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本應是寧靜安詳的時刻,我卻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腦海中翻湧的思緒結成一張無形的網,很多細枝末節的東西似乎都在一點點交織著要給我呈現一副畫。


    劫匪、撈沙口、食品加工廠、少年,還有那個港商......


    心裏有個大膽的猜測,可我不敢確定。


    甚至這個念頭冒出來的一瞬間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伸手拿過床頭櫃上這次大哥回來給我帶的鬧鍾看了一眼,怎麽才夜裏十二點。


    我重新換了個姿勢企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奈何心裏有事,怎麽都無法入睡。


    我索性起身,披了件外套想出去走走,不知道冬夜的寒意能不能讓腦子不要再那麽亂。


    家裏傭人也已經歇下,隻有客廳座鍾的鍾擺在沉悶的搖晃著。


    我給自己倒了杯水,重新上樓經過書房時看見門縫透出來一絲昏黃的光線。


    是父親嗎?這麽晚還不休息?


    我走過去輕輕叩了叩門,沒想到來開門的是大哥。


    他穿著銀灰色的睡衣,臉上還戴了副眼鏡,頭發微亂。


    看見我,蘇南辛愣了一下,怕擾到別人輕聲道:“阿絮怎麽這個時候還沒睡?”


    我朝他身後望了一眼,“我能進去麽?”


    大哥寵溺地笑了笑側身讓我進了書房。


    書桌上一堆淩亂的資料擺放著,想來他還在工作。


    這些年父親雖然沒有完全退下來,但家裏的產業大部分都交給了大哥處理,那麽多事情壓著看得出來他也不容易。


    “大哥,我睡不著,會不會打擾你?”我往旁邊的椅子坐下。


    蘇南辛在書桌前整理著那些散亂的紙張,“不會,本來也完事了。”


    他摘下眼鏡看我,“你怎麽了有心事?二姨太說你帶青茹出去玩了一天,飯都是在外麵吃的。”


    我有些不痛快地將手中杯子放下,“一會兒不在家她就編排我,生怕家裏太安生。”


    蘇南辛笑,收拾完東西在我身邊坐下,“主要是怕母親擔心,她的身子你不是不知道。”


    我思來想去很久,還是開口問:“大哥,咱們家的進口食品都是從哪進貨的啊?”


    蘇南辛有些意外我會談起家族生意,“你問這個做什麽?是外麵有人說咱們東西有問題?”


    在沒有證實我的想法之前,那些事還是暫時先別跟大哥說。


    我胡亂編了個理由:“不是,就是今天在外麵吃飯正好吃到個新鮮玩意兒,聽服務員說是從咱們永安定的,所以好奇。”


    蘇南辛沒有多想,告訴我,“進口食品這塊兒現在是二姨太的哥哥在管,他叫什麽來著...好像叫柳廣銘,每次檢查貨都挺好的,父親便也放心讓他們做了。”


    我很是意外,“她哥哥?我怎麽沒聽說這事兒?憑什麽蘇家的生意要二房插手啊,還是她娘家那邊的人。”


    蘇南辛有些無奈,不知道是對二房插手生意的事,還是我此刻表現出來的態度。


    “雖然她進蘇家進的不光彩,但也這麽多年了,弟弟妹妹都有了怎麽都算一家人,阿絮...”


    他猶豫了一下勸我,“如果不是什麽嚴重的事,你也別太計較,以前你跟玲兒感情不是一向挺好的?這次回來怎麽看著你們倆跟仇人似的。”


    我忍不住就冷笑,心想,罷了,大哥他知道什麽,就像當年的我不也一樣油鹽不進地認為二房都是好人麽。


    大哥就是太仁善,不怪二房選擇攻略他。


    我換了話題,“大哥,蘇啟辰該快放寒假了吧?”


    蘇南辛麵容疲倦,看了看手表,“快了,啟辰這孩子也聽話,在學校沒讓父親操心。”


    他站起身,“不早了趕緊回去睡覺,熬夜臉上長東西又要瞎折騰。”


    我心想,未必。


    眼見還不一定為實,更何況現在人都見不到。


    回房後我倚在陽台上想事情,有些東西必須得自己去查證,可是要怎麽查?從哪裏開始查?實在煩心。


    院子裏的路燈在冬夜裏光暈短短的,光線好像被籠住一樣照不遠。


    我盯著那燈發了會兒呆,視線自然而然往下移的時候,隱約看見樓下有黑影閃過。


    心下一驚,莫不是家裏遭了賊?


    短暫的驚慌後我鎮定下來,不可能是賊,蘇公館大門有人值夜,鬧賊鬧不到這種地方。


    可是這大半夜的,誰還在外麵晃悠?


    得虧我房裏的燈沒開,整個人陷在黑夜裏不至於讓人看見。


    我將外套穿好,放輕腳步拉開門。


    家裏一切無恙,剛才的影子難道是我看花了眼?


    正想著,廚房那邊出來輕微廚具碰撞的聲響,是在那!


    後背出了一層白毛汗,我躡手躡腳就往廚房的方向去。


    來到門外,我找了一處有樹蔭的窗戶,半側著身子往裏看。


    一個看不清長相的人正在往鍋裏放什麽東西,那人手抖得厲害,攪動的時候勺把碰到鍋子放出輕輕的聲音。


    待到做完所有事情,人影鬼鬼祟祟偷摸了出去。


    又等了一會兒,確定人不會再回來,我進了廚房。


    檢查剛才那人攪動的鍋子心裏就是一涼,那是給我母親燉的乳鴿。


    家裏沒人吃這個,隻是醫生交代母親平日裏多吃可以養身,所以下午傭人會先煲一頓頭湯,夜裏用暖爐煨著,待到第二日給母親食用。


    想想就知道誰能幹這事,先前柳氏就一直在母親的湯裏加大量藥材,這會兒子又打了別的主意,隻是不知道這次湯裏放的是什麽東西。


    剛才那人的身形看上去並不像柳氏母女。


    這家裏,除了開車的楊師傅,還有別的為柳氏所用的人......


    翌日一早


    父親和大哥早早出門,隻有二哥陪著女眷一起用早飯。


    桌上所有人麵無異常,早點是豆汁花卷、花膠粥和蝦餃,張媽盛了一碗乳鴿湯端到母親麵前,“太太,先喝口湯。”


    母親伸手接過,我急得不行蹭一下就彈起身衝過去將碗奪下。


    “母親我也要喝”說著我仰頭給自己灌了一大口。


    陳媽笑話我,“小姐~你要喝,我再給你...”


    “嘔!”


    我突然嘴巴一張,將乳鴿湯盡數嘔了出來,接著就捂著肚子停不下來地抽噎。


    屋子裏的人都嚇壞了。


    母親忙叫二哥扶住我,“怎麽回事?”她聲音在發抖,“快打電話叫醫生過來。”


    我癱軟在二哥身上,盡管已經吐不出東西,還在不停嘔著。


    陳媽急得去打電話,柳氏和蘇妙玲臉色煞白地望著我們這邊。


    小廝急跑進來,他身後還跟著秦士禎,“太太,太太,正好秦醫生來給您看病了。”


    秦士禎看我一臉痛苦,臉色都變了。


    他忙將我扶坐下,“怎麽回事?吃了什麽?”


    我抓住他的手,“有毒,湯裏有毒,嘔...”


    陳媽大驚,“乳鴿不是二姨太親自買的嗎?”


    “你幹了什麽?!”二哥朝柳吟眉怒吼。


    “我...”柳氏一口氣頓住。


    秦士禎顧忌不上禮儀,一手捏住我的臉控製著不讓我亂動,一手就來翻我的眼皮。


    透過鏡片,我看見他的眼神從一開始的著急,漸漸沉了下來。


    他放開我,叫人拿了水過來,聲音冷淡:“不是中毒。”


    我原本痛苦抽噎的身子一僵,就聽見秦士禎說,“阿絮應該隻是腸胃不適罷了。”


    蘇妙玲瞬間就帶了哭腔朝我嚷嚷,“你幹嘛做戲欺負我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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