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湖從另一邊湊上來：“簡莫哥，你晚上要不要跟我們去打獵？”簡莫抬眼：“晚上？”班鳴：“是啊，我們晚上偶爾也會出去打獵，晚上的獵物跟白天的不一樣，挺有意思的。”阿湖：“今天滿月，外麵又是雪地，亮堂堂的，就算是亞獸人，出去打獵也不會有問題。”班鳴使勁點頭：“對！打完獵之後，我們還可以在外麵烤肉吃。簡莫哥，你要帶點調料粉出來嗎？新鮮的獵物烤著吃可好吃了。”簡莫被他們這一唱一和終於給念清醒了，問道：“就我們？”班鳴：“不止，我們打算來個大行動，正一個個邀請人，今天晚上肯定會有很多人。”簡莫想了想，答應了下來：“行啊，吃完晚飯就出來嗎？”他還暫時沒試過晚上出來打獵或采集，出遠門的時候宿在野外那種不算，聽起來晚上活動還挺有趣的。班鳴立刻道：“不用吃晚飯，等天黑得差不多我們就可以出發了。我們那麽多人出去，今天肯定可以收獲到很多獵物，要是吃完晚飯就吃不下了。”簡莫更來了興趣：“行，到時候在空地上集合，是吧？”阿湖高興道：“對，就是在空地上集合。對了，簡莫哥，你幫我們跟族長說一聲唄？”好家夥，總算知道他們今天為什麽那麽熱情了。果然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簡莫懶洋洋地說道：“你們怎麽不自己去說？”年輕的獸人們簇擁著他往河邊走：“我們去說族長不一定會答應啊。”“就是，得簡莫哥你去說，事情才能辦成。”“簡莫哥，你幫我們說一說唄，難得遇到這樣的好天氣，我們又有了刀，還是滿月的日子，晚上不出去打獵實在太可惜了。”“簡莫哥，我還想帶溪露出門玩，你幫我們說一說？”年輕的獸人們念叨了一路，變著法兒誇簡莫聰明善良大方，說話管用，就差沒將他誇出花來了。到了河邊，不用簡莫動手，這群年輕人就將魚籠拉了起來，並掏出貝殼刀，麻利地幫他收拾好了魚。簡莫看他們腰間插著金屬刀，卻沒用它，還用回貝殼刀，猜他們對自己的刀格外愛惜，舍不得拿出來殺魚。殺完魚之後，年輕人們還是不需要他動手，直接提著魚打算送他回家。這群家夥這麽熱情體貼，簡莫拿人手短，隻好答應幫他們說一說。簡莫去說，烏炯果然沒反對，隻道部落裏很久沒晚上出去打獵了，趁著現在收獲了金屬刀具，一起慶祝一下。於是，年輕獸人們的行動最終變成了集體行動。年輕獸人們也不介意，隻要晚上能出去玩就行。天一擦黑，年輕獸人們便挨家挨戶地去叫人，催促大家趕緊出發。顯然，他們已經迫不及待了。大家對這次夜獵也很期待，不用多催促，便到了部落的空地上，準備出發。這次出門，大半個部落的人都出來了，聚在一起，顯得聲勢格外浩大。青闊和狄芽清點了人數，過來跟烏炯說了一聲，於是，大家開始出發。簡莫坐在烏炯背上，轉頭往四周看。月亮已經升起來了，月光照在大地上，好像大地鋪了一層銀霜。遠處的山林黑黢黢，樹木站在原野上，枝條張牙舞爪，像無聲的鬼魅。山頂的雪反而閃爍著銀光，帶著夢幻般的色彩。晚上的世界跟白天可真不一樣。簡莫轉回頭，看身邊的情景。獸人們馱著亞獸人們在原野上奔跑，他們聊天說笑，和腳步聲一起傳出老遠，把這夢幻般的夜晚擊碎了。看到這情景，簡莫忍不住俯下來，在烏炯耳邊小聲問：“大家的聲音那麽大，不會驚走獵物嗎？”巨狼厚實柔軟的耳朵彈了一下，轉頭低聲道：“我們還沒到打獵的地方，沒關係。”簡莫：“那獵物們不會遠遠聽到？”巨狼：“聽到正好，聲音會讓它們受到驚嚇，它們奔跑在一起，反而更方便我們打獵。”簡莫“唔”了一聲，表示明白了，眼睛卻一直盯著巨狼的耳朵。巨狼的耳朵轉動的時候，顯得格外柔軟厚實，耳尖上的長毛也跟著動了起來，好像誘惑著簡莫伸手去摸。他忍了忍，實在忍不住，便禮貌地問：“烏炯，我能摸一下你的耳朵嗎？”巨狼答應了。簡莫便兩隻手伸過去，滿足地摸上了巨狼的耳朵。巨狼的耳朵跟他想象中並不完全一樣，他覺得巨狼的耳朵可能是軟軟的、涼涼的，摸上去的時候實際上很溫暖，彈性十足，被他壓下去很快又會彈起來。這狼耳朵可比上薩摩耶的耳朵好摸多了。簡莫多摸了兩下，便克製地收回手，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前方。好好摸，好可愛。滿足了。獸人們跑得實在太快了，很快就到了簡莫陌生的平原。這平原看起來一望無際，月夜下，好像也看不到什麽獵物。簡莫睜大眼睛，轉頭仔細尋找，試圖找到獵物的痕跡，看了半天，眼睛都酸了，也沒發現。巨狼在前麵，突然長長地叫了起來。前後聽到動靜的獸人們忽然分成兩隊，一左一右往原野中奔去。這些獸人們所化的巨獸毫不收斂地踏在大地上，擊打出了巨大的聲響。腳步聲噠噠，將地麵震動起來，好像有千軍萬馬在這片地方活動。轟隆隆，隨著腳步聲越來越整齊，這些腳步聲變得跟雷聲一樣，直接擊打在原野上。沉重的聲音帶來了巨大的壓迫感，讓人心裏發慌，也讓獸心裏發慌。簡莫死死地抱著巨狼的脖子，瞪大眼睛看著前方。腳步聲越來越有節奏，跟鼓點一樣。不，獸人們的腳就是鼓槌，大地就是巨鼓，他們一下下敲擊震動地麵，發出了巨大的聲音。附近的所有生物都被驚動，惶恐不安地從洞穴裏探出頭來。原本就休息在原野上的野獸開始奔跑逃亡，睡在窩裏的鳥也驚慌起飛。這些腳步聲就像無形的繩索，將獵物們驅趕在一起。獵物們化為洪流，月夜下的巨獸們就是鑲嵌在洪流邊上的巨浪。巨浪往中心收縮，那些獵物所能活動的範圍越來越小，最後完全被包圍了起來。簡莫看著亮白的月光下，亞獸人們繃緊腰腹，伏下身體，仿佛神勇的騎士，騎著獸人們前進。他們的神情極為嚴肅，目光極為銳利。就在這緊繃的氣氛中，獸人們衝向前麵，用爪子和牙齒按住早已看好的獵物。獵物們驚懼之下，甚至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成了獸人們牙爪下的收獲。直至此時，狩獵結束。大家重新恢複了說話，熱鬧的聲音再次響起。簡莫坐在巨狼身上，腰腹繃得酸痛，回過神來，長長地籲了口氣。太精彩了。簡直是場酣暢淋漓的表演。獸人們叼著沉重的獸繼續前進，直到走到河邊，大家才把獸扔在地上。班鳴所化的大貓喊了一聲：“可以了，獵物夠了，不用再打了，變回人形準備烤肉吧，喵嗚——”大家紛紛變回人形，穿上袍子靴子，走到河邊。有亞獸人抱著柴火到中間，拿火折子生起火來。橘紅的火焰舔舐著木柴，在原野上跳動，好像一麵旗幟。簡莫才發現他光顧著看狩獵，不知道大家什麽時候已經撿好了木柴。不用誰招呼，大家默契地分工合作，有人往火堆裏投柴，有人撿石頭壘火塘，有人拖著野獸去河邊處理。那些處理野獸的人，此刻神情格外嚴肅。他們紛紛抽出新打製的金屬刀具，鋒利的刀具刺入獸皮中，就像熱刃劃過凝固的獸油，快速而輕巧地將獸肉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以往的刀具從未如此好用過。大家看著自己手裏的刀，大多露出了滿意而興奮的目光。他們將剛片下來的獸肉帶回來，穿到樹枝之上，再將樹枝插到篝火邊炙烤。烤肉還是要一段時間，大家圍坐在巨大的篝火旁邊，不知道誰先起頭，忽然“嗷嗚”唱起歌來。簡莫聽慣了獸人們的鬼吼鬼叫，還是第一次聽他們唱歌。歌聲雄渾有力，盡管沒有太多變化，也沒有太多技巧，可在這山野之中，還是非常令人愉悅。有人站起來開始舞蹈。他們隨著歌聲一下下踏著大地，跳起了歡快而奔放的舞蹈。真是太令人意外了。簡莫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忍不住拿過手邊的木頭，一下下敲在另一塊木頭上。木頭被敲擊，發出咚咚的，富有節奏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