初如出一轍,既然女子不能科考,再繼續學下去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她又何必做這毫無意義的事。陸久安點了點頭,這名學子確實很有主見,對未來的規劃很有目標性,然而正因為如此,陸久安更不願意放任她錯失大好的未來。“你不想繼續學習,旁邊還有職業技術學院,比如醫術,紡織,烹飪,你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一項深耕下去。”“不。”溫初堅定道,“那些我都不喜歡,我覺得現在這樣正好。”無論陸久安怎麽勸說,溫鳶都堅持己見一副頑固不化的模樣,堵死了陸久安所有可能進攻的方向。向道鎮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看好戲,琢磨陸久安該如何化解。然後事與願違,陸久安幹脆利落地放棄勸說:“既然你已經想清楚了,我也不願強人所難。”向道鎮呷了一口茉莉花茶,覺得有些失望。接下來,陸久安果然不再提任何和學習相關的事情,韓致撿了一顆石子拿到手裏顛了顛,走到池塘邊打起了水漂。石子接觸到水麵又騰空而起,接連幾次以後,落到幾米開外的水裏沉了下去,池塘蕩起一圈圈漣漪。韓致回頭看向屋內,隻見陸久安和溫鳶相談甚歡,不知聊到了什麽,兩人扶著桌子開懷大笑,他俊美的笑靨讓周遭的一切黯然失色,全然讓人忘了他縣令的身份。韓致想,陸久安這個小狐狸,慣常用的招數,便是先讓獵物放鬆警惕,摸清底細,等人卸下戒備時,再咬住獵物喉嚨給予致命一擊。不一會兒,陸久安走過來:“溫母備了一桌子菜,強留我們吃飯。”韓致低聲問:“搞定了嗎?”陸久安笑了笑,也低聲回答:“快了。”飯菜很是豐盛,溫家不敢和陸縣令共享一桌,等陸久安吃完以後,他們才來收拾了飯碗。陸久安向溫鳶招招手:“我們要走了,多謝款待,走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溫鳶專注地看著他。陸久安指著果盤裏的橘子甘蔗問她:“這桌上的水果,你喜歡吃什麽?”韓致不動聲色地露出微笑,他發現,陸久安幹什麽事都喜歡拿水果做比。溫鳶老實回答:“橘子。”陸久安讓韓致把馬車裏的一袋蘋果拿出來,“你嚐嚐味道怎麽樣。”溫鳶從來沒見過蘋果,她知道此物定然珍貴無比,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眼睛愉悅地眯了起來。“如何?”“好吃。”“那現在你來告訴我,你喜歡什麽水果?”溫鳶毫不猶豫舉起手裏紅彤彤的蘋果。“送你了。”在溫鳶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陸久安溫和地摸了摸她的頭。溫鳶像隻小貓一樣,留戀不舍地在他掌心下蹭了蹭。“我不否認你的選擇,溫鳶。”陸久安對她道,“但是你看,世界之大,還有很多你沒嚐試過的東西,當你都不知道它們的存在時,怎麽能知道自己真正喜歡什麽呢?”陸久安用手指彈了一下她額頭:“溫鳶啊,學海無涯,大人希望你睜大眼睛,去探索更多未知的東西,那個時候,方才是你真正的選擇。”就如大山裏的孩子,他們並不是不想出來做醫生,做空乘,做外交官,他們隻是不知道,他們別無選擇。走之前,陸久安注意到,先前看到的那個中年人不遠不近站在堂簷下,有些猥瑣地一直朝這邊張望。陸久安暗地裏翻了個白眼,戳了戳韓致,示意他轉過頭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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