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周安先去的是躍馬鄉的田屋。


    躍馬鄉與三馬鄉毗鄰,都隸屬六穀市銀馬縣,而田屋,就是周安母親的娘家所在,他兩個舅舅就住在那兒。


    大姨嫁在躍馬鄉的濮口橋,距離稍微遠一些,所以周安先來二舅這裏,稍後再去大姨那邊。


    田屋村不大,四五十戶人家,幾乎家家都姓田,周安聽母親說過,田屋整個村祖上都是一家,可以說,田屋家家戶戶都是親戚,也因此田屋的人心比較齊,不像周家村,人心早就散了。


    進村之前,周安在村口的小店裏,買了四瓶酒、兩條煙,還買了一包麥片、一瓶蜂蜜、一袋柿子餅,以及一條大西瓜。


    煙酒,他是買給兩個舅舅的。


    麥片、蜂蜜、柿子餅則是買給外婆,西瓜買過去給大家一起吃。


    對母親這邊的親戚,周安向來沒什麽意見,小時候外婆對他很好,兩個舅舅對他也不錯,大舅媽潑辣了一點,但心眼也不算壞,二舅媽就更和藹了。


    大姨和姨父也不錯。


    周安曾經想過,為什麽父親這邊的兄弟,包括他父親脾氣都不好?而母親那邊的兄弟姐妹脾氣都不錯?


    這個問題曾經困擾他很久,後來才大概想明白,也許是因為父親這邊,他爺爺、奶奶去世的早吧!父親一個人養著兩個兄弟,和他現在差不多年紀就承擔起養家的重擔,所以脾氣越來越差,而父親的兩個兄弟,因為平日沒人管教,可能也受到他父親的一些影響,脾氣因此也都比較衝。


    而外婆是個好脾氣的,母親說外婆一輩子沒跟人紅過臉,也從來沒聽她罵過人,大概是外婆的影響吧,母親的幾個兄弟姐妹脾氣都還好。


    自己上一次是什麽時候來田屋的?


    周安記不清了,重生前,外婆也早就過世,重生後,他還是第一次來。


    想到一會兒就能見到外婆,周安嘴角就不禁上揚,心裏也有些慚愧,因為他曾經跟前妻說:“等我們生了孩子,我一定要帶著你和孩子去看看我外婆,給她多燒點紙錢!讓她老人家泉下有知,知道我這個外孫給她添灰孫了!”


    灰孫,是本地對曾孫的叫法。


    可惜,直到前妻和他離婚,他們都沒有一兒半女,也因此一直沒有實現那個願望。


    ……


    買好東西,周安騎車進村。


    田屋村風景優美,比周家村美多了。


    因為田屋村四麵環水,村在湖中央,這湖叫映月湖,湖水不深,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田屋村的人在湖裏種了蓮藕,然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一湖。


    從周安記事起,這映月湖裏就全是蓮藕了,像現在這個季節過來,滿湖都是碧綠的蓮葉和白色蓮花,當然,還有不少蓮蓬。


    高低不一的蓮葉和蓮花在微風吹拂下,蕩起一層層波浪,別提多漂亮了。


    看著都覺得清涼。


    田屋村,就像湖心的一座小島,一條百十米長的土埂將它與外界相連。


    進出村,都隻有這一條路,好在這條路,在田屋村祖祖輩輩的努力下,還算寬敞,大概有兩車道那麽寬吧,反正周安騎車從上麵經過,根本不用擔心一不小心把車騎進湖裏。


    土埂不高,比水麵高一米左右。


    湖裏全是蓮藕,湖水夏天也很涼,周安從土埂上經過的時候,一陣陣微風把湖裏的水汽吹到他身上,感覺就像進了空調間一樣舒爽。


    還沒正式進村,周安遠遠就看見一群大小不一的孩子在土埂前麵玩得開心。


    大的……孩子,大約十五六歲,全身隻穿一條大褲衩,光著膀子光著腳,小的孩子,目測五六歲的樣子,有男有女,當然,女的不可能光著膀子,周安已經看見幾個穿裙子的。


    一群七八個聚在湖水邊,伸長著脖子往蓮葉裏麵望著,不時有人開心地大呼小叫。


    “這些家夥在搞什麽飛機呢?”


    周安笑著嘀咕。


    電瓶車速度快,周安很快騎到這些人身後,有幾個好奇的回頭打量他,其中一個小女孩眼睛一亮,喊:“周安?你怎麽來了?”


    沒等周安回應,她馬上回頭對湖水裏喊:“狗哥!狗哥!周安來了,你弟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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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女孩大概十一二歲,女生發育的早,小姑娘雖然還是飛機場,但已經比周安矮不了多少,小模樣挺甜,明眸皓齒,一頭及腰的長發。


    周安怔了怔,才記起她的名字——田悅,住在二舅家對門,小時候他每次來外婆這裏玩,這小姑娘都跟在他和他表哥後麵,對了,那時候她還常常掛著一條清亮的鼻涕,不時呼嚕一聲吸進鼻子。


    還曾經一起玩過過家家,她還扮演過他的小媳婦。


    當時他還挺不樂意的,嫌她醜。


    當年在他樸素的審美裏,經常掛著鼻涕的她,就屬於醜的一類。


    他那時候還小,哪裏懂什麽女大十八變?


    長大之後,再見到她的時候,已經妥妥的長腿苗條美女一枚,但那時候他後悔已經晚了,這姑娘結婚比較早,周安還在糾結要不要趁過年給舅舅們拜年的時候,勾搭她一下,真正見到的時候,她肚子都大了。


    當然,這些都是往事了,周安動過心,卻沒投入過感情,往事如煙,早已消散,再見麵,看見還沒長成的她,他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畢竟他的心理年齡早就熟透了,而她現在還隻十一二歲,毛都沒長齊。


    “是小悅啊?我表哥在水裏?”


    周安笑著停車打招呼,話音未落,湖水裏,一隻古銅色的粗壯手臂撥開幾根蓮莖,露出一張輪廓分明的黑臉來,看見周安,此人眼睛一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


    “小安?嘿,你怎麽來了?中午到我家吃飯!你真有口福,我今天弄了不少螃蟹,還有嫩藕!一會兒我再拿網給你搞一些倉條!”


    倉條,是本地一種小魚,夏天的時候特別多,常常成群在水麵上出現,瘦瘦長長,長得跟四季豆似的。


    說話間,他麵前的水麵忽然浮上來長長一條白生生的嫩藕,最少有五六節。


    周安一見,也咧嘴笑了。


    因為這一招他也會,人站在水裏,隻憑一隻腳就從水底挖出藕來,大功告成的時候,本應在淤泥裏的蓮藕,就會因為浮力自動浮上水麵。


    又好玩又有的吃,難怪這麽多小孩子都聚在這裏。


    此人就是他二表哥,二舅的獨生子,綽號野狗,大名田律,小時候因為總喜歡像野狗一樣搶同齡人的東西吃,而榮獲“野狗”的匪號。


    論膽大包天,周安這輩子除了這位二表哥,再沒見過更膽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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