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尤其是正規大型醫院,夜間是不允許多個家屬陪護一個病人的,但林嬌嬌的情況不同,她還沒有脫離手術後的危險期,隨時會有生命危險,所以周安等人能在病房外的走廊裏等著,算是陪護吧!


    至於病房內,除了護士能隨意進出,隻許一名家屬陪護。


    閆西華自願留在病房裏陪女兒,周安等人不好跟她爭,隻能去外麵的走廊。


    夜已深,遠近病房都陷入一片寂靜,就連偶爾端著藥水去給病人換藥的護士,走動和做事的時候,也是下意識放輕動作。


    周安抱著雙臂,半眯著雙眼窩在走廊的長椅上,說是“窩”,其實不過是姿勢舒服一點的坐而已。


    林仲達、閆東旭等人也是如此。


    長夜漫漫,不放鬆一點,根本撐不住。


    周安偶爾掏出手機看一眼時間,他不知道林嬌嬌今晚能否醒來,所以,今晚在她醒來之前的每一分鍾,對他來說都是漫長而煎熬的。


    淩晨一點多的時候,他微微偏頭,注意到靠在閆東旭胳膊上的閆玲玲已經睡著了,嘴角掛著一溜口水,不時咂一咂嘴,也不知道夢中是不是在吃什麽好東西。


    淩晨兩點多的時候,周安注意到林仲達眼皮已經在打架,但他還在努力保持不睡,不時雙手覆麵,用力一頓揉搓。


    而閆東旭則腦袋像小雞啄米似的,往前一衝一衝。


    周安和梁宇精神頭還不錯,畢竟他們平時店裏下班都是淩晨一點多,回去洗洗睡的時候,淩晨兩三點是常事。


    所以,作為夜貓子他們是出色的。


    淩晨三點多的時候,周安發現還醒著的,隻有他自己了。


    包括林仲達、閆東旭、朱莉、梁宇,全軍覆沒,睡得姿態各異。


    閆東旭腦袋靠在閆玲玲腦袋上,兩顆腦袋抵在一起,取得一種很微妙的平衡,父女倆嘴角都掛著口水,從這一點上判斷,閆玲玲絕對是閆東旭親生的。


    林仲達仰麵、四仰八叉地靠在長椅上,睡姿有種六親不認的味道。


    梁宇,他身高腿長,所以坐在長椅上,膝蓋比其他人都高一截,很方便他雙臂搭在膝蓋上,臉埋在臂彎裏,睡得像隻鵪鶉。


    至於朱莉……


    她本來坐在周安左手邊,此時她睡著了,腦袋就一點點往周安這邊滑落,最後一張臉竟然枕在周安肩頭。


    對此周安默然無語,偶爾微微側臉看向她熟睡的臉,有種被男人枕著肩膀睡著的荒謬感,因為不看身材的話,朱莉的臉偏中性,背梳的短發,也很有男子氣概。


    當然,前提是不看她的身材。


    其實周安自己也有點昏昏欲睡了。


    畢竟已經淩晨三點多。


    隻是,他明明很困,可腦中卻不斷閃過各種念頭,思想仍處於高度活躍狀態,所以根本睡不著。


    他腦中紛亂閃過的念頭,有積極向上的,比如:林嬌嬌突然醒來,病房裏陪護的閆西華突然衝出來一臉喜色地告知大家這個好消息。


    比如:林嬌嬌痊愈後,和他隔三差五像以前一樣幽會,舊樓中、賓館床上、野外的奔馳車裏……在各種或溫馨或浪漫或刺激的地方“喝酒”。


    比如:她痊愈後,他倆終於排除所有障礙,光明正大、恬不知恥地出雙入對,偶爾還能一起帶著女兒去逛個公園、商場啥的。


    也有消極負麵的各種念頭。


    比如:林嬌嬌這次手術後,一直醒不過來,突然傳來死訊,或者被醫生宣布成了植物人。


    比如:她雖然醒來了,卻像狗血韓劇裏的女主角一樣失憶了。


    比如:她雖然醒了,雖然沒有失憶,但卻被各種後遺症所纏繞,整個人日漸消瘦,再也不複往日的美麗,性情也因此而日漸變得暴躁而古怪……


    有時候周安自己也納悶,自己一個做菜出身的廚子,想象力為什麽如此豐富?


    生活幸福的時候,他這豐富的想象力,能令他想象出更美好的生活前景,感覺人生充滿希望和陽光。


    而像今晚這樣的時刻,這豐富的想象力就要命了,想象出來的各種畫麵,比杯弓蛇影還誇張,很多未必會發生的糟糕局麵,都被他在心裏先嚐了一遍。


    那酸爽……


    也許是淩晨四點多,也許是淩晨五點多,周安在紛亂的各種酸爽念頭中,也不知不覺地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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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清晨,窗外照進病房的第一縷陽光正好照在林嬌嬌的眼瞼上,照得眼瞼下的眼珠左右轉了轉。


    跟著,她眼瞼微微顫動,隨即緩緩睜開,眼瞼睜開後,露出的雙眼卻一片迷茫、恍惚。


    微微轉頭,四顧病房裏的情景,她眉頭很快緊緊皺起,眼中的迷茫之色更濃了。


    也許是嗓子有點發幹,她忽然毫無征兆地咳了兩聲。


    這突兀的咳聲,傳到趴在床邊睡著的閆西華耳中,明明睡得很沉的閆西華卻像聽見了炸雷聲,詐屍一般猛然抬頭,看見女兒眼睛竟然不知什麽時候睜了,閆西華有片刻的呆滯,忽然一臉驚喜地站起,掉頭就去拉開病房門,驚喜地對外麵喊:“醒了醒了!嬌嬌終於醒了!!”


    周安、林仲達等人迷迷糊糊睜開眼,表情木然地看著一臉驚喜在那喊叫的閆西華。


    他們還沒反應過來,閆西華似乎想到什麽,拔腿就跌跌撞撞地往護士台跑去,邊跑邊喊:“護士!護士我女兒醒了,我女兒醒了!醫生呢?醫生在不在?快去給我女兒檢查一下!護士小姐快幫我叫醫生啊!!快快!!”


    病房、病床上。


    林嬌嬌皺眉看著洞開的門口,母親竟然就這麽跑走了,她正打算問幾個問題呢。


    此時她眼神依然迷茫,眉頭也依然緊皺,再次環顧病房內的環境,她似乎記不起自己會在這兒?


    周安年輕,反應當然比林仲達和閆東旭等人快,他第一個霍然起身,跑向病房門口,剛跑幾步,身後就傳來朱莉的驚呼和跌倒聲。


    周安匆忙回頭,才注意到因為自己突然跑掉,本來枕在他肩頭的朱莉突然失去支撐,已經一臉狼狽地歪倒在長椅上。


    按理說,他應該趕緊回去扶起她,順便道個歉。


    但現在他哪還有這個心情?


    “不好意思!”


    丟下這句話,他就跑進病房。


    一跑進病房,他驚喜的目光就與林嬌嬌愕然而迷茫的雙眼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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