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春醒來之後發覺已經在任上三年了。


    青城在他的治理下,越發富庶,百姓們安居樂業,都很愛戴他。


    杜子春雖然口不能言,但是思路清晰,經常奮筆疾書,做各種安排,所以有不言青天的美稱。


    處理完公務之後,杜子春會和夫人韋氏在花園中品茶賞景,日子平淡但美滿。


    然而官場局勢驟變,杜子春被牽連到複雜的權力鬥爭之中,他被言官彈劾下獄。


    一開始杜子春覺得自己肯定不會有什麽問題,但事情的複雜遠遠超過他的想象,他竟然被牽扯到謀逆案中。


    朝中有權臣謀反,而杜子春之前與他有多封手書,言談甚廣,那些文字被分析拆解,過度解讀。


    在獄中杜子春備受折磨,數不清的酷刑都用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白衣血跡斑斑,頭發淩亂。


    杜子春不發一言。


    妻子韋氏打點了獄卒來看他。


    韋氏淚水漣漣,她說:“杜郎,你千萬不能死,你要為自己好好辯白啊!”


    “杜郎,我已經有了你的骨肉……“”


    “你不能死,我們一家還要團圓!”


    韋氏說著又哭了。


    “我自從與你結為夫妻後,從未爭吵過,待你出獄以後,我們遠離官場是非之地。”


    “杜郎,你快為自己申辯,你怎麽可能有謀逆之心呢。”


    杜子春心如刀絞,他抹一抹臉,發現自己也如韋氏一樣淚流滿麵。


    杜子春沉默地搖搖頭。


    “杜郎,你要為自己辯白!你要活下去啊……杜郎……”


    探視時間到了。


    韋氏一邊回頭,一邊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杜子春還是保持著拉住韋氏手的姿勢。


    接下來等待他的又是數不盡的威逼利誘和嚴刑拷打。


    而杜子春如枯木一般,毫無反應。


    最後杜子春沒有被判謀逆,而是被褫奪官身,充軍戍邊。


    杜子春身負枷鎖走在路上,他之前在獄中身體虧空得厲害,走路搖搖晃晃的。負責押送的獄卒一開始呼喝他快點走,後來則用鞭子驅趕他。


    杜子春跌跌撞撞地走著,眼前豔陽如血。


    滿目的紅色。


    杜子春閉上了眼睛。


    “娘子,娘子,今日娘子真是不負揚州城第一美人之稱。”


    杜子春看到一個俊美的青年正笑吟吟地掀開蓋頭。


    杜子春之前在揚州城自詡風流倜儻,然而此時眼前的青年更加俊美無儔。


    “瞧我,說什麽今日,往日後日也都是。”


    杜子春沒有說話,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手,那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纖纖玉手,手的縫隙之下,是精心刺繡的嫁衣。


    杜子春環視四周,發現自己正身處在精心布置的婚房之中。他從坐著的婚床走下來,走到梳妝台邊坐下,銅鏡裏映照著一張妝容豔麗的臉。


    那是一張女人的臉。


    杜子春摸摸自己的臉。


    青年在身後撲哧一笑:“娘子是在欣賞自己的容貌嗎?”


    說著他把雙手輕輕按在杜子春的肩膀上,銅鏡裏映出兩個人的臉。


    女人的臉天生麗質美豔絕倫,男人的臉貌比潘安,兩個人身著喜服,正是一對天造地設的佳偶。


    “娘子,我今日真的好快活啊。都說人生有四喜,我之前中了進士,今日又娶了娘子,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這四喜已經有兩喜了。”


    “隻是娘子啊,你要是可以開口叫為夫的名字就好了。”


    青年滿眼柔情,他拉著杜子春又坐到了桌邊。


    青年講起他之前如何對王家女兒心動,又是如何努力求娶的。


    王家女兒?


    青年正講到自己對王家女兒一見鍾情,於是介紹自己叫做盧嶺……


    杜子春聽著盧生細細講起,原來他或者說叫做她,是王家的女兒。


    這王家的女兒一生下來就體弱多病,不止如此還多次遭受意外,所以一直藥石不斷。


    隨著王家的女兒逐漸長大,她出落得異常美麗,揚州城內遠近聞名。


    有不少人傾慕王家的女兒,不過王女有一個缺陷,就是不會說話。


    自小王氏女就不說話,正常人哪怕不說話,遭受痛苦也會呻吟叫喊,但是王家女兒不吭一聲,哪怕是受傷與治病之時。


    家人請來各種名醫,他們都說王氏這不是身體上的問題,是心出了問題。


    她不是不能說話,而是不想說話,有一天她想說話的時候就會開口。


    然而一晃就到了王氏十八歲,她還是不發一言。


    因為女兒的這個缺憾,王家拒絕了很多前來提親的人。


    直到遇到契而不舍的盧生。


    盧生偶遇了王家女兒,被她的美貌深深吸引了,更吸引他的是王氏那種淡然的氣質。


    盧生表示看中的是王氏的這個人,兩個人隻要情投意合,幸福美滿,會不會說話有什麽關係呢?


    雖然這麽說,但盧生心底還是期待著用柔情感化王氏的心,等待王氏有一天叫他的名字,他們二人可以吟詩作對,婦唱夫隨。


    六禮之後,盧生就和王氏結了婚。


    此時正是二人洞房花燭夜。


    飲了酒的盧生臉上泛起一些紅霞,他溫柔訴說著對王氏的愛意,之後兩個人喝了交杯酒,同床共寢。


    盧生和王氏感情甚篤,兩年之後,王氏生下一個男孩,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寶寶聰明又惹人憐愛。


    盧生經常逗弄孩子,同時也和王氏說話。


    “你看這孩子生得多好啊?”


    “你看他是像我還是像你呢?”


    “我看像我,也像你……”


    這幾年盧生從來沒有放棄和王氏說話,他也遍尋了名醫,大家的說法還是和之前一樣,王氏這是心病,也就是說她心裏不想說話。


    盧生一開始覺得隻要用情感動王氏,她總有開口說話的一天,所以他對王氏極盡溫柔,但是三年下來,王氏盡管也對他溫柔以待,卻從來不肯說一聲。


    盧生漸漸開始不滿起來,他開始不斷詢問王氏是否真的心悅自己,選擇自己是不是迫不得已。


    王氏仍然沉靜地看著盧生,這讓盧生更加煩躁不安。


    有一日盧生喝醉了,又開始纏著讓王氏說話。王氏隻是沉默地照顧他,盧生很失望。


    盧生和周圍人吐露心中的苦楚,有人跟他說婦人是最疼愛孩子的,你不妨試她一試。


    這一日盧生大醉回家,依然纏鬧王氏。


    這一幕王氏習以為常,然而今日盧生不同,他開始摔東西,摔得地上都是瓷器的碎片,而後他更是衝進裏屋抱出繈褓中的孩子。


    盧生說:“我以為用真心可以換你的真意,然而你始終不對我說話,你是不是內心輕賤著我,覺得我不配與你說話?”


    “既然如此,我們的恩情都是假的!”


    “那麽,要這孩兒何用?”


    說著盧生就把繈褓高舉頭頂狠狠向下摔去。


    其實那繈褓已經被調換過,盧生是要激起王氏疼愛孩子的心情,哪怕是對他叫喊也可以,他想要聽聽王氏的聲音。


    王氏還未看清繈褓中的孩子,隻是知道這麽摔下去愛子必死無疑。


    她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哎——”


    哎呀……


    盧生聽到王氏的聲音,驚喜不已,他說:“娘子莫慌,我是騙你的,娘子你隨我來。”


    他拉過王氏的手往裏走:“娘子,你看我們真正的孩子在這裏。”


    王氏低頭看,那搖籃裏是深不見底的水池。


    一隻手按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到了水池裏。


    杜子春從水池中掙紮著醒來。


    原來他被老道按住脖子,浸入了道觀盛滿水的大甕。


    他正身處在道觀中。


    剛才那一聲驚歎,讓丹爐內的火焰燒到了他的身上,老道把他按在水裏,熄滅了火焰。


    同時熄滅的還有殿中的烈火。


    杜子春渾身濕淋淋的,他看到丹爐的紫色火焰已經熄滅了。


    道長在爐子附近走來走去,忍不住嗟歎。


    “太可惜了!如果剛才你不出聲,這仙丹就可煉成了,隻差最後一步。”


    “可惜啊可惜……”


    “不但仙丹可成,你也可以成仙。”


    “著實可惜。”


    老人對杜子春說:“欲要成仙,必須要排除七情,喜。怒。哀。懼。惡。欲。你都已經忘卻了。”


    “唯有愛沒有忘記。”


    “這樣你成不了仙的。”


    老道又給了杜子春幾粒藥丸。


    “剛才你在環境中真實與虛妄不分,服下這藥丸可以安神定氣,你服下之後再換身衣服收拾一下就下山吧。”


    杜子春俯身跪拜老道,表示希望能再給他留下修道的機會。


    老道擺擺手,表示機會已失,不可強求,從此不發一言。


    杜子春感到茫然,不禁歎息,世間猶如一場大夢啊。


    杜子春拜別了老道,下山往回走,他忍不住回頭望,但見殿頂仙鶴繞後飛去,彩雲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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