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侯府,陸瑾瑜臉色仍然不太好,“小葉,你向陛下諫言所述之法,我也久思多時。若陛下有這個魄力執行,我也不用冒險了。”


    韋小葉聞言卻是搖頭,“難,太難了。這不是與天下世家為敵這麽簡單,而是同時從自己身上割肉!我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且不說旁人,就是你我,捫心自問可舍得以自家有餘,補路人之不足?我的諫言是治世良方,奈何此時並沒有任何可行性。”


    “說到底,天下的良田、財富、資源有限。朝廷要鼎革,本質上是劫富濟貧。此舉對大多數百姓有利,卻要以諸多世家崩滅為代價。”


    “我不知道你的計劃,也不想知道。然而,無論你用什麽方法,結果都是一樣。你救活一部分人,就會殺死另一部分人。”


    陸瑾瑜臉色難堪的緩緩點頭,“不錯。如同我征伐北蠻,可保邊疆十年安穩,卻也有十萬蠻族死於我手。隻是,這終究是保家衛國,我還可心無掛礙。”


    “若是以霹靂手段對付世家,我確實也心有不忍,我想陛下也有同樣的顧慮。而且,萬一事敗,恐怕動搖皇朝根基,說不定給外蠻可趁之機。”


    韋小葉連忙附和,“所以,我覺得你還是不要著急。有什麽想法,可以先布局,真有什麽風吹草動,再順勢而為。”


    “如此才能保全自家。否則火中取栗,鬧不好倒是自家先被滅了。活著,才能輸出!”


    陸瑾瑜聽得有些愣神,雖然韋小葉順口說的話,他不完全明白,話中的意思卻完全理解。


    韋小葉勉強笑了笑,“在家裏就不說這些吧,人啊,活得太清醒就會累。將天下的重擔,非要扛在自己身上,那就更無樂趣可言。”


    “我勸你還是順勢而為、順天應人、順其自然、順風使船,才能順風順水……”


    陸瑾瑜見她一本正經的說順,忍不住露出笑容,“你既然順口開河,我隻得順坡下驢了。不談國事,不談國事。”


    韋小葉被他說得也笑,兩人相互對著笑了半晌,均有心意相通的感慨,漸漸收了笑容,反是有些情意綿綿起來。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若是剛好互為男女,更是幸事!


    眼見屋內氣氛越來越是曖昧,韋小葉臉上微紅,隨口提起話頭,“銀行的事既然已然定下,那我就讓萬家兄弟開始經營了。武安侯府,可要入股?”


    陸瑾瑜灑然一笑,“這是當然,沒道理為別人做嫁衣。隻是侯府沒落,僅能以五千畝勳田入股。”


    韋小葉理解的點頭,“也好。那其他世家呢?”


    陸瑾瑜想了片刻,“有的會以田地入股、有的會以銀錢入股、也有的想提供人手加入,具體的我那裏有文契,明日送來給你過目。”


    “不過陛下承諾的三萬畝良田,還需要些時日與人置換,你心中有數便好。”


    果然,次日陸瑾瑜親自送來一堆文契,韋小葉花了整整一個下午,才仔細的看完。


    大夏人民銀行,總共募集了價值五百萬兩銀子的本金。


    大股東有七家,小股東四十六家。


    聖文皇帝五十萬兩、內廷六局五十萬兩、韋小葉三十萬兩、戶部三十萬兩、內侍省二十萬兩、當朝左仆射王家十五萬兩、武安侯府五萬兩。


    大股東實繳價值二百萬兩的股本。其他小股東則是三百萬兩股本。


    大夏人民銀行創辦之初,便以這五百萬兩的本錢,做成五百萬股,由各方共同投資。


    皇帝從內帑拿出二十萬兩現銀,三萬畝良田。內廷六局是後宮機構,分別是尚宮局、尚儀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寢局、尚功局。


    每局各設四司,共有二十四司。實際六局都是為聖文皇帝、後妃服務,等於內廷六局出資的五十萬兩,也是皇帝所出。


    另有內侍省出資二十萬兩,同屬皇室資本。


    這麽一合計,聖文皇帝總出資一百二十萬兩,是毫無爭議的大東家!


    武安侯府的的五千畝地,坐價五萬兩,實際是韋小葉硬拉進來的大股東。


    無論勢力、財力、物力、人力,比武安侯府強盛的勳貴可太多了。隻是,與銀行相比,他們更相信土地的可靠性。


    隻要有銀子,這些世家就拚命的購買良田。若不是看聖文皇帝入股銀行,他們還真未必肯摻和。


    就算加入,也多是以金銀珠寶、絲綢寶貨等入股。武安侯府是沒辦法,除了僅剩些勳田,實在抽不出別的財貨。


    也就是陸瑾瑜官職高、潛力大,有他強力做主,侯府才拿出了五千畝田契。若依著陸二叔、陸三叔,那是斷斷不肯入股的。


    九月初九,大夏人民銀行在京城正式開業。


    韋小葉預想中的火爆並沒有出現,雖然也不至於冷冷清清,可除了少數早就預定的存單外,正常存單隻有數千兩銀子而已。


    三日後,情況並沒有好轉。


    韋小葉仔細一想便明白了其中道理:首先,有存銀需要的多是商人,但這些家夥和世家多多少少都有關聯。


    要麽是完全依附世家,要麽本身就是世家派人營商。與新興的銀行相比,他們自然更相信世家。


    其次,世家多置田產,存銀慣常熔煉成大銀球藏在家中。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他們光靠田產,就有源源不斷的進項,並不在乎存單上那點息錢。哪怕有皇帝帶頭,朝廷支持也不願意將家裏的銀子,拿去存在銀行。


    至於普通百姓,那更不用提了。京城之民雖然普通富庶,但也同樣流動資產不多。就算手裏有幾百兩銀子,放在家中也完全不占地方。


    當然了,這不過是客觀因素。關鍵在於眾人都在觀望,銀行是新玩意兒,誰知道這裏水有多深?


    韋小葉想得通透了,雖然有些失落,也並不著急。但是,她不急,聖文皇帝可急了。畢竟這銀行他才是大股東!


    他在了解情況後,雷厲風行下了道聖旨:今後各州縣征收上來的賦稅中,現銀一律通過銀行上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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