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穎拎著兩隻嘎掉的老母雞迅速跑到了村口,然後朝著土路右側小樹林的方向,斜著數了38棵樹。


    她把其中一隻凍得直挺挺的老母雞往樹底下的厚厚積雪堆裏一戳,老母雞就隻剩下一對兒雞爪子露在外頭了,再從旁邊的雪堆裏勻幾捧雪過來蓋到雞爪子上,齊活兒。


    之後蘇穎又快速的清除了從村口的土路到小樹林裏的腳印子,就拎著另外一隻老母雞,繞村外圍的小路回家了。


    哼,留下證據什麽的,對她蘇老太來說是不可能的!


    蘇穎都想好了,殺人放火這種事兒犯法,她是萬萬不能幹的。


    但礙不著她隔三差五的給蘇大伯家找麻煩,嘿嘿!


    蘇大伯家生了四個孩子,一個堂姐已經嫁到城裏去了,家裏還剩下一個正在相看的堂哥,一個上初二的堂姐,以及一個上小學二年級的堂弟。


    再算上蘇大伯跟蘇大嬸倆人,有一個算一個,她輪著番的找機會報複,心情好了一三五,心情不好二四六,還怕不能把她爸的仇給報回來嘛?不可能的!


    說起來,她大伯家的二堂哥這次相看的對象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懶饞奸滑是占了個遍,但臉蛋子長得好看,嫁妝也還成,反正上輩子她二堂哥是死活非要娶,應該是下個月就要成親了吧。


    估摸著她家地窖裏的金子,應該就是上輩子的那個時候丟的。


    不過後來村裏傳出來她二堂哥的娃,是二堂嫂跟村長家的小兒子搞破鞋生的,八十年代那會兒倆人還離婚了呢。


    嘖嘖,真慘,被綠的懶漢二堂哥,祝你新婚快樂哈哈哈,她才不會插手管呢,看她大伯家人的笑話什麽的,她最喜歡了!


    蘇穎心情歡快的回了家,輕輕推開院子門,裏頭還是她剛才離開時的那個模樣。


    再走到廚房,好家夥,她小弟蘇諭都已經靠牆邊兒上睡著了!


    蘇穎摸了摸蘇諭臉蛋子和身上各處,感覺到全都熱乎乎的,不是發燒那種熱,就是正常保暖做好了的體溫。


    看來小弟的病應該是快好了,但是還是去找老神醫看一下吧,不然上輩子為啥病的那麽嚴重,還是看看保險。


    蘇穎把懷裏的雞蛋和手上的老母雞先放下,然後轉身去了柴房裏,拿出之前藏在那兒的包袱後,又回了廚房裏。


    她準備趁著這會兒小弟睡著了,把金子什麽的都給埋到灶台子裏頭,就是平常添柴禾燒火的地方。


    雖說小弟平常連話都不咋說,最常見的就是一個個的往外蹦字兒了,但以防萬一呢,小孩子啥時候就給說漏嘴了咋辦?


    蘇穎不放心。


    她拿鐮刀把灶台子裏的土先刨出來一部分,大概有個三十公分的深度,然後把金磚一股腦的都放了進去。


    現在把金子拿出去太紮眼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蘇穎不想動,容易出事兒。


    之後她把土又填了回去,再在上頭蓋回去了些著火的木頭棍子,沒多會兒,土灶台子裏頭就差不多恢複了原樣兒,爛木頭草木灰混做一堆,完美。


    蘇穎數了數剩下的袁大頭,大概是有個二三十枚。


    她揣了一枚在懷裏,剩下的都埋在距離土灶不遠處的廚房牆根處了,方便以後隨時拿取。


    蘇穎原本打算把之前包金子和袁大頭的包袱皮給燒了,毀屍滅跡。


    可拿起來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她手指頭好像是摸到了什麽硬東西?


    蘇穎借著灶台子的火光看,才瞅見原來爺爺裝金子的包袱皮裏頭,還縫著一層內襯小口袋!


    剛才是因為包袱皮裝著東西,她沒看見!


    蘇穎直覺是有好東西,她激動的在小口袋裏掏呀掏,果然摸出來了幾個金戒指和銀戒指,一共八個,樣式有男有女!


    她爺可真是個寶藏老爺子,也忒能藏東西了!


    蘇穎高興極了,這可真是避免了大麻煩了。


    其實就算是拿袁大頭出去也是很紮眼的,主要是他們這地兒窮,露點兒財出來就容易出問題。


    但金銀戒指的性質就不一樣了,戒指的重量本來就輕,幾克而已,拿出來不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畢竟就算是在這個年代,那還不興誰家傳下來個金戒指銀耳釘的啊!


    蘇穎滿意極了,她把懷裏的袁大頭又藏了回去,還放了六個戒指進去,隻在身上帶了兩個戒指,一金一銀。


    就這倆戒指擱到黑市上賣了,就能夠她家花好久的了。


    其實她爺死的時候,她才兩歲,根本就不記著老人家啥模樣了。


    她奶是隔年死的,蘇穎多少有點兒印象在,是挺慈祥一老太太,就是也愛抽旱煙,去找她奶玩兒的時候,每回都滿屋子的煙霧繚繞,估計她二伯後來抽旱煙,就是跟她奶學的。


    兩位老人家為了兒女那可真是操碎了心,連沒出生的子孫都早早的就給籌謀上了。


    想到這裏,蘇穎把包袱皮塞到灶台子裏燒了,又來到了院子裏,衝著她爺她奶祖墳的方向磕了幾個頭。


    蘇穎磕頭的時候,蘇諭悄悄睜開了眼,掃了兩下灶台子底下和牆根埋袁大頭的地方,然後又默默的把眼睛閉上了。


    他剛才確實是睡著了,但上輩子留下的機警習慣還在,有點兒風吹草動就要醒過來,怕有人刺殺。


    所以其實剛才大姐蘇穎藏東西的地方...咳,反正他可不是有意要偷看的啊!


    等蘇穎從院子裏再回廚房的時候,後半夜已經快結束了,估摸著有個淩晨三四點的樣子。


    她沒再耽擱,火速的給老母雞拔毛烤上,把雞毛都塞灶台子底下燒了,又在鍋裏煮了五顆雞蛋。


    嗯,三顆來自她大伯家,又大又圓!


    瞅著老母雞烤得差不多了,蘇穎把蘇諭晃悠醒了:“吃烤雞。”


    蘇諭表情呆愣愣,眼神直勾勾,吧嗒吧嗒小嘴唇水潤潤,仿佛一隻剛被弄醒的奶萌乖乖小狗勾。


    但實際蘇諭內心:...孤謝謝你啊,被迫聞了半天烤肉香了,能聞不能吃,楚漢十大酷刑有你一席之地!


    不過以上心裏活動蘇穎全都不知道,她諄諄善誘耐心哄騙道:“大姐對你好吧,不過可別跟媽或者老二老三說哦,不然以後大姐再也不給你吃了!”


    蘇諭盯著烤雞看了一會兒,抿著嘴緩緩的點了點頭,然後手裏就被蘇穎給塞了一個大雞腿。


    很快蘇穎自己也掰下一個大雞腿啃了起來:“快點兒吃,待會兒周圍人家起來做飯,聞著味兒就不好了。”


    當下好些地方是不讓披麻守孝的,但他們村又偏又窮,連紅袖箍都不稀的來,所以各家悄悄的守一守倒是沒人管。


    但你要是想吃肉,不想守孝,那也沒誰敢說閑話,說了就是原則問題。


    不過今天這雞不是來源有問題麽,這就不好叫鄰居家知道了。


    至於蘇穎不讓她媽跟老二老三知道,那一個是怕她媽問東問西,再有就是怕老二老三在外頭說吐露嘴了。


    反正肉食一類的副食品,蘇穎打算隔三差五的就想法子弄一些,總歸不會叫家裏人再把身體給虧空了的。


    所以今天這雞肉,不分給他們就不分了吧。


    倆人狼吞虎咽,沒兩刻鍾就把一隻大肥雞給解決了。


    當然主力是蘇穎,但蘇諭的小肚瓜也不可小覷!


    說實話,蘇諭以前哪怕是在戰場上,也沒吃過這種帶著腥氣,連鹽粒子都沒抹勻乎的烤雞肉。


    尤其是他大姐這會兒著急,幹活兒就糙,有的地方還烤焦了...


    但不得不說,剛才蘇諭吃的可是真香,連從來不碰的肥膩膩雞皮都給吃光光了!


    蘇諭吃完就開始犯困,蘇穎幫他擦了手,又給按到灶台邊兒的小板凳上烤火眯著了。


    蘇穎自己則是把雞骨頭什麽都給掃土灶裏去了,還往土灶裏頭丟了一大把晾幹的野花椒。


    等野花椒一燒著了,登時就滿廚房都竄起了強烈的花椒味兒,什麽雞肉味兒都聞不出來了。


    再叫院子裏的小冷風一吹,廚房就完美恢複了原先的家徒四壁和一清二白,村裏的野狗進來都找不著食兒。


    剛好天已經蒙蒙亮了,正是各家各戶都起來燒火做飯的時候。


    蘇穎幹脆就直接把早飯給做了,也讓她媽也能多休息會兒。


    早飯是野菜幹兒混上棒茬子熬的粥和煮雞蛋。


    其實煮雞蛋是蘇穎私自做主的,劉蘭香的意思是把家裏的雞蛋都給賣了換錢。


    但蘇穎不樂意。


    剛秋收完就跟之前一樣稀湯寡水的,鐵打的人身體也受不住啊。


    粥跟雞蛋都將將要出鍋,劉蘭香就起床推門出來了,她一瞅大閨女跟小兒子都在廚房呢,滿臉的疑惑:“你倆咋起來這早?不嫌冷呐。”


    蘇穎回答的無比自然:“小弟昨晚上拉肚子了,拉完又餓,我給他弄了點吃的,怕他著涼又煮了花椒水,這會兒剛又睡著了,正好您給他抱炕上去吧。早飯我都弄好了,老二老三起了就能吃。”


    劉蘭香一聽小兒子鬧肚子了,趕緊過來摸這摸那的四處查看,手法跟蘇穎如出一轍。


    哦不,應該說蘇穎就是打她媽那兒學來的。


    劉蘭香查完之後才放下心:“還好還好,燒都退了,我說昨晚上不讓他吃那白薯湯,非要吃,這下好了吧,看他還敢不聽話!”


    村裏娃隻要不發燒,鬧肚子沒啥大不了的。


    這時候老吃生水,還吃大量的吃野菜和粗糧,給腸道都刮得幹幹淨淨的,拉肚子什麽的太正常了。


    劉蘭香給小兒子抱回了屋,又把老二和老三叫起來洗漱,完後自己就先去井邊上挑水了。


    他們村是幾戶人湊在一塊兒用一口井,早去把水缸挑滿,省得待會兒排隊耽誤功夫。


    等劉蘭香挑完水,蘇穎都把早飯端上了桌,然後桌上四個人裏有仨都瞪大了雙眼。


    劉蘭香和蘇茂蘇誠:竟然有雞蛋!


    蘇穎義正嚴詞:“要省錢也不能把身體給省壞了,往常每年秋收之後,咱家都得殺隻老母雞補一補的,今年爸出事了,雞咱就先不殺了,但雞蛋每人吃一個不過分吧。”


    劉蘭香這麽一想倒也是,幾個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營養可得吃夠了,但一個雞蛋6分錢,5個雞蛋就是3毛!不行了不行了,光是想想就心肝疼!


    劉蘭香:“媽就不吃了,你們幾個吃吧,媽不愛吃這個。”


    上輩子,劉蘭香找的理由是給蘇老三守孝,所以一年沒吃葷腥。


    可這輩子就改成自己不愛吃雞蛋了。


    老二蘇茂和老三蘇誠看向大姐蘇穎,這還能有人不愛吃雞蛋?5歲跟7歲的娃也不能信這瞎話呀!


    倆人用眼神瘋狂示意:大姐你趕緊勸勸媽!


    蘇穎無情臉:“您剩下多少,我待會兒就給都扔糞坑去,您看我敢不敢扔。”


    劉蘭香:“...”


    倒是也不用這麽糟蹋東西!


    劉蘭香立刻改口:“媽這就吃,今兒早上就都給它吃光了!”


    蘇茂蘇誠:大姐威武!


    一家幾口吃完早飯,也就是早上6點來鍾。


    之後劉蘭香開始曬糧食,積酸菜,醃鹹菜,拾掇自留地。大隊發的糧食都是晾曬的半濕不幹的,不趁著現在有太陽趕緊晾幹了,回來放地窖裏頭擱發黴了,那是要吃死人的。


    老二蘇茂跟老三蘇誠去蘇二伯家找驢蛋了,一群小夥伴準備一起上後山撿柴和找野果子去。


    蘇穎則抱著還在睡覺的蘇諭,上了村口的騾車。


    青山村大隊是有騾子的,騾子就是驢和馬生出來的物種,天閹還吃苦耐勞,很受老百姓歡迎。


    等農閑的時候,負責養騾子的胡老六就會把騾子套上車,一大早到村口拉人,送村民們去公社,等下午時間差不多了就往回趕。


    這樣一個來回是1分錢,多少也算是大隊的一個進項。


    騾車比人走路要快上許多,從青山村徒步走到公社單程要4個小時,但坐騾車隻需要1個多小時,來回就是省下了5個小時,統共才隻要1分錢。


    可即便是這樣,村民們也不怎麽舍得坐騾車,多數情況下是知青們愛坐。


    不過今天胡老六趕的騾車上倒是坐滿了人,四五個青山村的村民,剩下六個是知青。


    趕秋收後去公社的,都是要置辦過年的東西的,等回程的時候大包小包的,這麽算下來,這1分錢就花得很值得了。


    騾車上,蘇穎抱著睡著了的蘇諭,自己也合著眼眯著。


    她看似是睡著了,但實際早就把耳朵給豎得高高的。


    不出她所料,蘇老大家的事情果然傳開了。


    蘇老大家跟蘇老三家不住在一條街上,所以蘇老大家那邊鬧出來的動靜,蘇穎早上沒聽見,但不妨礙她這會兒偷著樂。


    “媽呀,你是沒瞅見,蘇老大家的大門跟門檻子上血呼啦的!瞅著老嚇人了!說是他家對麵的王大媽出來到尿盆,結果一大早上的給嚇摔了,尿盆撒了一地,整條街上那個味兒呦...本來我還想過去看熱鬧,剛拐進去就給我熏出來了嘔...唉媽呀不能想,太惡心了!”


    “我也聽說了,好像他家門上還讓人寫了字兒了,但蘇大嬸一直擋著不讓人看,大隊長一大早就給叫過去了,到現在還沒出他家呢!”


    村裏的小媳婦兒們嘮閑嗑,女知青們一般插不上話,兩邊兒人即便是坐在一輛騾車上,也有點兒涇渭分明的意思。


    但這事兒實在是太驚世駭俗了,城裏來的知青們都沒見識過啊!


    已經來青山村三年的老知青劉揚忍不住問道:“這這...不會是死人了吧!要不要咱待會兒找公安匯報一下啊?”


    萬一她們知情不報,到時候會不會受到牽連影響回城呀!


    說閑話的小媳婦兒擺手道:“沒死人沒死人,說是丟了兩隻雞,門上跟牆上的血道子都是老母雞血劃拉出來的。”


    劉楊跟身邊的幾個女知青對視一眼,這才放下了心:“沒死人就好,這蘇老大家怎麽回事啊,原先他家名聲還是挺不錯的?”


    另外一個聊瓜的小媳婦兒:“嗐,這哪裏說的好,知人知麵不知心呐...”


    人類都是熱愛吃瓜的生物,不管是城裏來的還是村裏當地的,隻要是涉及到了各種小道消息和桃色花邊新聞,那就沒人能抵擋得住體內瘋狂覺醒的八卦之魂,原本不熟悉的兩撥人火速熱聊了起來。


    蘇穎伸長了耳朵聽了半天,確定自己是沒留下什麽破綻,蘇老大一家確實是在愁眉苦臉沒有頭緒,這才踏實的睡了過去,畢竟她半夜起來搞事也是很累的。


    等到了公社,胡老六把騾車停到了公社門口的大柳樹下,又把車上的各人都和了醒了:“就等到下午3點啊,晚了就自己想辦法回去。”


    蘇諭也被胡老六的大嗓門給弄醒了,蘇穎抱著他下了騾車,又給他手裏塞了顆雞蛋:“吃吧,家裏每人一個。”說完就拉著蘇諭往遠處走去了。


    蘇諭一邊把雞蛋往嘴裏塞,一邊回頭望,商鋪好像是在後頭吧?同車人都往那個寫著紅字兒的大房子裏去了。


    但小傻子怎麽能有這種觀察力呢,蘇諭乖乖當做不知道。


    蘇穎領著蘇諭七扭八拐,也不知道怎麽繞的,很快就來到了一片安靜破亂的小平房民宅區域。


    蘇穎瞅準了門口擺著一個大石頭的人家,伸出右手有節奏的敲了三下門。


    很快,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門內探出頭來一個頭發半白的老太太。


    老太太身形瘦小幹枯,一雙眼睛卻銳利的盯著蘇穎和蘇諭來回的掃動。


    蘇穎開口時的語氣嚴肅低沉:“天、王、蓋、地、虎。”


    老太太的雙眼微微睜大,但仍是先謹慎的朝著門外兩旁瞅了片刻,確認沒有異常後,才用同樣嚴肅低沉的嗓音回道:“寶、塔、鎮、河、妖。”


    老太太和蘇穎倆人對視片刻,又抿著嘴,狀似找到了組織似的相互重重點了點頭,然後老太太這才把蘇穎姐弟迎進了門內。


    蘇諭:“............”


    有要幹壞事兒那感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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