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麵本身就是衝著這個來做文章的,自然也會嚴加監視。一旦被發現,接下來的流程就是“意外發現”-“強烈譴責”-“周密討論”-“報複加稅”等一係列駕輕就熟早有預謀的製裁手段。或者說,其實人家並不是真的在意這點小玩意兒,人家隻是想“師出有名”。這也是之前那場隱蔽會議中一位不知名高官反複強調的一點:絕對不可以被抓到話柄。所以蒲千陽計劃中的第一步就是借用香城注冊地在外島的皮包公司的名頭購買材料。第二步,才是走私人運輸通道把材料運回國內。可私人海運這種法外之地官方就沒法插手幫忙,而管著這些私梟的人又定了那個什麽破規矩攔死了自己直接找幾個大頭目分批轉運經過塗裝的集裝箱的可能性。所以才有了集裝箱轉冷運車再運過來這麽一大頓折騰。立這個規矩的人,你最好別被我知道是誰,不然高低地給你兩腳不可。第三步,把材料運到工廠然後接上生產線。因為集裝箱的大小是沒法直接裝車的,而如果想要在碼頭卸貨轉運,就一定需要提前設置大型吊機。可這樣做就基本等於明著說:太君,人在這裏!對方再派人蹲點,一抓一個準。所以這麽一想,冷運車其實還有點好處。起碼省去了在國內碼頭裝填的功夫,並且可以同時登錄多個私港碼頭搞點什麽聲東擊西的戰術。行吧,給那人打個折,兩腳變一腳好了。蒲千陽檢查完最後一輛車,對著那邊的兩人比了一個ok的手勢,“我這邊沒問題。”其中一人見狀,用蒲千陽完全聽不懂的切口和方言掏出對講機說了兩句。-------------------------------------另一邊在駕駛室的珂父懷念般摸了摸駕駛艙內的各種儀器。因為這艘船是舊型號,所以還保留了一些類似於滾輪和方向盤之類的機械式的操作內容。現如今的新船各種係統是升級了不少,但台麵上也基本隻剩下了鼠標和屏幕,總感覺少了些味道。“珂老弟,很久沒跟你一塊開船了。”那邊船長的眼神中也帶上了一些懷念的神色,“當年也是在這裏,我偷偷把你放下的船。”“船長,時至今日,我依然還是很感激你對我的幫助。”珂父聽他這麽一說也有些觸景生情,“方法我真的全都說了,絕無藏私。至於為什麽那預先挖好的通道會消失不見,我是真的不知道。”兩人隻見即將陷入沉默,一旁船長的收音機裏就傳來了幾句消息。即便要舊事重提,也要分場合,現在掙錢要緊,船長便走了兩步拿起收音機調了頻道對岸上的人下了命令。岸上的人在接到指令後解開了係在岸邊打在碼頭的粗壯的船柱上的纜繩。伴隨珂父下拉的手柄,被安裝在船體之下的大號螺旋槳開始轉動,攪起水下渦流,最後變成雪白的浪花在漆黑的海麵翻滾。按照近日的水文狀況,不出意外的話,幾小時後就能從香城的紫金港抵達港城的私人碼頭區。事情到這裏都發展得還算順遂。船隊也確實在預計的時間範圍內抵達了目標區域。按照經驗,在離岸大概幾十米遠的地方,船底的引擎便提前熄了火。整個船身借由剩餘的慣性和海浪的衝刷靜默地向岸邊靠攏。在船側,幾名船員提前放了小艇下水,預先前往碼頭做準備工作。可他們剛一靠岸就被一群身穿黑衣的人捉了個正著。為首的人在他們身上摸索了一番,便找到了對講機。這人先是調了兩下旋鈕,隨後按下頂部的通訊鍵。因為他所調的頻道對接的是整個船體的廣播,於是下一秒全船的人都聽到了他的聲音:“喂喂喂?聽得到嗎?”什麽情況?!在他說話的同時,一柱慘白的高亮光柱照了上來,仿佛巡視一般快速地掃掠過整個船身,最後定格在了駕駛室的位置。“接到消息,這裏有人想要壞規矩。”張約翰雖然感覺自己舉著喇叭的姿勢非常地不拉風,但這也是無奈之舉。畢竟這種中型野碼頭怎麽可能有廣播可以用呢?“所以非常抱歉,照例,這裏要進行抽檢了。”“麻煩船上的各位放下手裏的家夥事兒,到這邊稍候片刻。”第180章 壞規矩廣播響起的時候,蒲千陽正在自己的手機上寫寫畫畫。這次預演對他來說收獲頗豐。之前借口檢查車輛情況,他在甲板上上下下來來回回跑了好多趟。現在無論是人員調度方式,還是車輛紮綁固定方向,甚至每一個步驟大致會消耗的時間他心裏都有了數。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需要觀察和改進的就隻剩怎麽把這些大家夥們平安地卸到地麵這一項內容了。畢竟等這些油箱半滿的車落了地,自己一個消息下去,不多時附近的草叢裏就可以神奇地閃現出一些來路不明的司機,將它們開走跑路。勝利在望。所以當他聽到廣播裏傳來的臨時抽檢的話語的一瞬間,整個大腦都充滿了疑惑。這哪來的程咬金啊?把手機收進口袋,戴好眼鏡,蒲千陽快步跑上甲板。目光越過船舷,他看到下方的一群身穿黑衣的人在探照燈的光影裏推了一架高達數米的但寬度隻夠過人的移動樓梯過來。抓住一個路過的船員,蒲千陽在提問表現出一種恰到好處的急躁:“怎麽回事?這是在幹什麽?他們是誰?”“廣播裏不是說了?碰上抽檢了唄。”這船員倒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甚至還夾了些高興。啊?蒲千陽有些不明所以。首先,這走私的貨物跟抽檢這個行為怎麽想都搭不上邊。其次,為什麽你會對這件事表現地這麽自然啊?你有沒有一點自己在法律的外圍大鵬展翅的自覺啊!“要是從頭說起來或許有點囉嗦,不過老板你別擔心。新管事的講道理得很。”另一位經過的船員認出蒲千陽是這單大雇主的人後,貼心補充道,“隻要結果不違規,這抽檢耽誤的時間可都會折算成錢給我們的。”蒲千陽的眉頭攪得更緊了。違規這兩個字從一幫幹走私的人嘴裏說出來就更幽默了。雖然此時蒲千陽對現在的情況依然有些難以理解,但意外地,他開始對那個所謂的話事人有了興趣。到底是什麽角色,能在這種行當裏硬生生搞出了一套規範體係。而更為難得的是,他居然還能讓這幫三教九流的人都能服氣地聽從指揮。雖然疑問很多,但麵對現在的情況蒲千陽也隻能隨機應變了。畢竟,雖然感覺很離譜,嗯,但是吧,他真的姓蒲啊。這被抓了可是沒法說理的啊。這就像是一家店門口貼著喜歡吃香菜的人禁止入內的告示,結果你一個天天香菜拌飯吃的人偷偷溜了進去,就算全世界人都覺得你無辜,本質上還是在壞人家的規矩。於是他混在船員裏,沿著那道看著還算結實的樓梯下了船。這野碼頭周圍的環境昏暗,就算架了燈也不過勉強夠照出一小塊區域。再加上張約翰整個人風格變化很大,即使是從他身邊不到兩米的地方經過,蒲千陽依然沒能認出這人。張約翰在高處看著最後一個人離開船體後,三兩下躍到平地,給看著就像領頭人的珂父和船長散了兩隻煙。“勞駕二位清點一下人數。”得知船上已經確實沒人後,張約翰“哦”了一聲,但卻隻守在了一邊沒有了後續動作。看樣子,像是在等人。果然,不久後,一輛黑色的車停在了距離最近的公路旁,一個身影從駕駛室內下來,越過護欄,踩著大塊小塊石板堆成的路走了過來。在這人自然就是祝雲宵。因為相同的環境因素,蒲千陽同樣也沒認出他來。祝雲宵此次前來的目的非常明確,所以他登上甲板後就直奔著中央載著冷運車的金屬貨架而去。在順手解開幾處固定防水布的結後,他就登上了高處。隨著一陣猛烈的海風吹過,大片深藍的防水布被齊齊掀翻。在船頂的大燈的照射之下,二十輛三人高的嶄新大型車輛齊齊排列,看著就很有氣勢。型號跟報告上完全一致,也就是那種改裝適用型。祝雲宵問向身後的張約翰:“這單跟船的在哪?”傳聲筒張約翰轉過身舉起了他的喇叭:“這些冷運車有沒有人管啊?來個說話管用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蒲千陽便幹脆利落地把手舉了起來:“我就是。”聽到這個聲音後,祝雲宵先是陷入了一種反複確定和自我懷疑的狀態。這個聲音他不會聽錯。但此時此刻,他找了一萬八千個理由說服自己,這不是那個人。可……這個聲音他不會聽錯。隨後,祝雲宵深吸一口氣,重重地閉了眼,手指重重捏上了一旁的扶手試圖平複自己的心情。跟這個項目有關的人有那麽多,事成獲益在你之上的比比皆是數不勝數。怎麽偏偏來的就還是你?你是真的喜歡多管閑事,你是真的喜歡當英雄。一旁的張約翰察覺到祝雲宵的情緒變化,感覺特新鮮。自從這家夥在香城那邊闖出了名頭,開始跟原先的老大平起平坐,就沒聽說過他還能有這樣明顯的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