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未卿將頭埋進祁遇詹的胸膛,淚水一點一點打濕那塊布料,“我想爹爹了。”祁遇詹輕輕拍著祁遇詹後背,安撫道:“我陪你去城外看看爹爹,我們成親了,也應該親自去看一看。”“好。”時未卿沒有抬頭,悶悶地回了一聲。想著上午他臉上的倦色,祁遇詹道:“明日我們就去,你這幾日都沒睡好,今日好好休息。”“嗯。”聽著祁遇詹的安排,時未卿沒有異議,放下心後,他的心神也放鬆了下來。聽出他精神不佳,祁遇詹伸出手道:“困了就睡吧,我幫你把玉佩放回去。”時未卿半垂著眼睛,將玉佩放到了寬厚的掌心裏,之後困倦瞬間如潮水般湧來,他闔上了眼,沒有抵抗。祁遇詹攬住懷裏有些下滑的人,小心妥善放回玉佩,一隻手不方便合上木箱,容易弄翻。他抱著時未卿在床上安頓好,又回到榻前,正要合上木箱時,突然剛發現箱子開口的縫隙上有很多泥土。祁遇詹攆起那些泥土在指尖,放在眼前細細打量,一股極淡的香味從中散發出來,飄進了他的鼻中。他眸色一動,將木箱合上,捧起來嗅了嗅,祁遇詹立即聞了稍稍濃鬱一些的香味,以及一些土腥味。動了動手掌,祁遇詹感覺到木箱外麵有些潮濕發軟,但又沒有水霧,不像被水淋的,像是在某種環境中被長期沾染上的。祁遇詹突然想起來,那股香味是月季的花香,今日剛從時仁傑的書房聞過。他的動作頓了下來,月季花香,土腥味,潮濕,書房……若把這些串聯起來……祁遇詹靈光一閃,一個念頭浮上心頭。這木箱之前應該是被埋在書房外的那從月季底下,難怪他和封單明遍尋時府也沒有找到。以及紀林留下的玉佩被藏在土中,那麽對時仁傑也很重要的漕糧賬冊等證據,會不會也在同一位置。這個猜測一出,祁遇詹從各個方麵都證實了一遍,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畢竟時府該找的地方都找過了,隻有那叢月季底下是誰都沒想到的。他將木箱輕輕放下,立即轉身走到書案前寫了一封信,信的內容就是這個發現,而收信人是封單明。祁遇詹現在不方便,而且他已經提出猜測,印證的事情自然要交給封單明去做了。而且他剛好也要問問印記的消息。第141章 紀宅裏的侍從一部分是祁遇詹采買的, 一部分是時未卿的陪嫁。陪嫁侍從都是何樓親自教導,裏麵有幾人是紀二安排的人,從他們口中得知時仁傑沒有插手, 那些侍從就被留下了。成親那日紀二也沒有離開, 方頭領則是到林園將護衛掉調了過來, 由他負責紀宅的守備,護衛頭領的工作又落回了他身上。這三日主院由方頭領親自守著,他在這期間心裏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從疑惑到不可置信到僵硬再到麻木,最後流露於麵的隻變成了比之前更冷更凜冽的神情。祁遇詹早上出院門看到這個模樣還疑惑地問了一句,是否宅內發現了什麽棘手的問題。得到否定的答案後,祁遇詹便沒再關注他,隻是喚方頭領進來取信時還是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他放低聲音道:“幫我把這封信送到布政司衙門。”“是。”方頭領聽到內間均勻的呼吸聲,也降低了音量。祁遇詹遞出信就轉身走向內間,沒看到方頭領離開前也看了他一眼, 他一眼可以說是滿含複雜之色。不多時, 開關門的聲音在外間響起。祁遇詹已經坐在床邊, 看著時未卿睡得紅潤的臉頰, 俯下|身親了親。他將手指放在時未卿的頭頂,替他整理睡得淩亂的發絲, 用手指都梳順後,祁遇詹剛要脫鞋陪著時未卿躺著,門外又有了聲響, 是很小聲的敲門聲。他走出去打開門,看到了去而複返的方頭領。看著他沒有任何變化的表情, 祁遇詹問道:“出什麽事了?”方頭領雙手舉起手裏的紙條,道:“屬下剛到大門, 碰到了封侯爺的人來送消息。”他又補充道:“那封信也交給他了。”這個時候送消息給他,是黃州漕糧有了發現?未免還有消息要送,祁遇詹沒讓方頭領離開,直接拿起紙條打開了。快速看完之後,祁遇詹有了答案。他猜的沒錯但也不完全對,消息裏三言兩語說了黃州有漕糧的線索,但沒有找到位置,而淩非何和封單明也都在今日上午相繼回了梧州。這張紙條的目的是告訴祁遇詹,他讓暗兵台查印記之事有了消息,紙上一兩句說不清楚,想要他去一趟。“晚上我去一趟布政司衙門。”將紙條收進手裏,祁遇詹囑咐一句便讓方頭領離開了。懷裏抱著心上人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天便暗了下來。祁遇詹支起身體,看著時未卿睡得香沉,沒有一絲醒過來的跡象。原本他打算等時未卿醒了和他一起去布政司衙門,但現在人沒有醒,他有不舍得再把人叫起來。祁遇詹放輕動作起身,倒不如趁著這會兒快去快回,在時未卿醒來之前趕回來。也免得印記之事出了差錯,是要找他再了解情況,而不是有了結果,讓他失望。換了一身夜行裝備,祁遇詹又囑咐了方頭領一些事,提氣躍上屋頂向外奔去。時仁傑沒有在紀宅裏麵安排人,外麵卻安排了死士盯著,之前祁遇詹與封單明打過招呼怎麽辨認,那些死士就如形同虛設了。輕鬆地避開那些人,在夜色的遮掩下,祁遇詹加快速度很快到了目的地。看到推開門走進書房,淩非何就叫人喚了查印記之事的負責人進來。祁遇詹摘下麵巾,挑了挑眉,“這麽急?”“有人等你一下午了。”封單明看著祁遇詹一臉的饜足,是個有經驗的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他當然也包括在內。想起自己一收到心上人消息就急吼吼地甩開黃州那些人,追回了梧州,然而到現在他連心上人的一個手指頭都沒摸全過,隻在遞東西時摸過指尖。再看春風得意的某人,人和人的差距要這麽大嗎?封單明心裏不平衡的發酸,心理也難免捎帶了一些,故意說話留半句。祁遇詹沒注意到語氣,隻以為他們二人等了一下午,他疑惑地想,不是他們讓他晚上來的嗎?“誰等我一下午了?”淩非何剛要開口解釋,卻被封單明一個眼神阻止了。他不知道封單明想什麽,垂下眸子,也不知想起了什麽,轉口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看樣子也不是他們二人。既然這麽說,祁遇詹也就真的不想問了,反正一會兒就能知道,他坐了下來。這副從容淡定的模樣看著封單明眼裏就不那麽舒服了,他也沒再什麽小動作,做為暗兵台統領這點肚量還是有的,封單明咬著牙根的想。沒過多久,祁遇詹沒見過的一個暗衛走了進來,他身後還跟著當初跟去都城一起查證的蘇然。那個暗衛是二衛的副衛長二三,在都城查左丞相家奴就是由他負責,他已經把查到的事情都稟告了封單明。現在他過來主要稟告的對象就是祁遇詹和淩非何。二三走到中間對著三人行了禮,道:“屬下查到郡王所說的印記卻為左丞相家奴手臂上的,與那張紙上的差異也一模一樣。屬下順著那些家奴查到了左丞相做的很多事情。”祁遇詹聽著二三詳細的稟告,發現那些事有的有證據,有的無證據,而且所有加起來也不足以左丞相傷筋動骨。例如他說的其中一事,左丞相因一四品官員誣陷他通敵賣國,結果那四品官員卻因左丞相自證被查出貪贓枉法,最後獲罪被抄家問斬了。罪責再大,沒有證據也沒有用,何況現在已經無法辨別那個官員說得是真是假。索性在座的人都知道扳倒左丞相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心裏早已經有了準備。祁遇詹把視線放在了中間的蘇然身上,開始他以為封單明說的等他的人是二三,現在對上蘇然的目光才發現,等他的人應該是這位。“是蘇然找我?”祁遇詹看著淩非何,話音剛落,就聽到前方發出“噗通”一聲,他轉頭看向聲音來源,發現是蘇然對著他跪了下去。祁遇詹再次看向淩非何,皺起了眉頭,“這是做什麽?”淩非何也是明顯一臉頭疼的模樣,歎了一口氣道:“讓他跪吧,不跪他心裏不安。”看來這位老鄉也遭受了這個場麵,祁遇詹展開了眉頭,道:“有什麽事你說,能幫得上忙的我不會推辭。”蘇然一臉激動地向前膝行了兩步,祁遇詹想著剛才那一聲都替他覺得疼,在他開口前,說道:“前提是你起來說話。”蘇然一聽,沒有遲疑立即站了起來。祁遇詹大致猜了一下蘇然為什麽找上他,應該是和那個印記有關,這件事他知道不少,而且也要查的徹底,看看當年參與進那個案件的都有誰,不管是誰,他一個都不會放過。這也是他沒拒絕蘇然的原因,隻是他疑惑,既然他已經查到了左丞相就是仇人,為何還會有如此反應?餘光掃到淩非何在袖口衝他比的大拇指,能讓他那樣的人,應該不是簡單幾句就能說完的,祁遇詹用手指了指自己下位的椅子,道:“坐吧,有什麽事慢慢說。”蘇然頓了一下,看了眼淩非何,見他點頭後,腿腳有些慢地走到椅子前。這短短的距離,蘇然不隻是因為膝蓋才走的慢,他還在心裏組織語言。坐下去後,祁遇詹聽著蘇然開了口,“我有一個兄長,他是江湖人士靠給人尋物從未失手而聞名,有一天我不在家,回來後鄰居和我說家裏出現了一群人,為首的聽兄長說是個朝廷的大官,那個官員讓他根據一張紙上的圖案找幾個人,當時兄長告訴我,做完這單,他們就可以離開更換姓名過上穩定的生活。”說到這蘇然哽咽了,他緩著氣息停了下來。聽到這,祁遇詹對這個人隱約有了猜測。耳邊又響起了蘇然的聲音,祁遇詹聽他克製著聲音,繼續道:“我高興地期盼著,但兄長這單做得艱難,幾個月也沒有線索,還經常負傷回來,又過了三個月,兄長帶著好消息回來,笑著對我說我們可以離開了。我們剛收拾好,我去和鄰居告別,剛翻牆回去,發現家裏突然出現了幾個人,兄長詢問他們那位官員還有什麽事,他們一句沒說,便驟然對兄長下殺手,兄長沒有防備被刺中要害……我藏在牆角草垛裏,用自己兄長教我的閉息,親眼看著兄長沒了氣息。但那幾人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到隔壁將鄰居全部都滅了口,隻留下了我一個人。”蘇然紅著眼眶,握在扶手上的手指用力到青筋暴起,他咬緊牙根語氣突然變狠,“那年我還小不知道那官員的姓名,隻記得他的模樣,出師之後我苦尋這位官員,後來終於知道了他是誰。”“是時仁傑。”不用他說,祁遇詹已經猜出了那個官員是誰,之前他一直以為蘇然的仇人是左丞相,現在看來,書中並沒說錯,他真正有仇人是時仁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