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金繡屏風拿出立起,季嵐半是詢問半是考驗地問:“看出什麽門道了嗎?”祝瀟看著因為季嵐的動作而微微扭轉的屏風腳架,點評道:“這批物件用料夠紮實的啊。”在季嵐這麽大的動作下,這繡著四美圖的屏風居然隻展開了小小的一點角度。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既然祝瀟能說出這句話,那就說明對方並不是一竅不通。那季嵐就可以省略很多的細節直接將最重要的部分點出來了。“那如果說,像這樣的金繡屏風擺件,有整整一車呢?”季嵐輕輕摸過金繡屏風的頂部的木質鑲邊。“一車?”祝瀟的言語之中第一次出現了疑惑,“它們都在這裏嗎?”考慮到季平之有言在先,季嵐也沒有對祝瀟隱瞞:“家裏隻有幾個,其他的都在店裏。”這店,自然指得就是季平之為發妻安排的點心店了。盤算了一下從季平之家此法到點心店所需的時間,祝瀟站起了身,歎道:“看起來今天這棋是下不成了。”隨後,他反手從季嵐的黑棋棋簍裏掏出兩枚棋子擲在了棋盤上。?在反複提醒自己現在自己是在替父待客後,季嵐才強壓下怒氣,咬牙說:“容我提醒一下,你拿的是白棋。”“對啊,我沒拿錯啊!”麵對季嵐的質問,祝瀟答得理直氣壯。……最終在季嵐幾乎要掀桌般的目光中,祝瀟勉為其難地解釋了一下:“隨你怎麽複盤,反正白棋已經沒有贏的機會啦,所以我就幫你投了,不客氣。”聽他這麽說,季嵐重新審視了一番棋盤。明明自己的黑棋占優才對啊?難道是這家夥在忽悠自己?然而等他再抬頭,祝瀟已經走遠了,隻遠遠傳來一句:“幫我跟平之兄帶個好,我明天同一時間再來拜訪。”雖然對方已經走遠得聽不到自己的回答,但季嵐還是依照禮節地說:“我會轉達的。”隻是不知道父親什麽時候能回來啊?別是要修個通宵吧?-------------------------------------“我去,這夜熬得真是痛快,天都這麽亮了。”曾幾何時,曾鐸還抱著速戰速決自己還能去睡個回籠覺的夢想。很明顯,在天光照在他的臉上的時候,這個夢想就如同喝了巫婆魔藥後迎來晨曦的小美人魚一般般化成了泡沫。蒲千陽無語地看著曾鐸,貼心地友情提示就算林啟年夫人距離兩人有些距離也不代表對方不會聽到這句火上澆油的話。不過好在此時林啟年夫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做在輪椅上被推出來的林啟年身上。“啟年……”看著渾身綁滿了繃帶,臉上紗布的下方還露出了密密麻麻的縫線的林啟年,她憤怒地回過頭,“你們!”“夫人,這已經是我們求情的結果了。”麵對林啟年夫人,蒲千陽的言語依然謙和有禮,“至少他還活著不是嗎?”曾鐸適時地安排道:“放心,我們會安排專車送二位回去的。哪有讓客人受累的道理。”林啟年夫人嘴唇微動,最後什麽都沒說。虎落平陽後,打落的牙齒隻能和血吞。在林啟年夫婦在禮雅堂人員的“護送”下離開後,季嵐和祝雲宵才現了身。已經得知了父親遺物去向的季嵐表現地非常平靜。用毛巾將指縫中殘存的血跡擦淨後,他說:“蔣以升基金會那邊我會去溝通的,兩到三個工作日出結果。”祝雲宵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你那邊……”季嵐正要繼續統籌調度,卻被蒲千陽開口打斷了。“我不認為你們兩個人現在的狀態適合進行下一步的行動。而且如果林啟年夫人所言不虛,這件事就更需要好好規劃一番了。就這麽直接去談可能會打草驚蛇。”雖然蒲千陽嘴上說的是兩個人,可現下他全心全意地注視著的人卻隻有一位。此時的祝雲宵猶如燃盡了的薪火,全憑一腔的氣勁才未曾散落開去。“你上次睡覺都是三十二個小時之前的事了。”“就當是我需要休息,好嗎?”祝雲宵略有失神的目光在他看到迎著自己走過來的蒲千陽的時候才有了些微的光亮與聚焦,“……好。”雖然那邊被蒲千陽打斷了事項的安排,季嵐的腳步卻絲毫沒有停滯過。在走路的過程中,他甚至還拿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兩下。“曾堂主,今天的日程安排比較滿,備忘錄已經發到你的手機了。稍等我換一下衣服我們即刻啟程。”伴隨著自己手機提示音的響起,曾鐸目瞪口呆。半晌後他將所有的震驚轉化為了仰天長歎,“不是,bro(兄弟),你鐵打的嗎?”然而季嵐已經離開了,根本沒聽到他的這句話。當然,他聽到了也不會回的。把人截獲下來的蒲千陽得了便宜決定順手再賣乖,“曾老板辛苦,那睡醒見。”……論火上澆油還是您專業啊。-------------------------------------盡管房間已經被用厚重的窗簾遮罩住,營造出了一種不似黑夜勝過黑夜的效果。可房間裏的兩個人都沒能睡著。蒲千陽翻了個身,麵向祝雲宵喃喃道:“我該怎麽做才能讓你安心地休息一會兒呢?”不等祝雲宵回答,蒲千陽自顧自的開始分析起了當前的情況。“截止目前,有兩個非常關鍵的問題。”“香城雖然不算大,但是放在當時那個年代也算是世界上排得上名號的城市。”雖然聲線略帶遲滯,可蒲千陽所說的內容卻幹淨利落直達要害。“就算季平之是其中地佼佼者,但也不是完全不可取代。”“所以第一個問題,到底是什麽讓當時的政府不得不請季平之去修?”“這也是季嵐為什麽對於季平之遺物這麽執著的原因。”“可以從其中缺失的工具中對於季平之最後負責修繕的物品有所判斷,能劃出一個範圍也是好的。”“第二,這個十噸黃金到底是怎麽回事。”“已知,季平之在閑逛的時候偶然發現了一些金線純度過高的工藝品,心生懷疑,然後進行了一番調查。”“調查結果我們暫且未知,但一定跟祝瀟有所關聯。”“但目前我們沒有任何線索,去調查此事。”一直都在傾聽的祝雲宵突然開口:“其實還有第三個問題。”片刻寂靜後,他繼續說:“嚴格意義上,祝瀟不是死在地虎手上的。”“雖然現在不排除有人渾水摸魚的可能,但當時山雨欲來,我不認為有其他勢力願意來蹚渾水。”原本還有些迷糊的蒲千陽一下子清醒了。他聽出來了祝雲宵這話背後的含義:當時的日月幫裏有內鬼。當時能參與到這個級別行動的人的數量不會很多。湯彥已經死了,吳芸當時不在香城,所以能確定的事件親曆者還有兩人。厲鋒和關亨。前者是吳芸的現任丈夫一日夫妻百日恩,後者是吳芸的同門師弟一同長大情同手足。就算拋去蒲千陽與祝雲宵十多年前與這兩人的過節不談,祝雲宵還要繼續追求下去嗎?就算得到了真相,這個真相會帶來好的結果嗎?“知道不說,和不知道,存在著本質的區別。”蒲千陽輕輕地把頭抵上祝雲宵的肩頸,“最後的選擇權完全在你。”輕輕用手覆蓋上祝雲宵的胸膛感受到其中心髒的搏動,蒲千陽遺憾地說:“哎,要是祝瀟叔叔給我們留下什麽信息就好了,那套日記我都快給背得滾瓜爛熟了,也沒能再找到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從最開始的一人奮鬥到後來的三人四季……”說到這裏,他仿佛觸電般回憶起了一些畫麵,隨後猛地翻身坐了起來。“雲仔,你知道祝瀟,會畫畫嗎?”第299章 別啊,我可崇拜英雄了。“你是說,你之前在洪天賜名下的公共藝術畫廊的二樓看到過一幅畫。”祝雲宵在聽完蒲千陽的描述後總結道,“在畫的收件人的位置寫著一個‘季’字,而這個字的筆跡跟祝瀟日記中的如出一轍?”“沒錯。”蒲千陽先是憑空比劃了一下,然後意識到在當前的黑暗環境中祝雲宵應該看不到自己的動作,又將手指點在對方手心的皮膚上重複了一下自己剛剛的動作。順著著蒲千陽指尖在自己胸口的挪移,祝雲宵自動在腦海中形成了蒲千陽動作所呈現的字體。“因為‘季’字的寫法在各種行書中都大差不差,都是先寫‘禾’再寫‘子’,所以我對於祝瀟的先寫‘千’之後直接寫‘子’最後補上一個‘八’的奇妙順序印象還挺深刻的。”蒲千陽翻身就要下床開燈去拿祝瀟的筆記本進行核驗矯正,卻被祝雲宵拉了回來。腰見被環抱住的蒲千陽感覺到自己後背靠在祝雲宵的略微充血發熱的前胸上。“不用了,就是他的字。”從蒲千陽耳邊傳來的聲音以及氣息有些微微地顫抖。蒲千陽輕輕拍了拍環在自己腰間的手,然後將手指順著對方的指縫的間隙插到了對方的指間。大概除了自己以外,沒有人能想到“生”得傳奇“死”得炸裂又“活”得震驚的前代白手套居然還會有如此脆弱的一麵。雖然兩個人一起生活了很久,但是因為祝雲宵一直想過上屬於普通人的那種平靜的生活,所以在平日裏兩個人基本從來沒有談論過於香城有關的過往。但實事求是地說,如果將香城從祝雲宵的人生中剝離,那麽他基本上也就沒有了什麽可以被評價為值得記憶的人生經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