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久安忿忿轉身,韓致還能聽到他不屑的嘀咕聲:有什麽了不起的,沐藺給的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陸久安隻感覺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至於韓致,果然是和沐藺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人,他倆分明是一丘之貉!陸久安回吾鄉居坐了會兒,回想剛才突如其來的陌生情緒,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些。幸好韓臨深入縣學去了,而陸起又不在身旁,要不然此番作態定然露醜了。說起韓臨深,在入學之前,他還擔心這孩子因為心高氣傲,沒法與同學相處。因此難得去了他房間,委婉地告誡他:莫要仗著自己是將軍之子,而對同窗盛氣淩人。不曾想這小孩一反常態,不僅把之前的壞脾氣收斂了個幹幹淨淨,到縣學之後,甚至因為他一身出彩的武藝,收獲了一眾小蘿卜頭崇拜的目光,成了裏麵的孩子王。前後簡直判若兩人。陸久安甚至懷疑,是不是這小鬼察覺到韓致要給他找個男後媽,而升起的逆反心理了。正在這時候,書房門被恭恭敬敬地敲響,水利司和工部司相攜而來。“陸大人,需要疏浚改道的河渠已定,請過目。”“陸大人,新學堂規劃方案已定,請過目。”水利司經過上一次總結大會已經嶄露頭角,想來他自己也知道得了縣令青眼,幹起活來十分賣力。此次提交的圖紙共五份,分門別類詳細規劃出了整個工程,甚至作了一張工期表,包括哪個工程需要多少時間,安排多少人手,做多少工都給初步估算出來了。水利司眼下掛著厚厚的黑眼圈,那幾張薄薄地圖紙,凝聚著他不知幾個未眠之夜的心血。陸久安想起自己做策劃那些年暗無天日的死亡作息,他時常有個困惑,自己穿越來到大周,原來那個身體,是不是因為長期不規律休息,已經猝死了。他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因此看著這個拚命幹活的年輕人,陸久安忍不住感歎:“辛苦了,一切以健康為重。”水利司退了下去。陸久安又拿起工部司的規劃方案看。因為一開始,陸久安就對他描述過自己對新學堂的要求,因此工部司遞交上來的這份方案也非常完善。教學樓,宿舍樓,食堂,操場,廁所等一應俱全,操場不僅大,周圍還規劃了觀眾席,廁所則改良成了衝水式,直接連接到化糞池。沒錯,陸久安實在受不了古代茅廁的衛生環境,於是從電腦裏提取了一本排汙係統的書,不是很全麵,講的是從古自今排汙怎麽走向完善的內容,陸久安節選了一部分出來。唯一遺憾的就是,因為這個朝代還沒有發明出玻璃,暫時無法修建成那張亮堂堂的大教室了。水利司和工部司得了準信,興高采烈捧著圖紙方案走了,當天下午,疏浚河渠和修建學堂的招工告示就貼在了縣城門口。這一次為了趕工期,需要招的工人數量很多,告示後麵以朱筆用特大號字體注明了:不限應平!而另一邊的韓致,推開了屬於自己那間幾日不曾進入的房門。臥房前豎著一張屏風,繞過屏風,角落裏立置著一方衣櫃,衣櫃裏往往會有三個木屜,兩個木屜在明處,其中一個是暗盒,藏在衣櫃裏邊。暗盒用來放私人貴重物品,需要鑰匙才能打開。韓致沒費多大功夫,就找到了這個衣櫃的暗盒,長兩尺,用一個小銅鎖扣住。韓致從使用這件臥房之日起,就沒有特意去留意過那暗盒,這樣一看,分明就是沐藺所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放了什麽……韓致沉默一瞬,從腰飾裏抽出一個棉長的細針,隨手一搗鼓,“哢噠”,小銅鎖應聲而開。第094章 韓致打開暗盒, 裏麵淩亂堆疊著兩本書,一個瓷白藥罐。韓致先拿起藥罐,上麵寫著青玉膏三個字, 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也確實是青玉膏沒錯。青玉膏由一種常見的藥材製成,其味淡香, 平時做消腫止痛所用, 因為呈現青綠色流體膏狀, 放在罐子裏像一方青玉, 因此而得名。韓致不明其意。他放下藥罐,拾起其中一本寫著《槍法百式》的書冊。應當是沐藺不知道從哪兒得來的槍法招式。他邊這樣想著,邊翻開冊子。下一刻,韓致猶如被蠍子蜇了手,觸電般把冊子扔回衣櫃。確實是槍法沒錯, 不過此槍非彼槍!誰能知道, 書的封麵明明看著是一本正常的武術秘笈, 裏麵潛藏的卻是一頁頁豔繪銀圖。果然, 沐藺能給出什麽正經的東西?韓致深吸一口氣,摸過繪本的指尖微微發燙。他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一般,把書和青玉膏按照原來的位置放好,鎖好暗盒, 關上衣櫃。他跨出房門走出幾尺遠, 腳步突然頓住,掙紮片刻,泄氣一般轉身回去。至少, 至少搞清楚那青玉膏是做什麽用的。他這樣對自己說。沐藺給的兩本書,一本叫《槍法百式》, 是個繪本,畫手也不知是什麽身份,書中兩名男子神態動作話畫得細致無比,惟妙惟肖,連蜷曲的腳趾也看得清清楚楚。……韓致看了會兒,就血色上湧。他眉頭蹙起,翻開另外一本書。和上一本不同,這是一本豔詞話本,若不觀書中前後內容,當真以為是哪位文采斐然的大家著的錦繡文章。晚上,韓致當然沒能去成陸久安的臥房,他帶著一身清冷的水汽躺到床上。當天夜裏,清心寡欲了二十多年的鎮遠大將軍做了一個活瑟生香的夢。在夢裏,韓致一杆紅纓長槍耍得虎虎生威,那朵清俊嬌弱的瓦姬花迎著劇烈的陽光,開到糜爛,泛濫的花汁順著美玉汩汩流了滿地。夢醒過後,韓致仿佛還記得那雙泛紅的眼尾和一聲聲長吟低啜。他想著夢裏那番勾人心魄的美妙春.光,閉了閉雙眼。罷了罷了,就先照沐藺所說,先徐徐圖之。陸久安可不知韓致因為看了兩本小黃書,連續不斷做了一夜香豔無比的春夢,因為沒有韓致那一身火爐一樣的身體裹在身邊炙烤,他得了個充足的睡眠,一大早起床精神抖擻。吃過早飯,就奔著大堂理政務去了。招工告示貼出去後的幾天,大批外縣尋求補貼的百姓湧入應平,這群人有男有女,一個個身上打滿了補丁,眼含希翼把縣城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不要擁擠。”衙役舉著喇叭費力地維持著秩序,“排好隊,一個個來,都有機會。”在這沸反盈天的擁擠現場,一輛馬車低調地避開人群進入城內。這輛馬車實在是太樸素了。馬是一匹普普通通的棕色壯馬,毛發雜亂。車廂也是普普通通的木料製作而成,什麽裝飾都沒有。老舊,暗沉,讓人聯想到冬天怒江旁邊那顆仿若垂暮之年的枯樹,生氣盡無。車簾隻是主人隨便扯了一方粗布罩上去的,甚至那廂頂上,還能看到磨損的痕跡。總之,這樣一輛馬車,既不美觀,也不雅致,隻能起到基本的載人作用。連謝歲錢家的馬車隨便拉一輛出來,都比這強。實在讓人想象不到,這是將軍派來護送夫子的馬車。質地粗糙的門簾掀開,一隻枯手探了出來,接著是一身灰撲撲的長袍,最後露出一張精神矍鑠的臉來。“哎喲,我這一把老骨頭哦。”來人扶著自己的腰,顫顫巍巍從馬車上下來。他一眼就看到站在門口迎接的韓致,目光一轉,又看向韓致身旁站著的那位亭亭鶴立如鬆撥之姿的少年,想來就是應平縣令陸久安了。顏穀左右環顧:“韓臨深呢?”“臨深入學了。”韓致解釋。顏穀眼睛瞪得老大:“入學?韓臨深?”韓臨深是什麽性子,做老師的再清楚不過了。雖不至於驕縱跋扈,但絕對稱得上像泥猴一樣頑皮,素來不是一個坐得住的人。他隻不過比韓致二人晚來了的一段時間,平日隻喜歡舞刀弄槍的泥猴,居然乖乖坐到了學堂裏,去學習那些對他來講枯燥乏味的經史儒義。顏穀想到此,不動聲色看了一眼風姿神儀的小縣令。想來是這一位年輕俊秀的功勞。陸久安不知麵前這位風骨魁奇的六旬老夫子初來乍到,就在心裏對他褒揚了一番,他笑容不變,對著顏穀行了個大禮:“久仰顏老大名。”不管是誰,姿態放低一點準沒錯!顏穀捋著花白的書胡須,坦然受了他這一禮。陸久安作為主人,拂了拂衣裳,將顏穀迎進府接風洗塵。應平縣衙府小小一個地方,前前後後住進來不下十多人,幸好空房多,要不然真要把這些個貴客請到官舍去了。顏穀的臥房就安置在韓臨深旁邊,他表麵上雖然還神采奕奕的,到底年紀大了,趕了這麽久的路,簡單的接風禮之後,就哎喲哎喲表示腿腳酸軟,閉門謝客了。陸久安也不是那種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幹不出第一次見麵就叨嘮別人的事,因此對縣學授教這一委托隻字未提。“我原以為楊大哥此次會跟著一起回應平。”陸久安看著顏老夫子關上房門,低聲道。韓致搖了搖頭:“他是雪擁軍的統領,不能走開。”陸久安問:“那留著楊老爹和苗苗一老一少在應平,他放心麽?”“原本是不放心的。”梨家彎那一跪,就是楊耕青想要帶爺孫倆去雲落城就近照看的決心,那時候在他心裏,住在邊防關要之地,甚至比一窮二白的應平要來得安心。“啊?”陸久安不明所以,見韓致突然沒了聲音,用眼神催促他快講下去。韓致看著陸久安,心裏一片柔軟,親了親他額頭:“因為你。”拔兵離開應平那一日,韓致問他要不要帶走楊老漢和楊苗苗,楊耕青一臉如釋重負地回複他:“應平若還是那個應平,卑職必然不會留他們在此,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陸大人來了。”因為陸大人來了,百姓得以安康,庶民得以飽食。楊耕青眼裏一片堅定,仿佛有陸久安在應平一日,應平的百姓就能衣食無憂,災禍不懼。散學之日,韓臨深三個孩子手挽著手一道回府,他們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已然感情深厚。韓臨深看到坐在大堂言笑晏晏的老夫子時,淚水募得湧上眼眶。“顏夫子。”韓臨深癟了癟嘴,一頭撞進老人懷裏,顏穀接住他,寬大的衣袖一下下輕輕拂過他的背脊。兩人像一對舐犢情深的爺孫久別重逢,韓臨深埋在顏穀腰間,哭得悄無聲息,隻有那不斷抖動的雙肩,能看出他乍然見到老師的思念之情。等韓臨深哭夠了,眼眶紅紅地貼著顏穀:“夫子路上一定辛苦了。”顏穀拍了拍他腦袋,打趣道:“不錯嘛臨深,知道體貼老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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