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啊!椅!”他用漏風的喉嚨嘶吼道。他的發音太過於模糊,以至於那兩位黑衣保鏢根本沒聽懂這指令是什麽。趁兩人分心之時,厲若水當即一個翻身隨後一腳踹上了一人的胸側。落力點與不久前柳崇文所教授他的位置一分不差。“他說的是,都打死。”隨後踏又是一記肘擊正中另一人的腹側。“我都聽出來了。”雖然兩下偷襲都得了手,但厲若水畢竟也是個勉強學了三招兩式的新得不能在新的菜鳥。或者說,剛剛這兩下能擊中對方都是上天保佑了。於是他沒有補刀,而是奔著不遠處糾纏在一塊的洪天賜和柳崇文而去。洪天賜要死,也隻能死在自己手上!因為我是吳芸的兒子。因為是我幫柳崇文拿到的僅剩一張的票!因為我是厲小老板啊!*柳崇文畢竟之前與那比特犬纏鬥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此時整個人被形容為燈枯油盡也毫不為過。可是盡管如此,他也沒有倒下。他的雙手死死地攥著那根腿骨,對抗著洪天賜的向外推的力量,盡可能地向那血肉的深處刺去。深一點。再深一點。然而洪天賜那扼住他咽喉的手也在不斷發力。重一點。再重一點。兩人一老一傷,在對方的攻勢下,生命的流逝速度幾乎一致。所以現在比的就是意誌力。誰怕死,誰先死。混合著從齒縫間滲出的血絲的津液從柳崇文的嘴角滑落,沿著下頜線淌到了洪天賜的手上,手上的力氣也鬆了幾分。洪天賜以為自己勝利在望,便爆發出最後一絲力量,試圖將麵前這居然敢傷了自己的卑劣鼠人送進地獄。然而下一秒,那根腿骨卻再次發力,徑直將他的喉部捅了個對穿。原來是厲若水趕到了。他從柳崇文的手裏接過了腿骨,也接過了這最重要的任務。那兩名黑衣保鏢緊隨其後。這次他們根本沒有再給厲若水和柳崇文任何反抗的機會,非常幹脆地把兩個人放倒,並四條臂膀全部卸了下來。那洪天賜的喉嚨被腿骨戳了個拳頭大的口子,但人竟然還精神著。他躺在地上,用雙手勉強合攏了自己垮在外的筋肉皮膚,暴怒道:“殺了。”這次的命令非常清晰。那兩名黑衣保鏢徑直朝著厲若水和柳崇文走去,順便從他們的小臂位置抽出了開了刃的匕|首。厲若水在人生的最後時間轉過頭對柳崇文滿含歉意地說:“對不起啊,搞砸了。”柳崇文還以一笑,輕聲道:“不怪你。”然而兩個黑衣保鏢原本流暢的動作凝滯了一下,隨後兩人依著慣性齊齊地向前方的地麵倒去。兩具魁梧的軀體就那麽重重地砸在了木質地麵上,再無生機。厲若水和柳崇文望去,發現那兩人後背上的正心口處各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寸許長的飛刀。看到這飛刀,洪天賜的表情瞬間由一種手刃仇人的快意轉為了混合了恐懼和震怒的複雜表情。跟著飛刀到來的,還有一雙棕色絨皮小高跟。厲若水大喜。這鞋子他認識的!還是他幫忙拎回家的!“我家孩子不懂事,鬧著玩的。”踩著那雙棕色絨皮小高跟吳芸從門口閑庭信步般走了過來,“洪大哥,你這麽大年齡了,怎麽跟小年輕一般見識?”“接下來的場麵可能比較血腥,小孩子別看。”厲若水剛想說現在不看是不是太晚了一點,可不等他說話,一雙手就按上了他的眼睛。“老板,我覺得如果你不想晚上回家被雞毛撣子抽得夜不能寐的話,最好還是聽話。”蒲千陽的聲音從厲若水的耳側響起,“阿姨找你找得挺辛苦的,都把我翻出來了。”在厲若水看不到的地方,吳芸將自己手上最後一把飛刀豎著插進了洪天賜的心口,隨後將她一邊高跟靴的跟部平平地踏在了刀柄上。然後重重地踩了下去。*洪天賜眼神中的光漸漸熄滅了。直到他的屍體被吳芸帶來的人拖走處理掉,蒲千陽才放開自己捂在厲若水眼睛上的兩隻手。厲若水重獲光明的瞬間對上的是一雙左眼到右眼連起來寫著“你如果不是我親生的現在就已經被打死了”的妙目。“媽咪……”厲若水使出了技能:撒嬌。雖然對於一個十八歲快十九歲的男生來說,對老媽撒嬌實在是一件多少有些難以啟齒的事情。但現在是什麽在乎麵子的時候嗎!於是他一個飛撲,就埋進了吳芸的懷抱裏。然後才後知後覺地開始害怕和委屈。最後默默地哭了。在兒子到了年齡學會裝酷之後就再也沒被兒子抱過的吳芸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最後,她什麽都沒說,隻是輕輕拍上了他的頭。“能教雅思,英語應該不錯吧。”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另一邊幾乎渾身是血的柳崇文,“你爹捅的簍子我可以幫他收拾了。父債子償。今後你這個人就被買斷,給我兒子當陪讀吧。”完全不在乎柳崇文的回答,吳芸回過頭對自己帶來的人吩咐道:“帶走,這兩個都帶走,直接帶去機場,隨便買張票去個有落地簽的國家就行。那個留一下。”“那個”指的自然是蒲千陽。就這樣,分別來得過於突然,厲若水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倒著抗了起來往外走去。不過就算他反應了掙紮了也沒有用,吳芸手下的人隻聽吳芸的。蒲千陽倒是沒表現出什麽意外。他隻揮揮手,對厲若水說了兩個字。但是大頭朝下的厲若水鼓膜什麽都聽不見,隻能看到楊千變化的口型。兩個字的話,應該是保重。*大概沒有人會想得到,一場私下的人狗賽竟然讓香城的地下換了半邊天。與其說洪天賜是死在吳芸手上,不如說他是死在了自己的傲慢上。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畢竟絕大多數人並不會從別人的經曆中吸取教訓。迎著晨光,吳芸用兩邊的中指和無名指撫上了自己的眼角,“為這小子熬了一晚上,這得長多少皺紋啊。”“阿姨要不先睡一會兒?”蒲千陽提議說,“給洪天賜送邀請函的人應該不會來的這麽早吧。”吳芸輕笑一聲,“不是給他送,是給我送。”“朋友圈可真是個方便的東西,幾張照片一發,一分鍾後所有人都能看到了。”她隨意地給洪天賜辦公室中水缸裏養的五顏六色的金龍魚撒了一把魚食。蒲千陽這才想起,昨天自己捂住厲若水眼睛的時候,吳芸在將腳踩下去後的確掏出了手機拍了不少照片。他突然想到一個有趣的問題:吳芸會用美顏相機給自己修圖嗎?兩人又等了幾分鍾,果然一輛黑色的轎車就沿著馬路開了過來,穩穩地停在了大樓前。一位頭發半白的中年人從車的副駕上下來,手裏捧著一個包裝得十分繁複精美的盒子。幾分鍾後,這人就按響了洪天賜掛著“蔣以升藝術基金會名譽顧問”牌子的辦公室的門鈴。吳芸主動過去開門。“管家公,好久不見。”她笑道,“你精神還是那麽好呢。”“的確很久不見了,吳小姐。”老管家還以一個禮貌的笑容,然後當著吳芸的麵打開了盒子。盒子裏邊躺著的是一張還沒署名的邀請函。老管家拿起一邊的毛筆,在受邀人的位置寫上了吳芸的名字。看到自己的名字被用正楷端正地寫了上去,吳芸仿佛突然想起什麽一般,問:“管家公,現在帶人去除夕大宴的規矩還和之前一樣嗎?”老管家點頭,“一樣的。”吳芸了然地點頭,接過毛筆在回執的地方寫上了自己的名字。簪花小楷,秀麗典雅。然後她回過頭:“你呢,叫什麽?”“楊千。”蒲千陽當即答道。可吳芸並沒有落筆。“要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