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罷,冷冷看了眼鄭以恆,揚長而去。


    秋假隻剩短短一日半,又被鄭以恆耗了大半個下午,她應承的唐製昏禮腳本卻是一字未動。


    頭疼。生氣。


    ~~~~~~


    薑宏,老威雙手搭著前排椅背,身子前傾,湊到鄭以恆邊上:“你們這……是怎麽回事?”


    鄭以恆沒搭話。


    “不去追薑老師?”


    鄭以恆遞過去一記眼刀。


    老威:……前頭的這個不能說話,和冰雕似的,有啥可聊。


    往身側一靠,老威的胳膊肘碰到個黑疙瘩。定睛一瞧,發覺是鄭以恆的相機,不禁感慨萬千:“這麽多年過去了,咱寢室裏還在幹攝影的,也就剩你一根獨苗苗咯。”


    昨日這個時候突然下了場大雨,今天這個時候卻突然出了艷陽。車窗外的陽光微有些刺眼,照得老威靈光乍現:“兄弟…你該不會…又沒追上薑老師吧?”


    鄭以恆,沒吭聲。半晌,才從喉嚨裏悶出一個音節。


    老威:……


    歷史果然驚人地相似。


    老威想起薑宏第一次跑來n大找鄭以恆的情景。那是他在女朋友麵前揚眉吐氣的第一次,且是唯一一次,故而印象生深了些。


    此情此境,何其熟悉。


    老威覺得自己有必要再扮演一回知心老大哥的角色,思量一番,開口:“我說,旁觀者清嘛…其實你們當年也沒多大事兒,你和薑老師坦白了就好。”


    “坦白……什麽?”


    老威倒吸一口涼氣:“感情歐陽搞出來的糟心事你不知道?”


    “知道。”鄭以恆淡淡應道,“她也知道。”


    老威心道還好還好,鄭以恆雖說在情感這一條道上笨了些,但也不至於蠢到無可救藥。但在想明白鄭以恆話裏的“她”是薑宏以後,他的心又被吊了起來:“那你們搞毛啊?男未婚女未嫁的,又浪費了那麽多年,還不趕緊把事兒辦了!?”


    鄭以恆咳了聲,將喉嚨裏多餘的唾沫悉數吞了,發覺已能找回些許知覺,心底緩了緩。


    “問題不在歐陽,在我。”


    老威坐在後頭胡亂擼著鄭以恆的頭髮:“不錯,把我當年的話記到心裏去了。”


    鄭以恆煩躁地躲開:“沒開玩笑。你兒子呢?”


    說著,手機響了。


    老威看了眼來電,見是肖琳,心底一涼。


    老威大著膽沒去接聽,將手機靜了音,對鄭以恆交待:“兄弟加把勁啊!有什麽問題不能找薑老師好好說一說呢?周末等著你把薑老師帶來哈!”


    說完,揣著手機一臉大義凜然地跑回了門診樓。


    鄭以恆透過後視鏡看著老威黑不溜秋的身影,心裏躁得不行。


    什麽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統統都是屁話。薑宏看著軟軟乎乎的,但心底其實拎得門清兒,心腸也冷得狠。


    興許老威說得不錯,他需要找個機會與薑宏好好談一談。


    ~~~~~~


    薑宏頂著滿腦門的油光,雙手捧著馥鬱的咖啡,不時呷一口,雙目緊緊鎖住麵前的電腦。


    從醫院出來後她到附近的超市搜羅了一堆麵包泡麵,抱回家後徑直開了電腦,又從收納箱裏找出了前些年搜羅來的資料文獻,大有一番與唐製昏禮死磕到底的架勢。


    然而不過幾個小時,眼前一個昏前禮她就過不去了。


    客廳掛鍾裏的秒針不眠不休地走著,薑宏已將陣地從書房轉移到了鋪在床邊的絨毯上。坐在軟綿厚實的絨毯上,薑宏後背倚著床,把電腦放在麵前的矮幾上,煩躁地吹著咖啡氤氳的熱氣。


    “叮——”手機進了一條簡訊。


    薑宏撇眼望了望:【加我微信。鄭以恆】


    復又將手機放下,薑宏沒有回覆,繼續和眼前的昏禮死磕。


    昏前禮是正禮前進行的一幹準備,包括前夜的禮節風俗以及男方親迎時的催妝等等。因為時長與場地的緣故,從前她們在社團裏都是由司儀一語帶過,轉而直接切入正題,進行同牢共食的正婚禮。


    但……正昏禮真的太冗長太無聊了啊。七八年前國學漢風剛剛興起,古禮展演也相對獵奇,因而她們膽大包天地表演了整整二十分鍾的正昏禮,新郎新娘慢悠悠地吃了二十分鍾的雞鴨魚肉和酒……


    相比之下,開幕式至多隻有七分鍾,她必須將這些禮儀規程取重避輕,化整為零。如此,昏前禮必不可少。


    頭疼。


    薑宏正打算存了文件明天再與顧亭唐令儀商量,手機又響了。想了想,最終接了電話。


    “薑宏。”


    “淩晨一點了。”薑宏心底一陣抓狂,“鄭記者這個時候打電話,不怕擾人清夢?”


    鄭以恆苦笑,擾人清夢的不是他,是唐製昏禮。他知道一份唐製昏禮的策劃有多難,當年他雖然在外地採風,卻也能從薑宏的隻言片語中了解一二。薑宏與唐令儀為了那一次的唐製昏禮,付出了太多心血,他甚至見過薑宏淩晨三點的朋友圈:【你見過淩晨三點的校園嗎?感謝基友陪著我搗鼓服裝。】


    第二天早上看到朋友圈的時候,他心裏難受得厲害,隻恨自己沒能陪在薑宏身邊。可如果他在z市又能怎樣呢?他對她研究的領域一無所知,好無助益,隻能陪著她熬夜。


    熬夜傷身。


    這樣漂亮的一個小姑娘,這樣機敏的一個小姑娘,他不敢想像她麵色憔悴的模樣。


    時過境遷,以薑宏較真的性格,隻怕會想著做出更好的策劃。


    他知道薑宏的手機常年靜音,不自禁地就播出了電話,隻想她是否有為了那些所謂的傳統古禮,消耗自己的身子。


    果真,電話那頭的薑宏思路清晰,伶牙利嘴,絲毫不像被他擾了清夢。


    “早點睡吧。”鄭以恆避開薑宏的問題,輕聲說道。


    “唔……”薑宏呷了口咖啡,“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幫我寫策劃啊?”


    “恩,我來。”


    他說什麽?


    捏著手機,薑宏心底像突然破了個洞,稀裏嘩啦落下一堆不明的情愫。


    明知鄭以恆不可能替她寫出策劃,可是聽著他低沉堅定的三個字,前一刻還煩躁不安的心忽然定了下來。


    早點睡吧。


    還有顧亭和唐令儀呢。夜裏腦子混,等清醒時大家一起商量,總能把策劃做好。


    “熬夜傷身,”良久,薑宏對著手機緩緩道:“你也歇了吧。”


    那頭沒再說話,隻傳來一陣輕輕的笑聲。


    第19章 溯源(4)


    薑宏趴在被窩裏, 不可思議地看著新收入的簡訊圖片, 一邊感慨水果手機強大的功能,一邊驚嘆於鄭以恆傳給她的圖片。


    清早的微光透過淺色的窗簾透進來,捎帶了幾聲清脆的鳥鳴。薑宏裹著被子坐起身,揉了揉淩亂的長髮, 伸展軀體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她打開微信,見鄭以恆一連發了四五個好友申請,都是昨晚的, 一串綠油油的“同意”按鈕像是一顆顆蔥花, 等著她採擷。往下還有更早的申請,從十月底的那次重逢起,一個個的好友申請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按了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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