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赫爾找了個長椅和邁爾斯坐下。邁爾斯笑著摸了摸身邊的小草：：“我雌父走得早，雄父有那麽多蟲嗣根本不差我一個，因此那次決裂可以說是又快又徹底，自此以後再沒有家族裏的蟲來找過我。”當時默裏還不足二十歲，隻能訂婚不能成婚，邁爾斯又懷著孕。訂婚隻是個非必要儀式，對他們來說必要性不大，所以就擱置了，想等生完蟲崽後再直接成婚。赫爾心想，被家族如此果決的拋棄了，邁爾斯當時一定很難受。纖長的睫毛在邁爾斯的眼下投出一片陰影：“我本以為，被家族拋棄的我還能有愛情，沒想到……就在我即將生產的時候，默裏消失了，他辦了轉學，去了其他帝國。”遭遇家族拋棄，自己即將臨產，伴侶又突然消失，赫爾很難想象當時邁爾斯有多痛苦：“他的消失，跟您的家族有關嗎？”邁爾斯神色淡淡：“我當時也這麽想，但那時我大著肚子躺在醫院裏，哪兒都去不了，隻能讓格雷幫我聯係家族問詢。我雄父派管家來看我，留下了一筆足夠養育卡特到成年的費用，然後告訴我……默裏隻是覺得我跟家族決裂的徹底，無利可圖，所以跑了而已。”管家沒有撒謊，證據很充分，還有默裏自己辦理轉學和在飛船樞紐往來的監控視頻作證。而默裏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機消失，恐怕就是看準了邁爾斯大著肚子沒法到處找他。“我自以為完美的愛情卻成了笑話，我心中完美的雄主蟲選卻成了唯利是圖的騙子。”邁爾斯自嘲一笑：“不過好在我出生於貴族家庭，又在樂器學習上足夠勤勉。卡特出生後，我靠家族給我的錢作為本金，開始做家庭音樂教室，專門教導社區裏的小蟲崽。學費並不可觀但足夠溫飽，就這樣一點點把卡特養大了。”赫爾很敬佩：“一定很辛苦吧。”邁爾斯歪歪腦袋：“偶爾有點辛苦，但卡特很可愛也很聽話，我覺得很幸福。雖然他後來背著我參軍，讓我心驚膽戰，但好在他一直健健康康的很安全。現在官職高了，我已經放心很多了。”赫爾抱了一下邁爾斯，低聲安慰：“您是位很好的雌父，沒有怨言沒有仇恨，積極向上的養育他，把他養的很好，聰明又漂亮。”邁爾斯大笑：“當然，所以我才討厭那個貝維斯，他簡直就是貴族版的默裏，滿腦子都是利益。我有時候都會想，他是不是默裏跟格雷的私生子。”“不過我實在是太遲鈍了，卡特這點很像我。”邁爾斯表情無奈：“你敢信嗎，我竟然是在卡特上軍校後才知道格雷追求過默裏，這件事還是格雷自己說漏嘴的，我們共同的同學都不知情，他隱藏的真深啊……”邁爾斯在學校裏是很受歡迎的亞雌，因為是二等貴族，所以跟平民雌蟲交集很少。而那些貴族同學在他跟家族決裂後基本都不怎麽往來了，隻有格雷還跟他偶爾聯係一下。他後來想了想，格雷的很多行為與其說是在關心他，不如說是在探聽他跟默裏的感情生活。此外，或許是害怕邁爾斯不高興，默裏也一直在隱瞞格雷追求過自己的事實，直到他失蹤之後……也許是邁爾斯的慘痛經曆給了格雷警醒，格雷畢業後沒多久就選擇了一位二等貴族雄蟲結婚。三等貴族亞雌隻能做二等貴族雄蟲的雌侍，但格雷仿佛一點也不在意，也沒再提過學生時代那些對美好感情的憧憬了。正午時間，烈日高懸。邁爾斯拿出剛買的草帽給自己戴上，然後緩緩道：“他說漏嘴的那次是同學聚會，格雷去了我沒去，因為貝維斯考上了一個很好的學校，所以他高興的喝多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竟然讓司機帶他到我家。他醉醺醺的跟我說了很多實話，他說他追過默裏，他很嫉妒我的家世和樣貌，但就是因為我太優秀，所以才會攤上默裏這件倒黴事，他笑得還挺開心，真是令蟲無語……”自那以後邁爾斯發現了更多蛛絲馬跡，原來貴族圈子裏關於自己的很多流言蜚語都是格雷傳出去的。不檢點的亞雌、未婚先孕、靠賣藝養蟲崽、貴族家庭的恥辱……怪不得大家知道的那麽詳細。亞雌氣得呲牙咧嘴：“在我家嘲笑我，還在我家吐，吐完了就斷片，最後還是我把司機叫上來帶他走的，真的很討厭。天知道他為什麽要支持貝維斯追求卡特，自那之後我就再沒跟他聯係過了，他偶爾聯係我我也沒理他，沒想到他雄子竟然追到聯盟星來了，還真是陰魂不散。”赫爾哭笑不得：“難怪您說貝維斯追求卡特或許有別的原因……”“誰知道呢？”邁爾斯哼了一聲。格雷無論是喜歡還是討厭另一隻蟲都可以憋在心裏十幾二十年不說，如今天天鼓動雄子來獻殷勤，誰知道有沒有詐。那個貝維斯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雄味十足就知道說教。看見他就煩。他們在長椅上坐了一會兒。陽光有點曬，葉子上的露水早就被曬幹了，這些過往也基本在邁爾斯的心裏煙消雲散了。亞雌現在滿心滿眼都是未來，他希望自己和卡特都能鼓起勇氣迎接新的生活，不要被過往所累，“邁爾斯？”一個有點驚訝的聲音突然出現。邁爾斯聞聲回頭，麵色詫異：“默裏？你怎麽在這兒？”默裏？他們剛才談論的默裏？赫爾轉頭去看，發現他們身後果然站著一個和邁爾斯年紀差不多的雄蟲。對方的身材在雄蟲中算得上是高挑，身材保養的也很好，金發藍眼眼神深邃，被他注視的時候很容易有種對方很深情的感覺。看著邁爾斯的默裏有些局促，就像是個喜歡邁爾斯卻羞於打招呼的雄蟲。氣質斯文、溫和儒雅，怪不得把年輕的邁爾斯迷住了，相當有迷惑性。“邁爾斯，我去你家找你來著，但你不在，原來在這裏呀，這位是？”默裏表現的很客氣，他不認識赫爾，於是朝赫爾笑了一下，是雄蟲裏少見的溫柔親和。邁爾斯沒介紹赫爾，他點點頭當做打招呼：“我最近不在家，會在卡特這裏住些日子。”“哦哦，原來是這樣。”默裏輕咳一聲：“卡特住在哪裏呀，我很久沒見他了，每次去找你他都不在，要麽就是忙工作很快就走了，我想去看看他。”邁爾斯垂眸“哦”了一聲，也沒回答他這個問題：“你來這裏做什麽？來辦事？”“啊……對。”多次詢問卡特住址均已失敗告終的默裏尷尬笑笑：“……是我雌君，他不是在聯盟秘書處工作麽，據說過段時間會空降一位來自桑夏爾帝國的雄蟲理事，我來集市上幫他選一下送給理事閣下的禮物。”說到這兒默裏突然眼前一亮：“對了，聽說這位理事閣下年輕有為至今單身，是位前途廣大的雄蟲閣下，我看過他的照片和履曆，覺得他跟卡特很相配。你同學格雷的雄子雖然也不錯，叫貝維斯對吧？但比起理事這種職位還是差遠了，跟卡特匹配的話卡特很吃虧的，如今有更好的，不如……”更好的？所以見到更好的就要換？邁爾斯胸膛起伏皺著眉頭打斷：“默裏，你失蹤了二十幾年又突然回來，不會真的以為我允許你偶爾來家裏坐坐，就是完全忘了你過去的所作所為了吧？”默裏一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對不起你我知道的，但我家裏隻有我一個獨生雄子，我也要為家蟲的後半輩子考慮。你我當時都是一無所有，你跟著我也是受苦，沒了我你還能回家族，所以……”“哦，所以你就幹脆一走了之。”邁爾斯嘲諷地勾了勾唇角。默裏臉色一白，看著可憐：“你不是不介意了麽？怎麽又提起這個？”邁爾斯無語：“你擺這幅可憐相給誰看？難道是巴望我憐惜你嗎？總之卡特的婚事不必你操心了，實在沒事做就去操心你自己的雌子吧。卡特現在已經有交往對象了，不會考慮別的蟲，也不會因為遇到地位更高的蟲就放棄現有的對象。我的雌子性子像我，我很欣慰。”默裏麵色愣怔：“有交往對象？怎麽可能？他跟貝維斯在一起了？”“貝維斯？卡特怎麽可能會跟那隻蟲在一起。”邁爾斯譏諷地哼了一聲，然後拉過赫爾：“喏，這位年輕蟲就是卡特的交往對象。”邁爾斯拍了拍赫爾的肩膀一臉滿意道：“赫爾跟卡特性格合適長相也般配，卡特自己也很喜歡，我很滿意，你要是真為卡特好，就好好祝福卡特，不要做多餘的事情。”默裏一臉驚訝。他看赫爾長得高大，還以為對方是卡特派來陪邁爾斯逛街的軍雌，沒想到竟是卡特的交往對象。赫爾笑著問了聲好，態度客氣、不鹹不淡。默裏思索著點了點頭，然後隱秘地打量了一下赫爾的渾身上下。他覺得赫爾長相英俊，氣質也很高貴，但是衣著配飾都看不出來是不是貴族，或是有什麽官階。默裏忍不住詢問：“赫爾閣下，請問您是哪家的雄蟲呢？目前在哪裏任職？跟卡特是同事嗎？”邁爾斯當即翻了個白眼冷笑一聲，默裏鬧了個大紅臉。默裏磕磕絆絆：“我也是關心卡特……你不要胡思亂想。”“是啊。”邁爾斯嗤笑：“你是得好好關心一下，萬一像我一樣找了個突然消失的蟲可就糟了。”默裏哽住。赫爾笑著接話：“不巧，我在蟲族沒有官職也不是貴族。”他晃了晃自己手裏的星幣卡：“就連買東西都是卡特給我的錢。”吃軟飯。不過赫爾覺得軟飯好香，他還能再吃吃，最好能吃卡特一輩子。默裏倒是不在乎赫爾在花誰的錢，因為在蟲族雄蟲花雌蟲的錢天經地義，無論婚前婚後都是這樣。但赫爾不是貴族也沒有官職這件事讓默裏覺得很不可思議，他沒想到卡特竟然會選這種蟲交往。不過此時的默裏倒是忘了，邁爾斯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同樣一無所有，隻是個未滿20歲的學生。甚至就連他現在的官職，都是如今的雌君幫他辦的。聽到赫爾什麽都沒有，默裏麵色一沉不說話了，半點都沒有初見赫爾時的和藹可親。邁爾斯見狀也沉了臉，他心道自己當時眼睛真是瞎了，被對方的體貼和樣貌衝昏了頭腦，絲毫沒發現這隻雄蟲竟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家夥。邁爾斯語氣冷淡：“默裏，你如今已經有自己的家庭了，你有雌君有雌侍，還有三個成年雌子，這麽一大家子還不夠你操心嗎？卡特的婚事有我在就夠了，我已經瞎過一次眼了，不會再瞎第二次的。”“你——”默裏氣得深吸一口氣：“幾十年過去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提這些了？卡特也是我的血脈，我關心他的婚事有錯嗎？”邁爾斯皺眉：“你當然可以關心，你關心了，我告訴你結果，好不好的就不勞您操心了。”默裏瞪眼：“你這是什麽話！”邁爾斯嗬嗬：“我這是大實話，你一天都沒養過他，憑什麽對他的事情指手畫腳？”默裏麵色青白變幻。邁爾斯認真道：“現在卡特有了交往對象，他跟赫爾已經開始同居了，感情很好，卡特很快樂，我看得出來。我近期會去旅遊星居住一段時間，你就不必再往我家跑了，以後也盡量少聯係吧，我看沒什麽必要。”默裏聞言瞪大眼睛：“邁爾斯，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要跟我一刀兩斷嗎？”邁爾斯表情奇怪：“當年不是你先跟我一刀兩斷的嗎？默裏閣下，您不會真的以為我舊情難忘吧？”這些年來，默裏的事情一直是邁爾斯跟卡特的心結，如果邁爾斯自己都放不下，卡特怎麽可能放得下。所以當默裏找上門來的時候，邁爾斯並未拒絕跟對方見麵，他很想知道，自己要花多久才能放下仇恨，像對待陌生蟲一樣對待對方。至於默裏為什麽會找上門來……他的雌君職位很高但實權不夠，照顧默裏還可以，但想讓三個雌子都有權有勢就相當勉強了。默裏想當年就能為了利益做小伏低。如今不過是故技重施而已。邁爾斯神色淡淡：“默裏，卡特的幸福是我最在意的事。如今所有仇恨我都放下了，卡特也找到幸福了。我們要走的路本就不同，不要因為這些破爛的過去失去尋找未來幸福的機會，也不要用自己的喜好去影響對方的生活，我們各活各的吧。”亞雌說完便拉著赫爾走了。默裏被邁爾斯的這番話震在原地，麵色不停變幻，他在那裏站了很久，然後在過往蟲驚訝的目光中突然冷哼了一聲。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