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在疑惑卓夫人說的話,沒反應過來。


    鍾佳怡笑:“卓夫人是我姨母,我隻是二爺的表妹。”


    她以為我誤會了?


    但我沒想跟卓鍾氏的親戚親近,對候在門口的小廝道:“我就不進去了,不出一個小時蘇家就會把錢送來,如果你們不放心,也可以派人去永安百貨找我。”


    小廝緊著問:“那拍下的東西也一並給三小姐送過去嗎?”


    他笑得真誠又諂媚,臉上好不精彩。


    也是,從來沒有女子點天燈的,還出手大方直接拿下。


    看來我這蘇三小姐又要在秦州“威風”一陣了。


    巴結亦或看不起的人,隻會越來越多。


    “不用,將東西送去老督軍府吧,幫我送給卓老太爺。”


    那錢到底是卓家的,拍下來的東西自然要送去他們家。


    免得叫人說話難聽。


    吩咐完帶著青茹,我們主仆二人出了戲院。


    我暢快地舒了口氣,今天雖然沒提到退婚,但是也讓我確定了一點。


    在這件事情上卓夫人的想法跟我是一致的,來日還有不少機會,我們可以“同心協力”。


    黃包車叮叮當當經過,青茹問:“小姐咱們是要去百貨公司麽?我叫個車吧,二姨太她們沒出來,家裏的車要等著,總不能讓你走過去。”


    “不用,走走就當鍛煉身體了。”我其實沒什麽要緊事,隻是想過去看看百貨公司的經營情況。


    自打重生醒來已有小半個月,一直待在蘇公館沒出過門。


    好不容易出來逛逛,去哪都坐車豈不是沒意思。


    混戰時期,聽說很多地方民不聊生,但秦州受到的影響卻不大。


    馬路上隨處可見討生活的報童,賣小吃的商販,這些人穿著破舊卻收拾得齊整幹淨,偶爾還有打扮時髦的洋人女子談笑路過,街邊的電線杆廣播裏放著女明星婉轉動聽的吟唱。


    看著眼前這亂世中的一方繁華安寧,我突然想起了卓之弈。


    曾經我覺得他這個人冷血又無情,但如果真的是這樣,秦州怕也不是如今的模樣吧......


    路過巷子口的時候,空氣中淡淡的酸甜味道吸引了我的注意。


    是糖葫蘆!


    其實我跟卓夫人有個共同點,都喜歡吃甜。


    剛才在明月閣,她們桌上的甜點早就把我饞壞了。


    從小母親怕我壞了牙向來不讓我多吃糖葫蘆,這會兒碰上,怎麽也得給自己好好來兩串。


    我帶著青茹走過去,仔細選了兩串大個頭的,遞給青茹一串。


    正往手提包裏掏錢,一隻黑黢黢指甲間滿是汙垢的手抓在了我的手腕上。


    力道大得像要把我的手捏碎一樣,手上疼得一鬆,糖葫蘆就掉在地上。


    “誰啊!”我擰著眉不悅地看向這手的主人,對方戴了一頂棕色瓜皮帽,身上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


    他抬起眼的時候我差點腳下一軟就要跌坐下去。


    這人雙頰凹陷生了一雙三白眼,正陰惻惻地盯著我,他二話不說抓起我就往巷子裏跑。


    青茹嚇得大叫著追上來,“你幹什麽,快放手,放開我們家小姐。”


    我死命跟對方掙紮,可是男女力量懸殊,沒幾步就掙得皮鞋都掉了。


    “你是誰?想幹什麽,放開我。”


    這是條又窄又破舊的巷子,地上都是砂石,不多久我的腳就蹭破了皮。


    青茹撲過來剛夠到我掛在腕上的小包,拖我的人用勁一扯,跟青茹的力道形成對抗,小包上的珍珠鏈斷了。


    青茹撲空在地,不死心又追上來,小巷裏充斥著我們主仆喊叫的聲音。


    男人憤憤回頭,將我推倒在一邊,有碎瓦片紮進腳底我疼得爬不起來。


    就見那人隨手撿起一邊手臂粗的木棍朝青茹奮力砸去。


    “不要!!!”


    我的尖叫聲跟男人咿呀著嘶吼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一陣駭人的悶響,木棍打在青茹腦袋上斷裂,她幾乎是瞬間就倒了下去。


    有血順著她的發絲淌出來,我好像又看見上一世青茹被人牙子打死的模樣,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青茹!!!”


    我大叫著要爬過去,身子猛然往斜後方被人提起,隻聽見手臂噶噠一聲,疼得我差點背過氣去。


    下意識隻有一個念頭。


    我的胳膊斷了?


    就在這時,後麵有人推著一輛破爛的獨輪車衝過來,抓著我的男人從口袋裏掏出卷成小捆的錢扔過去。


    然後兩人合夥一起將我按到車上,粗魯地把我的手腳捆住,又拿起一團髒兮兮的不知道是布條還是什麽的東西塞進我嘴裏,推著我往小巷深處奔去。


    見我還在不停反抗鬧得動靜不小,其中一人索性抬手往我的後頸一砸。


    兩眼一黑,我什麽都不知道了......


    夜裏,蘇公館


    座鍾指向午夜十二點,幽幽的鍾鳴聲敲打在蘇裕承心上。


    他麵色焦灼單手背在身後,在廳裏不停來回踱步望著大門方向,“怎麽回事,一點消息都沒有。”


    柳吟眉偷偷打了個哈欠,眨巴著眼,“老爺,先去休息吧,三小姐指不定帶著青茹上哪玩去了。”


    蘇裕承心裏總感覺出了事,過去蘇南絮再怎麽胡鬧都沒有這麽晚不回家。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老劉頭備車我們去警察局”他喊著。


    柳吟眉忙上前拽住他,“老爺,大半夜的你這麽大動幹戈有沒有為三小姐想過?”


    蘇裕承著急上火,“你什麽意思?孩子丟了不去找?”


    柳吟眉蹙著眉,同樣滿是擔憂,“我不是這個意思,三小姐都十八歲了,這麽晚沒回來咱們多派些人去找就成,你要是鬧到警察局,事情傳出去,大姑娘家家的夜不歸宿,三小姐名聲可就壞透了。”


    蘇裕承一怔,“這...可是今天明月閣發生那麽大的事,保不齊是有人眼熱阿絮有錢,將她劫了去呢?”


    柳吟眉思索了一會兒,“不會,如果真有事,三小姐還帶著青茹呢,那丫頭可機靈了。”


    見蘇裕承有所鬆動,她循循善誘攙著人往樓上走,“老爺啊你是不知道,三小姐今天在明月閣可威風了,這會子正跟她那些朋友在外麵慶祝也不一定。


    你呢,慈父多敗女,大事小事都替三小姐著急張羅,這樣會讓孩子更任性妄為的。”


    蘇裕承雖放心不下卻也覺得柳吟眉說的不無道理。


    吩咐值夜的下人打起精神,要是小姐回來了好生服侍休息。


    翌日


    冬季的天亮得晚,外麵灰蒙蒙的。


    蘇裕承穿著完畢下樓,正要詢問灑掃的婆子女兒回來沒有,什麽時候回來的。


    外麵突然傳來整齊劃一的步伐聲。


    後麵剛從樓梯下來的柳吟眉心裏咯噔了一下,這陣仗聽來動靜不小,難道秦州出事了?


    外麵跑進來的小廝絆到門檻險些摔倒,踉蹌著猛撲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子。


    柳吟眉忙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城裏亂了?”


    小廝驚魂未定咽著唾沫,“不是,是卓督軍來了...”


    卓家人過來也不是稀罕事,怎麽嚇成這樣?


    “督...”蘇裕承話還沒出口,就見卓之弈黑著臉腳下生風幾乎是衝了進來。


    他眼神銳利如刀,極力克製著起伏的胸膛,嘴唇緊抿著問,“阿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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