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久安從善如流,弓著身子爬進去,韓致見他躺好了,才吹滅了油燈。韓致上床的時候,手臂碰到了陸久安的身體,隔著一層衣服,陸久安被他滾燙的皮膚刺激地瑟縮了一下,鵪鶉似的往床裏裹去。“怎麽了?”在古代,沒有月色的晚上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韓致壓著嗓子輕聲問他。“好燙。”陸久安恍惚之間仿佛又聽到了那輕不可聞的笑聲。“睡吧。”早上天還沒擦亮,陸久安被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野雞報曉吵醒了,這啼鳴聲拉得又高又長,簡直比現代的鬧鈴還管用。陸久安睜開眼睛,發現身邊的人已經不見了,他在床上賴了幾分鍾,就見韓致帶著一身涼氣走進來。陸久安頓時後悔自己賴床的那幾分鍾。“韓大哥,你起得好早,你身上怎麽都是水珠。”韓致一邊係衣帶一邊回他:“晚上太熱了,出了一身汗,我打井水洗了個冷水澡。陸公子,天色尚早,你不如再睡會兒。”古代人的作息睡得早起得也早,陸久安呆了兩個多月已經習慣了,韓致這麽一說,他也就不磨蹭了,利落地翻身下床穿衣服。陸久安起來之後才發現他是所有人裏最晚的那一個,其他人都已經收拾妥當,梁定站在院子外麵,正在給馬匹喂草,連楊苗苗都被拉起來在堂沿下擇菜葉。“陸起,”陸久安叫住他,給了他一個眼神,陸起聞弦歌而知雅意,撿了些碎銀悄悄放在枕頭下,以酬謝楊家人的招待。幾人同主人家拜別,因為楊耕青與韓致去做工,要跟他們走一段相同的路,於是撿了幾個饃饃同他們一道出門。山裏麵的早晨和縣衙裏的早晨又不一樣,太陽從山頭一點點升起,幕天大地仿佛都活了過來,叢鳥飛鳴,霧流澗穀,陸久安很久沒見過這樣的景色,一時之間看呆了。無怪乎古人遊山玩水總會詩興大發,人立於這一片煙波浩瀚山巒層疊中,就忍不住會感歎造物主的神奇。“人還是要經常行走,才能感受到世間的無窮。”陸久安感歎。行得遠了,他回身望去,昨夜借宿的地方已經化為小小的一點籠在畫卷當中,隻有煙囪裏冒出的青煙依稀可見。這楊家家宅當初不也知是誰選在此處建造的,一派歸園田居之象。回去的路上,幾人明顯發現河裏的水上漲了,在一個分岔路口本來要與韓致二人分道揚鑣,楊耕青突然說:“這裏的水已經漫過田埂,恐怕你們要走的路被堵上了。”陸久安當即派人前去查看,韓致二人也沒著急離開,沒一會兒付文鑫回來說:“前方水流湍急,需要改道而行。”照這樣的情形看來,雨季說不定會提前到來,陸久安分外慶幸自己遇到了謝懷涼那樣的人才,得以把施工進度提前。“這周圍我比較熟悉,我為你們引路吧,走上正道就好了。”楊耕青提議。“會不會耽誤你們做工。”“無礙,晚一點我們把遲到的量補上就行。”這一帶蜿蜒曲折道路難尋,陸久安便沒有拒絕。楊耕青走在前麵帶路,陸久安主動與兩人攀談,不知不覺話題扯到了江預幾個練武之人的身份身上。“啊,江大哥啊,是我家長輩為我尋的護衛,身手十分了得,一路護我良多。”對於自己人,陸久安推崇備至,語氣上也帶上絲炫耀。韓致聞言看了江預一眼,江預還沒細細分辨那眼神裏的意思,他就轉過身去了。有當地人帶路,很快就走回了主幹道上,陸久安向兩人拱手道謝。正在此時,陸起驚呼:“看,那是什麽?”陸起手指之處是一塊麵積不大,四四方方的水潭,流水從高處落下濺起不少水花,小潭四周雜草叢生,長得長些的葉子垂到水裏,此時被激流打得東倒西歪。而另陸起驚呼的卻是水潭中央,正有個白色的小獸不停地翻騰掙紮,吱吱亂叫。眾人還不知作何反應,就見一道影子縱身而去,一個水底撈月,河裏的東西就到了他手上。隨後他左腳發力,就著剛才之勢不作停留,身子憑空翻轉720度,穩穩落在水潭的另一側。整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不過幾息,真真是瀟灑自然。韓致提著手裏的小獸向陸久安走來,眼神卻漫不經心地落在江預身上。江預本來就被韓致突如其來的一手震得驚立當場,被那個眼神一看,不知怎的,頸毛倒豎,那種危險的感覺又降臨在他身上。他的腦袋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已經條件反射地拔出腰間的武器。“當。”武器拔出來時撞在鐵皮扣上發出脆響。江預出招突然,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而被他拔刀相向的人卻神色不變,旋身一踢,又輕又快。眾人隻覺那一腳輕飄飄的沒什麽力道,卻不料眼前一花,江預那柄沉重的鐧脫手而出,穩穩插在一旁的岩石之上,嗡嗡作響。“你待如何?”這四個字裹挾著鋪天蓋地的氣勢兜頭向他壓下來,這一刻,江預仿佛看到韓致背後奔騰著千軍萬馬,耳邊盡是金戈鐵馬之聲。回過神來,江預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方才的一幕,因為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突然動武,隻能雙手抱拳以示歉意:“無意冒犯,是我失禮了。”陸久安趕緊打圓場:“許是江護衛護主心切,韓大哥莫怪。”韓致不置可否,陸久安無奈,隻能岔開話題裝作不知:“韓大哥手裏是什麽?”韓致把小獸往他眼前一遞:“一條小狗。”陸久安不著痕跡地退後一步與他拉開距離,韓致見此,放在身側的右手輕輕彈動了一下。“陸公子,你要嗎?沒人養它的話,估計過不了幾天就死了。”小狗仿佛知道自己的命運就在這關鍵的一瞬間,濕漉漉的眼睛盯著陸久安,尾巴賣力地搖晃,甩了韓致一手臂的水。陸久安本來想拒絕,最後不知想到了什麽,伸手接了過來。“感謝,韓大哥也是身手不錯啊。”陸久安隨口誇道。“還好,”韓致語氣聽不出變化,“以前從軍的時候,跟著將軍學了幾招。”退伍軍人啊!陸久安眼前一亮,怪不得,他立馬聯想到第一次對視的那一眼,昨天講西遊記時突然的提問,以及他今天展露的身手,如果是退伍軍人的話,一切就說得通了。隻是這麽一想,他感覺照到韓致背後的晨光都變得正義凜然了。韓致隻當沒看見到陸久安態度隱秘的轉變,跟他告別後,和楊耕青一道轉身離去。韓致二人漸行漸遠,等到他們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江預略帶愧意地說:“陸大人,我......”陸久安抬手打斷他:“你不必向我解釋,江大哥,我相信你。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走吧。”第015章 直到未時他們才回到府上,縣衙的人這個時間點都在外麵辦事,衙門裏沒有多少人走動,也不見阿多的身影,問起孫大娘,孫大娘也表示不知。“那你看到他的時候,讓他來吾鄉居見我。”“哎。”孫大娘誠惶誠恐地應聲。陸久安走到吾鄉居,鎖緊大門,眼前一閃,古色古香的書房就變成了敞亮光潔的辦公室。倒不是他非得要來吾鄉居開啟辦公室,自從那天偶然得知這個獨立空間的存在以後,他後續又找機會摸索了幾次,辦公室隻能在書房這樣的辦公地點開啟,算是為這逆天的東西劃下一個限製。另外,他可以帶東西進辦公室,也可以把辦公室的物件帶出來,有一次他忍痛花費能量解鎖了辦公桌上的一隻鋼筆,鋼筆所需能量不多,他正好用來做實驗。把鋼筆帶出來的時候,陸久安心跳又狠狠波動了一下,作為一家企業的策劃總監,他私人辦公室裏擁有的東西在同行裏也算收藏頗豐,如果都能解鎖......想想就幹勁十足呐。陸久安直奔電腦查看能量,可能因為一直以來逮著同一隻羊褥羊毛的緣故,能量上漲並不明顯,不過聊勝於無了。“大人,你在書房嗎?”阿多隔著扇門扯著嗓子喊。吾鄉居物隨意動,頃刻間變回了原本的模樣。他打開房門,阿多正規規矩矩地站在屋簷下。“你手臂上這麽大個血口怎麽回事,被小黃傷到了?”看到小孩兒手上的傷口,陸久安立馬想到那條凶猛難馴的大黃狗。阿多眼神閃爍:“沒有,我自己摔到的。”“真的?”阿多在他的眼神逼視下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真的不是小黃咬的,大人,你看,這是擦傷,小黃不會咬我的。”“好吧。”看過那傷口之後,確實是擦傷所致,陸久安便沒有繼續追問。“是這樣的阿多,這次叫你來呢,是想告訴你,你不用掃地了。”阿多猛地一怔,立馬紅了眼睛:“大人,我......我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嗎?”陸久安意識到他理解錯了,也不多做解釋,大步往書房走,阿多亦步亦趨,這會兒人也懵了,忘記了孫大娘平日的交代,傻乎乎地跟著縣令衝進了書房。陸久安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擰起角落裏蜷縮著睡覺的小狗,轉過身的時候險些把他小身板撞到在地。陸久安哭笑不得,把小狗往他手上一放:“喏,給你找了個新的差事,這條狗是你陸起哥哥一路抱回來的,你幫他好好養著。”阿多還沒回過神來,但是雙手已經不由自主地把狗抱到懷裏,小狗毛茸茸的耳朵擦過他的臉頰,他才一臉驚喜地問:“大人,真的嗎?我可以養這隻狗嗎?”“嗯。但是我有一個要求,這個狗不能咬人。”阿多小臉紅撲撲的,非常響亮地答應下來。哎,小孩子,真好哄。陸大人內心如是想。沒事的時候,陸久安就喜歡泡在辦公室裏,不僅僅是辦公室帶給他的安心,另外就是辦公室裏有空調!應平縣整塊兒盆地地貌,非常潮濕,特別是一到夏天,整個人仿佛置身桑拿房裏,江州這邊的建築因為這個原因,地麵滲透特別嚴重,腐壞頻繁,因此必須經常進行維護修葺。再加上古人穿衣裏三層外三層,陸久安被熱得受不了,看著空調開關上麵那把能量鎖,他抱著孤注一擲的心態把所有能量砸在開關身上,索性最終能夠使用。解鎖以後,他恨不得整日整日地躲進去不打算出來了。陸起連著幾日沒找到他人,有時候明明看到大人前腳踏入吾鄉居,他後腳跟進去就不見人影了。晚餐過後,陸起委委屈屈地抓住陸大人,要陪著他在庭院裏散步消食。“行行行。”陸久安舉著手指發誓,今天絕對不會偷偷溜走。夜裏除了青蛙的鳴叫,一切都在沉睡。陸久安便興起了考校他學問知識的念頭,之前他見陸起撥弄算盤十分費勁,就教了他一些基礎算術,到今日也差不多過去大半個月了:“九九乘法表背得怎麽樣了?”陸起麵不改色:“大人盡管發問。”“這麽自信?那你聽好了。小王去找小李買肉,你知道勁肉多少一斤嗎。”勁肉即是瘦肉,陸起沒有料到他問了這樣一個問題,磕磕巴巴道:“我......我不知。”“放輕鬆,這個不是問題”陸久安伸手拍了拍陸起的背脊:“大人我也不知,那我就隨意編撰一個數吧,勁肉5文錢一斤,小王買了7斤勁肉,花費多少。”“35文!。”陸起立馬回答。“他想了想,覺得勁肉吃起來沒有油水,又添了6斤肥肉,肥肉13文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