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新年,周太虎難得地大方一次,年夜飯快結束的時候,他給周安、周劍一人一百,當作他倆今年的壓歲錢。


    他給完,田桂芳也跟著一人給了一百。


    別說周劍驚訝,就連身為他們親生兒子的周安都有點不敢相信。


    爸媽什麽時候這麽大方了?


    他仔細觀察父母表情,卻發現他們一人給出兩百,竟然都沒有心疼的表情。


    而這,在往年是不可能出現的。


    這兩人半輩子都過得節儉,向來都是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何曾有過這樣大方的時候?


    變了!


    周安心中感慨,家裏生活好了,不知不覺中,他的父母也在改變,很好!他喜聞樂見。因為父母這樣的變化,至少說明他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對家裏的經濟狀況不再像前半輩子那樣憂慮。


    周太明看得也有點發愣,看看周太虎,又看看田桂芳,好一會兒,他感慨:“老大、大嫂,你們是真發了啊!我……唉!算了,我也一個人給一百吧!便宜你們倆了!”


    一邊搖頭一邊從懷裏掏出錢夾,抽出兩張,一張給周安、一張給周劍。


    周安不缺這點錢,但過年的習俗,長輩給的壓歲錢不能推辭,所以他就算知道三叔手頭沒多少錢,也還是笑眯眯地接著。


    周劍不僅接過那一百塊,眼睛還往周太明錢夾裏瞅,周太明反應也快,兒子腦袋一湊過來,他就把錢夾一合,伸手就把周劍腦袋推回去。


    沒好氣地瞪他,“看什麽看?想要錢自己去掙!別打你老子的主意!學學你哥!你看你哥盯著他爸的錢包了嗎?”


    周劍撇嘴,“我大伯沒錢包!”


    周太明把錢夾往懷裏一塞,“老子也沒有!”


    周劍不屑乜他,投胎到這樣的老子麵前,他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以前每次想到自己父母,他都覺得心冷,對這個世界充滿怨氣,但現在……他看了眼旁邊的周安,他嘴角微微揚起一絲弧度。


    還好大哥管他。


    ……


    年夜飯吃的早,就有一個好處——年夜飯吃完的時候,外麵天還沒黑。


    周太明跟大哥、大嫂打了個招呼,就捧著茶杯出去浪了,也不知去了哪兒,田桂芳追在後麵問他今晚睡哪兒?要不要去給他鋪張床?他頭也不回地回了句:“不用,晚上我有地方睡!”


    “他有地方睡?這大過年的,他能去哪兒睡?”


    田桂芳嘀咕。


    周太虎沒好氣地懟她,“你管那麽多幹什麽?吃飽了撐的?他那麽大人了,還能把自己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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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安和周劍沒理會他們鬥嘴,外麵天還沒黑,兄弟倆就一人抓一把瓜子出去溜達。


    “大哥,現在過年是越來越沒意思了啊,你看村裏都不怎麽熱鬧!”


    從院裏出來,周劍有點失望地說。


    周安輕笑,“沒事,別這麽失望!因為以後你就會發現新年的氣氛會一年不如一年的。”


    周劍無語地看他。


    有這麽安慰人的嗎?


    周安話音剛落,斜次裏忽然小跑過來一身大紅羽絨服的霍瑩瑩。


    除夕夜,她穿一身大紅羽絨服,還挺喜慶,襯得本來就白得罕有對手的一張俏臉越發的白,周安聽見腳步聲望過去的時候,看見兩條圍巾。


    一條雪白的圍巾圍在霍瑩瑩脖子上,包得隻有一張臉露在外麵。


    周安的印象中,白圍巾,一般女人是hold不住的,因為白圍巾會把一般女人的臉襯得要麽發黑、要麽發黃,可霍瑩瑩圍著一條雪白的圍巾,卻一點都沒這樣的缺陷暴露,乍一看,她的臉竟然和那條白圍巾一般白。


    仔細看,又會發現她的俏臉比白圍巾好看多了,唇紅齒白、雪白的俏臉泛著光澤。


    對了,周安看見的另一條圍巾,此時被她捧在手裏,周安看見她的時候,霍瑩瑩小跑過來,白皙的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上紅暈。


    一雙蔥白似的纖纖玉手捧著一條綠圍巾,呈到他眼前,臉紅紅地細聲說:“周安,這條圍巾送給你,你、你收下吧!天冷,你用的著。”


    周劍在一旁看得笑嗬嗬。


    周安這顆榆木腦袋終於意識到有點不對勁了。


    大年三十晚上,霍瑩瑩來給他送圍巾,這難道也是霍老太想搏他好感?為了明年能繼續在他家擇小龍蝦?


    搏好感、拉關係,也沒這種拉法吧?


    再看霍瑩瑩臉紅紅的嬌羞模樣,他終於get到她的心意。


    可……這條綠圍巾到底是接還是不接呢?


    霍瑩瑩給他出了個難題,如果她此時送的是一頂綠帽子,那周安肯定不會覺得為難,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拒絕,這說到哪裏去,他都不缺理。


    可她送的是綠圍巾。


    鬼使神差的,這一刻,他腦中忽然想到一句名言,並舉一反三,推陳出新的一句。


    ——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


    這一句是他莫名想到的。


    ——已經綠到脖子,綠到頭頂還會遠嗎?


    這一句是他舉一反三,推陳出新的。


    從這一點來看,他們老周家的後代好像還都挺有文采,當初周劍作出一句——古來聖賢皆寂寞、因為他們沒可樂。


    周劍喝可樂,能做一句歪詩。


    周安收綠圍巾,也能來一句,真不愧是兄弟。


    心裏轉著亂七八糟的念頭,周安嘴上已經在對霍瑩瑩說,“呃,你看我!也沒戴圍巾的習慣啊,要不,這圍巾你還是送給別人吧!”


    以前不知道霍瑩瑩的心意,霍瑩瑩送他毛栗,他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收下,如今終於get到她的意思,周安就想把自己的態度傳遞給她,讓她別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霍瑩瑩很漂亮,這一點他心裏也承認。


    但他自認為自己這棵狗尾巴草,已經有主,霍瑩瑩他就不考慮了。


    如果霍瑩瑩喜歡他,這次是借這條圍巾來表白,周安這話,估計能讓她大失所望。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她送毛栗、送圍巾,都是為了完成她奶奶交給她的任務。


    所以周安這話沒讓她難過,臉上的紅暈都沒有消退一絲。


    “周安,你就收下吧!”


    羞羞地說著,她把綠圍巾往周安懷裏一塞,轉身就跑。


    “啪~”


    一顆小鞭炮突然扔在她腳邊炸響。


    “呀……”


    霍瑩瑩嚇得一聲驚叫,匆匆跑走的身影一晃,差點跌倒在地。


    但她卻沒有回頭,反而以更快的速度跑遠了,隻是背影顯得有點狼狽。


    周安下意識抱住她塞過來的圍巾,聽見鞭炮炸響,看見她小兔受驚一般倉皇逃竄的身影,然後扭頭張望,一眼就看見一張哈哈大笑的小臉。


    正是秦梅杏的好兒子——周光耀。


    這小屁孩惡作劇得逞,此時笑得跟偷雞得手的雞賊似的,嘴裏還沒長齊的豁齒,咧嘴笑的時候,讓人看了就想上去抽他。


    最重要是他一隻手裏抓著一把小鞭炮,另一隻手裏捏著一根冒著煙的香。


    很明顯剛才那隻嚇霍瑩瑩一大跳的鞭炮是這小子扔的。


    周安哭笑不得。


    周劍無語地走過去擰那小子的耳朵,“光耀!誰讓你這麽幹的?大過年的,你怎麽這麽調皮呢?誰給你的炮竹?”


    “疼疼疼……放手放手!我又沒炸你,你管這麽多?快放手啊……嗚嗚……”


    剛開始,這小子還嘴硬,但連續幾次沒掙脫開,就嗚嗚地哭了。


    就在這時,他家養的那條名叫少衝的黃狗,懶洋洋地走過來,眼皮耷拉地抬頭看周劍一眼,然後打了個哈欠,竟然就那麽搖著尾巴掉頭走了……


    它小主人被人欺負,它看見了,它竟然就這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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